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哗啦。”
水珠顺着额头缓缓滑落。
琴酒睁开眼睛,很不耐烦地捋了一把湿透的银色长发。
他的安全屋里没有浴缸,只能直接用淋蓬头冲冷水澡。
——因为他随便就能想出七种利用浴缸的杀人手法,所以就算这栋房子有浴缸,他也不会用的。
黑泽走后,琴酒的意志力立刻开始涣散。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冲了整整十分钟冷水,才重新恢复了清醒。
组织使用的这种麻痹药剂,持续效果很长,就算是琴酒,也免不了四肢无力,拿东西的时候都会手指颤抖,抓不稳而掉落。
掺在里面的吐真剂,又被各国情报机构称为自白剂的玩意,是一种作用于精神的药物,会让人产生幻觉,放大痛感,让人意识模糊,无法保持清醒,稀里糊涂地说出秘密。
不过这些药剂再怎么改进,基本成分都差不多。
琴酒有抗药性,他又是对自己非常狠的人,必要的时候是不惜自残保持清醒的。
今天晚上虽然失手,但是那支药剂只注射了一半,而且黑泽不知道这个新药剂真正的优势是持续时间长,后期会完全陷入各种幻觉里。
琴酒默认所谓的“合作”成立,也有想要尽快撵走黑泽的想法。
他不能让自己狼狈、失去反抗能力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
——另外一个自己也不行。
“咳咳。”
冷水呛入喉咙。
琴酒伸手扶住瓷砖墙壁,长发凌乱的贴在脸颊、身上。
浴室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但是映在那对墨绿色的眼睛里却只反射出冰冷的杀意。
他想要杀人。
他的每一根手指,每一块肌肉,都因为失力而轻微颤抖。
这样的琴酒,其实不能算虚弱状态,反而更危险了。
他会因为幻象、因为情绪,因为无法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而杀人。
于是浴室就成了最适合琴酒独处的地方。
——没有木仓、没有刀、没有任何武器。
——只有不停流淌、唤醒理智的冷水。
琴酒看着淋浴间的玻璃。
那里倒映出的不是他的影子,而是一些扭曲的幻象。
一会儿是硝烟弥漫、子弹横飞的废墟,一会儿是横躺着尸体的组织地下审讯室。
琴酒看到了很多人,他们满身血污的惨嚎着,像苍蝇一样在他眼前胡乱飞舞着。
不过,这些人的面孔非常模糊,就像融化的蜡油一样,恐怖又诡异。
琴酒没有反应,他甚至想要给这些鬼叫的怪物再增多一点数量——
“啧,废物!”
琴酒懒得记自己杀过多少人。
他可不像某些杀手,拿杀人数量当做功勋,因为这很无聊。
就像普通人不会记自己吃过多少只鸡,杀过多少条鱼,琴酒也不会关心这种数字。
这种无聊的幻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又一张死尸的面孔晃悠到眼前。
琴酒勉强辨认出了这家伙的身份,一个曾经活跃在欧洲的连环杀手,喜欢对拥有绿色眼睛的少年男女下手。
那已经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还没有获得组织的代号,也没有现在的力量。
琴酒已经忘记了这个蠢货的名字,但他记得自己毫不客气地把这家伙的尸体跟那些所谓的收藏品一起扔进了福尔马林的大罐子。
现在,尸体的面孔与散乱的眼珠浮浮沉沉,活像当年漂在罐子里的景象。
无聊,丑陋、让人作呕。
琴酒很不耐烦。
组织的药物研发部门都是一群废物,号称可以激发目标内心深处的恐惧,击溃意志力最顽固的人心理防线?
就这?
幻象只是把那些早就遗忘的丑陋画面翻了出来。
——既然会忘记,就说明不值得记住。
这什么狗屁的审讯药剂,难道是用来给某些蠢货打一针,让他们想起不小心遗忘的保险箱密码么?
琴酒的眼睛半睁半闭。
暖黄的浴室灯光下,这具躯体上没有任何遮蔽物。
长发凌乱,低垂的眼睫不停地往下滚落着水珠。
他身上的杀气更浓厚了。
“波本、基尔……”
低声的自言自语。
琴酒就像看到什么幻觉,双手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拧断别人脖子的动作。
但是他面前空荡荡的,指尖接触到冰冷的瓷砖,微微一颤,就像重新回到了现实。
“果然是你们。”
琴酒发出一阵危险的低笑。
他把黑泽临走前告诉他的卧底名单再次重复了一遍,像是慢慢挣脱了幻觉,直接伸手把凌乱湿透的长发捋到身后,缩小的墨绿色瞳孔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噬人嗜血的野兽。
35.
一个全身黑色衣服的女人在地下车库里行走。
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摩托车骑手,身上却有一种凌厉的气息。
她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外面回来,正要进入电梯里面。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很特别、很急促的声音。
女人立刻拿出了手机。
那是一封短讯,名字与头像都很普通,内容也很普通,只是约老朋友会面。
但这是约定好的暗号,撤退的暗号。
女人神情焦急,想要回复,手指一顿,又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猛然拔出木仓,指着车库尽头的黑暗。
“谁?”
“是我!”
一个金色短发的男人走了出来。
“是波本啊!”女人不着痕迹地把手机塞回了衣兜。
“晚上好,基尔。”
金发男人没有带上习惯的笑容,他的气息也有些微妙,不太像白天见过的组织成员波本,加上刚才那条暗示脱身离开组织的短讯,这让基尔心生警惕,仍然高举着木仓。
“……本堂瑛海。”
波本直接报出了基尔的真实名字,后者神情一震,差点开木仓。
“你在说什么?”
“你是CIA派来的特工,在警察厅卧底名单泄露事件里,我与你都被组织怀疑,被琴酒审讯过,你忘记了吗?”
“波本,你究竟在说……”
“我们的身份暴|露了。”波本直接从怀里取出了一张证件。
证件是他的脸,却穿着公安警察的制服。
基尔依然没有放下木仓,因为组织里有个可以完美伪装别人的千面魔女,所以基尔无论面对任何试探,都不会放松警惕。
“原来你是卧底!”
基尔果断开木仓。
反正不管是波本,还是千面魔女贝尔摩德,都有躲开这一木仓的身手。
波本一个利落地翻滚,蹿到了基尔右侧的柱子后面。
“情况紧急,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直接带你走。”波本藏身在柱子后面,咬字清晰地把基尔的所有情况都念了一遍。
包括基尔的家人、她的上司,她配合赤井秀一诈死的事。
“……琴酒一直怀疑赤井秀一没死,你从来没有真正骗过他,他想用你做诱饵,去钓出更多的卧底,但是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基尔心里有几分信了,但是她背负的责任,让她不能有任何疏忽。
波本在柱子后面举起了木仓,里面是一颗麻醉弹。
——他不想看到基尔惨死,他必须带走基尔。
这时黑暗里忽然飞出了一根麻醉针,正好打在基尔的右手上。
基尔的身体摇晃了两下,神情惊慌,然后瘫软在地失去了知觉。
波本震惊。
这是什么麻醉针,扎入后一秒见效还能让人原地摇晃两下再缓缓歪倒昏迷,连摔伤都没有?起效又快又猛,跟让人有余力控制不听使唤的身体……这是两个截然相反的药物效果吧!
“是谁?”
波本不敢离开隐藏的柱子。
“啊咧咧,这话应该是我问的哦,大哥哥,你是谁?”
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只见一个穿着蓝色小西装的男孩慢慢走到灯光下,仰起脑袋,自信地一笑:“我认识安室先生,你不是他。”
波本:“……”
波本看着地上的基尔,正在思考要怎么样带走她,突然听到了另外一个喘气声。
一个很眼熟的人跑过来。
“风见?”
波本走了出来,他审视着那个男孩。
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属下风见裕也满脸紧张,表情还很恍惚。
“风见……风见叔叔告诉我,安室先生很忙,忙到没法回家。可是风见叔叔却在回家的半路上收到了警察厅发来的紧急命令,内容是潜伏在黑色组织里的所有卧底都可能被曝光了,而且有生命危险。这份匿名警告的发出人很了解警察厅内部构成与情报渠道,甚至还附上了一份黑色组织在东京的产业名单,这个内容恰好跟我们掌握的情报一致。”
波本表情复杂地看着那个小孩伸出手,直直地指着自己。
“所以——真相就是你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对吧,化名安室透潜入黑色组织,代号为波本威士忌的降谷零先生。”
“你是谁?”
降谷零眯起眼睛,他无法理解眼前的局面,这个小孩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来历,怎么会知道自己在看到街头电视新闻里警察厅高官被狙击身亡的事情后匆促的决定?
“我叫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啊等等!”
柯南看到降谷零神情阴沉地举起了木仓,双手连挥,尴尬又紧张地说,“我是变小的工藤新一,我遇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所以知道这些事。”
“工藤新一?变小?”
降谷零怀疑自己忽然听不懂日语,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
人还能变小?
可是仔细一看,这小鬼那一脸臭屁的表情,确实挺像工藤新一……不,不可能!
“砰。”
“不好!”
柯南抱头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他惊恐地看降谷零。
“降谷先生?”风见也傻眼了。
“麻醉弹。”
降谷零对着木仓管吹了一口气,重新举起木仓瞄准柯南,“我觉得你很可疑,看来我们需要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当、当然。”
柯南倒退三步,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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