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当死亡来临的那一瞬间,你会想到什么?

其实大多数人什么都想不到。因为死亡往往是那么的突然,迅速。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棕发男孩的眼中倒映着如铁器一般尖锐的头发。

大脑里面一片空白,思绪离散。

就像是想要发出尖叫一样如此的自然的,本能的,他的声带微微震动发出了一段他自己都来不及反应的念词。

“E\'la mostra ora incisa sull\'anello.”

非常的小声,却又诡异的清晰。

语言以无形的力量横扫了整个车厢。海上的航行者听到了塞壬的歌声,跋涉者瞥到了美杜莎艳丽的眼眸。从遥远的地方伸出了一只手。

时空的磁带在上帝的手中按下了暂停键。

畸形而丑陋的生物就那样站在那里,宛如漆黑雕塑一般,救护车中的仪器保留在刚刚的指标上,红色指针不再摆动,晃动扬起的遮布还保持着飞舞的姿势。

一切都停止了。

男孩的胸口不断起伏,避开了锋利的异端,捂着胸肌大口的喘着粗气,汗水从他的额头处滚落下来,流到了眼睫处,染上一片潮湿的色泽,可是车辆还在行驶。

沢田纲吉想不了那么多其他的事情,他的体力消耗的十分的厉害。

在这个狭小而怪异的空间每待上一秒钟都如有无数流沙从身上倾倒下来,每一秒都在沉溺。

大家……都会死掉。

沢田纲吉走到了护士面前,拿走了托盘里面的手术刀。

没关系……可以的,他干过这种事。取下它们,并不难,并不难。棕发男孩不断喘着气,看向了竹内安美的后背。

他几乎要崩溃了。

“这是……什么啊……”沢田纲吉想到了刚刚女孩不断说着“空了”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具孵化后的空壳。

“我不想碰它。”他全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我不想碰它。”可是他还是举起了手术刀。男孩的腕力很强,即使是在巨大的消耗下,那双手依旧是精准的朝着根部连接位置切割了下去。

每一刀下下去他都感觉到了无数的负面情绪朝自己席卷而来。某些脏兮兮的东西在精神里面横冲直撞。

当他剃除掉了最后的咒灵后,已经没有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沢田纲吉坐在角落里面,看着遮布因为重力重新降落,听到仪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竹内安美在他对面的位置上,手指坑坑洼洼。

她死掉了。

男孩抱着旁边的垃圾桶吐了出来。

护士从迷幻中恍然苏醒,她慌乱的看了一眼周围了环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刚刚是走神了吗?一转头便看见竹内安美倒在了椅子一动不动,连忙走过去查看,护士刚刚翻过女孩的身子便发出了一声惊恐地尖叫。

救护车踩着刹车停了下来。

“云雀先生,前面的那辆救护车停了下来。”司机对着闭眼假寐的黑发少年进行报告。云雀睁开了眼,他的气息在今天开始一直都带着一种隐隐的烦躁感。

“那就停车。”他说道。

云雀恭弥扯开了救护车的车门,看到了惊慌的护士,他的左脚处是蜷缩在一团面色苍白的棕发男孩。

“她死了?”委员长看着竹内安美裸露在外泛青的皮肤皱起了眉头。直接问道:“怎么死的?”

护士的表情也很慌乱,按照职业素养来说她不应该露出这种表情,她见过受伤的人们,被火烧,车祸,或者是其他的意外事件所造成的,可是,可是她实在是不知道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面前的情况不是她的知识能够解释的。

“怎么会有人有这样的死法……”护士都不敢再碰那具尸体:“不对,不,她早就应该死掉了!”

人身上出现尸斑一般都是死亡后两小时到四小时时出现,在12小时后就几乎固定在了最高峰的时期。确实有极少数已经濒危的病人会在活着的时候由于血循环衰竭,身上出现轻微的尸斑。可是她才不久给这个女孩检查过脸部和牙齿啊。除了被打伤的脸和那坏掉的牙齿,护士可以说竹内安美看起来甚至比旁边那个细胳膊细腿的棕发男孩要健康的多,和濒危的病人是沾不上边的。

没有心脏、大肠、但留下了肺部和骨髓……护士不敢再回想。

“——可是,尸体,怎么会说话?”

纲吉打了一个寒颤。

他沉默的垂下了眼眸,纤长的睫毛在脸上眼眸下打上了一片浅浅的阴影。强制要求他留下的人已经消失了,那么纲吉便没有继续待在车上的理由了。

他和云雀恭弥一起下了车。初夏的阳光照在人们身上,拉出了一条条细长的浅色影子,落下来的温暖仅仅是停留在表面。

“尸体会被送到医院去检查。”两人站在公交车站牌的位置,一辆公交车在两人的面前停留了下来,打开了车门。无人上前,于是又关上,继续朝着下一站行驶。

云雀恭弥讨厌人多的地方,发消息让委员部的人来接微新 ⑦⑦⑦送。

“你叫沢田纲吉?”云雀朝着旁边的人问话。

“是的。”

“我今天中午叫你过来委员长办公室,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云雀询问。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

“我接到了举报,有个小婴儿说你在三天前破坏了学校沙场,根据视察结果,上面又十几个坑洞不止。”委员长说道:“知道破坏学校公共设施是什么下场吗?”

棕发男孩抬起眼眸看向了委员长。

他还是第一次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很少能见到像是云雀恭弥这样天生自带压迫感如此强的人,这种人的身上似乎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天赋。而且明明这是一张非常具有古典美人系风格的长相,本来应该是柔和的,可是那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带着肃杀和残暴的味道直接破坏了那份柔美感。

沢田纲吉对于这种类型的人都带着下意识畏惧感,就像是reborn,即使表现得非常无害,但是他们身上都存在着一种不可忤逆的支配者感。

“对不起,抱歉,学长,我不是故意的。”他向云雀道歉,眼里面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就像是问对方是否需要喝水一样,仰着脸,问道:

“你是要揍我吗,学长?”

云雀恭弥抚摸了一下袖子里面的浮萍拐。手心里面是金属特有的光滑且冰冷的感觉。

他侧了侧头,有些过长的黑色头发垂到了脸颊的一侧。

“哦?”云雀握着浮萍拐朝向男孩的脸。

纲吉瑟缩了一下,紧紧闭上了眼,可是没有感到强烈的疼痛。

他犹疑的睁开眼睛,云雀恭弥不轻不重的用武器拍了拍他的脸,一下没有一下的,就像是逗什么宠物一样。

“我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呢?”黑发少年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男孩刚刚的表现。

但是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变化,带上了那股熟悉的带着嗜血的意味。

“沢田纲吉。”他又念了一次棕发男孩的名字,语气淡漠而直指相对。

“——你和竹内在车子里面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