一个月后,黑泽在床上谈起了这件事。
“……他们居然商量这些?”
琴酒的表情变得非常危险,同时他的眼底闪过深深的厌恶情绪。
不管是伏特加还是鱼冢三郎,他们从来没搞清楚一件事,琴酒“不那么随便”的风格,既不是因为他道德高尚,也不是“洁癖与多疑”,而是傲慢在作祟。
就像一个正常人类不会想跟兔子、牛羊之类的东西发生亲密关系。
琴酒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大部分人类看做同类。
与连环杀人犯不同的是,琴酒对普通人没有敌意,普通人也不配拥有。
那是一种漠视,琴酒对猎杀这些脆弱的生物毫无兴趣。
除非组织任务需要。
那些秘密机构的优秀特工,在琴酒嘴里也只不过是苍蝇与老鼠,而敏锐的侦探是狐狸。
听起来似乎琴酒有取外号的习惯,但琴酒确实是这么想的。
被他认可的有实力者数量不多,大部分都在组织内部。
可是同类,也不意味着就能符合琴酒的审美。
琴酒谈起贝尔摩德的时候,使用的词是“那个女人”。
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承认贝尔摩德属于同类,而且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但是琴酒觉得她很麻烦,并不乐意跟她见面。
贝尔摩德尚且如此,那个CIA的探员算什么?
所以鱼冢三郎的提议是非常失败的,失败到了黑泽听到都觉得不舒服的程度。
仔细想的话就更恶心了。
恶心到黑泽懒得再问情报,直接把人处理了。
琴酒本来可以看黑泽的笑话,可是这件事里面也有自己小弟的份,这就让他心情变得格外糟糕。
更正,琴酒今天的心情本来就不好。
他是带着报复黑泽的“恶意”来的,但结果不理想。
黑泽似乎对他们两个人有着足够充分的了解,他总能掌握到一些关键性的优势,虽然这些东西琴酒可以通过暂时的挫败与失利学到,可是论起使用它们的时机,仍然是黑泽更加精准高效,就像狙击手的对决,由不会犯错的人赢得胜利。
这让琴酒产生了怀疑,难道他要去研究某些影像资料?
他一方面觉得这个想法荒谬,不值得侵占自己宝贵的时间,一方面又怀疑黑泽已经这么做了。
琴酒审视着黑泽。
偏偏这时,黑泽对他说了一件这样离谱的事。
“……”
琴酒想把伏特加的脑袋摁进水池,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平时在自己面前诋毁、抱怨鱼冢是个废物,竟然还敢跟这样的废物搞出一件更蠢的事?
“看来,还是生活太顺利了。”琴酒冷笑着说。
如果像当年在组织里那样,有BOSS催任务,有朗姆折腾,伏特加每天一睁眼就在开车,还能这么无聊操心跟他无关的事吗?
黑泽反对这个说法,因为鱼冢三郎这边真的不算顺利。
鱼冢差点正面撞见了工藤新一,一个几乎完美的新身份被日本公安挖出来,连带着黑泽也失去了一个长期居住的安全屋。
“是那个音乐人的身份?”
琴酒微微皱眉,但也没有太在意。
毕竟身份什么的,只是“居住凭证”,是一个对外的合理说辞,黑泽住在那里的时候以自由音乐人职业为掩护,又不会真的创作音乐。
一个身份没了,可以接着用另外一个身份。
毕竟这些都是掩护,不是真实存在的,琴酒与黑泽也不会在里面投入过多的精力与时间。
工藤以为的重大发现,在琴酒与黑泽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日本有这么多人,如果每个独居又孤僻的人都有嫌疑,这个调查量是非常惊人的,需要用三年以上的时间,并且由日本各地的户籍警署配合做出一个完整的表格。
再根据这张表格随时更新信息。
怀疑每个新搬来的可疑者,记录“没有嫌疑”的独居者生活近况,因为死亡、重病、结婚、成名等等脱离独居状况的事随时都会发生。
这样的事不是做不到,但是……
在日本是不可能的。
或者说,在大部分国家都是不可能的。
哪怕调查目标是GIN,是一个让所有国家秘密机构都想抓住的危险分子。
可是这样的调查耗费的精力太大,时间拖得长,又需要太多基层警员配合工作。这些警员平时的工作就很繁忙了,薪水还很微薄,实在难以保证他们的尽心程度。
如果嫌弃基层警员的态度,日本公安自己执行的话,那就是得不偿失。
大量人手被调查绊住,其他案子怎么办呢?
难道这个国家需要面对的麻烦只有GIN吗?
当然不是。
一个长期又很难有成绩的任务,而且一旦出现“成绩”就意味着危险降临,这样的任务真的会有人愿意去做吗?
“……哼,如果不是降谷零,估计日本公安都要刻意‘遗忘’我们的存在了。”
琴酒瞥着黑泽,显然还是觉得应该找个机会杀掉降谷零。
黑泽无所谓地点燃了一根烟。
自从跟另外一个自己进入“新的生活”之后,那种荒芜而孤独的感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他不是很在意波本的死活。
“如果你有计划,我也可以配合。”黑泽贴近琴酒耳侧,手指探入银色长发之间,感受着那带着潮湿与汗水的气息。
耳廓与脖颈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
指痕在苍白的皮肤与伤疤之间格外显眼。
喉结的滑动。
还有皮肤下面心脏的跳动。
……
……
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床开始轻微的震动,像是每个月都会出现的地震。
但是四周一切忽然变得扭曲又诡异,家具与墙壁像是融化了,拖长着,挂在半空中。
琴酒下意识地抓住木仓,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昏沉与头痛。
他竭力要保持清醒,模糊中他感觉到有人紧紧地“缠”住了自己。
力道大得可怕。
他本能地挣扎着要反击,因为这样的力气跟杀人也差不多了,幸亏熟悉气息唤醒了理智,琴酒没打开木仓的保险,而是任由自己被“禁锢”住。
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反正琴酒再次清醒的时候,立刻敏捷地一个翻身……
没能站起来。
酸胀发麻的肌肉不好发力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因为黑泽。
黑泽也在恢复意识,不过区别是——他抓得更紧了。
“松手。”
琴酒忍耐着不用伯|莱|塔抵住黑泽的胸口。
毕竟情况不明。
黑泽的头痛还没消失,他皱眉问:
“……这是什么地方?”
一间空旷的屋子,地板还算干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虽然是白天,房间里仍然一片昏暗。
“可能是我的某个安全屋。”
琴酒看环境猜的,这个格局很像。
黑泽揉着额头,低笑一声:“至少不是最糟的情况。”
比如出现在大街上、巷子里。
琴酒很想对着黑泽的脸揍一拳,他以为自己今天的心情已经很糟了,没想到还能再次突破底线。
其实自从琴酒有过一次入睡之后莫名其妙返回原来世界的经历,他每次休息的时候都很警惕,绝对不会穿睡衣,伯|莱|塔贴身放在口袋里,小腿上匕首皮套也不会取下。
这次倒好,他就这样“回归”了,全身上下……只有他及时抓住的一柄伯|莱|塔。
别说衣服了,连袜子都没有。
黑泽这个家伙更离谱,竟然连木仓都没拿,只顾着抱人。
现在琴酒的肩膀、手臂、大腿都有清晰的勒痕,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人趴在他身上用四肢发了狠力才勒出来的。
面对琴酒阴沉恼怒的眼神,黑泽决定装作没看见,他熟门熟路地去柜子里翻找衣服。
很顺利。
备用的武器、衣物,还有医疗绷带、小型望远镜、弹匣等等“必备品”。
就在他们穿衣服穿到一半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声音。
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黑泽与琴酒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目光,然后黑泽隐入昏暗的角落,琴酒先一步举起木仓,无声无息地贴住墙壁,等待外面的人进入屋子。
门被打开了。
然后迟迟没关上。
门外的人发现了异样。
琴酒知道自己跟黑泽在屋子里留下了痕迹,毕竟这是他的安全屋,又不是在陌生的房子里搜查线索,要把物品保持原样。
可是谁会有他的安全屋钥匙?
有时候,连琴酒进自己的安全屋都是撬锁的,毕竟他不可能带那么多钥匙在身上。
“大哥,怎么回事?”
这时,伏特加的声音从楼道里传了进来。
琴酒墨绿色的瞳孔剧烈收缩,因为他又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冷笑。
“哼,有奇怪的老鼠进了房子。”
“什么?”
门外的伏特加大怒,琴酒都可以想象得出他愤怒拔木仓的样子。
琴酒与黑泽的思维飞速运转,他们马上得出了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的反应。
——转身,引爆安全屋里布置的炸弹。
这可不行。
黑泽一脚踢出柜子,正好砸在门上。
琴酒顺势冲出来,避开子弹,举木仓对上门外那张熟悉的脸。
“啪。”
一个淡金色长发一身黑风衣的男人,叼在嘴里的烟掉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琴酒。
琴酒在下一秒重新隐入了黑暗。
“大哥……”
“马上离开。”
“什么?”门外的伏特加一头雾水。
大概是解释不清,也没法处理这种情况。
淡金色长发的男人忽然转身,一掌劈晕了伸头想为大哥解决入侵者的伏特加,然后把人丢到门外,反手关上了房门。
“出来。”
声音充满暴戾气息。
淡金色长发的黑衣男人握着伯|莱|塔,准确地对着琴酒藏身的位置。
琴酒慢慢地走出来,他的衣服只穿了一半,身上只有短裤与衬衣,衬衣扣子还没扣上。
但这不影响他的动作,举起的木仓也正对着这间屋子的主人。
“你……”
主人的表情扭曲了,他还没说完,就敏锐地感到另外一股不对劲的气息,他立刻后退一步背靠墙壁,视线的余光看到了——
只穿了长裤没穿衬衣的黑泽,用安全屋的备用武器指着他的头。
三个人都沉默了。
无数句话在脑海里翻腾,又化作剧烈爆炸的浓烟。
所以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房子的主人忍无可忍的时候,忽然地面强烈震动,四处都是人们惶恐的叫喊声。
“地震了!”
“快跑!”
淡金色长发的男人扶住墙壁,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容貌与气息跟自己完全一样的人“消失”了,
是真的凭空消失。
身影逐渐在空气里变淡的那种。
离谱到他怀疑这是在做梦。
紧接着噼里啪啦掉落的杂物与天花板让他瞬间清醒,踹开房门,抓起伏特加就往楼外冲。
“大哥,怎么回事……”
这个伏特加被碎石砸醒了,昏昏沉沉地问。
“地震了,人跑了。”
犹豫了几秒后,男人沉着脸,没有说出自己看到的东西。
看到两个身上带着可疑痕迹的“自己”在安全屋里乱搞?
虽然很淡,但他确实闻到了某种气味,就来源于那两个人身上。
这是什么荒唐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