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潮汐放下手，双手环胸，给对方捧了场之后就假装什么都没做似的。
但陆铭诚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空气中的尴尬都快变成实体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落下，店里死一般的寂静。
“谢谢大家捧场。”陆铭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欢迎大家选购。”
说完，他就像逃跑似的忙不迭地从高台上下来，留下掌柜面对整个店的人。
“那、那大家……”
“我们自己看就行，掌柜的你随便忙。”洛潮汐说道，“要不你派个小二跟着？”
“不至于不至于。”
但洛潮汐好歹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不至于让场面尬在这里，有了洛潮汐解围，其他人也各自散开，但气氛总归是有些微妙。
陆铭诚上去了，可不代表他看不到下面的问题，见气氛有些古怪，大家虽然散开但是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在店里买东西，反而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竟然还有人抬脚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
“去问问怎么回事。”陆铭诚叫来了小二，让他赶紧去问一下怎么回事。
反倒是洛潮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布，甚至还有兴致摸一摸，和身边那个不认识的黑衣男人低声说着什么，甚至还让小二把布给包起来了。
都是些比较一般的绢布，但花色还挺好看的，都是女子用的。
洛潮汐这人，就算是送给女子布料也不能买这么便宜的啊。
而洛潮汐只是单纯的想给店里的店员们当年终奖励，他店里女员工多，家庭条件都很一般，想着过来什么都不买有点不好，洛潮汐就想着要不要买一点带着。
不是不能用自己家工厂做的，就是单纯觉得陆老板这里的布料是花样是挺好看，以工厂现在的能力虽然能做出这种，但价格也有点偏高，毕竟这么复杂的样式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而陆铭诚拿来的这些价格比洛潮汐卖的价格高了将近一倍，就算是打了折，价格也高了三分之二。
洛潮汐买的时候都肉疼，尤其是他五感敏锐，能从这些布料里面闻到一些似乎放了很久之后的陈旧味道。
“这个料子应该在仓库放了很久。”洛潮汐忍不住低声对陆倦池说，“他这是不是直接把库存里没有卖掉的过季料子拿出来卖了？”
南方那边时兴的料子到了康州城再流行起来，保守估计都流行过了两茬，看顾客们都如此喜欢的样子就能确定这些料子以前没在康州城见过。
但又有陈旧的味道，应该就是上一季，或者是上上季在南方流行的料子，没有卖掉，趁着康州城还没有流行过，所以来这里低价清库存。
“洛老板喜欢这个料子啊，这是南方那边新研究出来的料子，最是漂亮了，不管是做夏衣还是做秋衣都非常舒适漂亮，若是洛老板有喜欢的女子也可以买来送给她呢，不过我还是推荐这匹，这匹是南方也很受欢迎的花样，女子可能更喜欢这些。”
小二一边给洛潮汐打包一边给洛潮汐介绍其他的，洛潮汐看了眼，发现小二推荐的竟然是粉色的绸缎，连忙摇头：“不必了。”
他哪里有什么心仪的女子？就是给店员们买新衣服，而他买的布料也都是不会特别娇嫩的蓝色或者青色，也不算多，就够做一两身衣服而已。
“那好吧。”
洛潮汐觉得无所谓，可是这在陆铭诚他们眼里就不太一样了。
这是不打算多花钱吗？
洛潮汐并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看到一匹黑色的，明显是给男人穿的料子，扯出来一块看了一眼上面的暗纹，叫了陆倦池过来，在他身上比量了一下
“你喜欢这个吗？”洛潮汐觉得这种黑底带着云纹暗纹的布料很适合陆倦池这种有些闷骚的性格，再加上陆倦池出来之后穿的衣服就只有那几身，洛潮汐干脆想着在这里买点好的料子给对方做几身新衣服。
“这都是过季的料子了。”陆倦池说道，“不好看。”
“也是。”洛潮汐想起这茬，就放了下来。
他们两个非常随意的对话在其他人听来就比较怪了。
有的人在意洛潮汐为什么要给一个男人买料子做衣服，还有的人在意那个男人为什么说都是过季的料子。
这些布料的厚度不就是普通厚度的料子吗？为什么说过季？
“洛老板，你为什么说过季啊。”听洛潮汐这么说，以前和洛潮汐关系还不错，在洛潮汐这里买过不少布的客人忍不住问洛潮汐。
洛潮汐看了他一眼，“不是现在时兴的款式，就是过季了。”
“啊？不是最新的吗？”
“当然不是，这个味道放了最起码两年以上了吧，款式也肯定是几年前流行的款式了。”
距离远就是这点好，只要有意搞信息差，距离远的人完全察觉不出来。
就比如现在。
本来布料这个东西并不怕放，大家买了布回去放个几年也再正常不过，可洛潮汐说过季了，就让大家心里嘀咕。
主要是洛老板在他们心里很有权威，他都说过季，那应该就是真的过季了吧？
可是陆家的人说这些布料都是最近最时兴的款哎。
“这些布料的确都是新的。”见洛潮汐要开始发力，陆铭诚赶紧在洛潮汐要说什么之前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话题。
他们才不能敢让洛潮汐说什么。
本来他还在高兴洛潮汐肯过来，想让洛潮汐看看他的店有多厉害，炫耀一下他的客人都被自己抢了过来，可洛潮汐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这些客人的态度就被带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今天来他们店的客户几乎是整个康州城一半的富贵人家，剩下的一半几乎都没有来，若是这些人离开了，剩下的那些人可能不够维持店面的正常运转。
“是啊，是新的。”洛潮汐见对方出来否认也就没继续坚持自己的意思，顺着对方的话说了。
但有的时候，顺着对方的话说比否定对方的效果还要好。
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的客人看着布料的眼神都不对了，洛潮汐的否认更像是被陆铭诚警告这才顺着对方说。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可陆铭诚却说不出什么不对来，只是觉得很怪，觉得洛潮汐在内涵自己，但找不到证据、
“我去朱蒙那里拿点新料子给你做几身衣服？”洛潮汐没理陆铭诚，反而对朱蒙说道，“你每次出来就只穿这几身，我都看腻了。”
陆倦池本来想说无所谓的，但想起什么，来到嘴边的话又换了个说法，“好。”
他听着这些话，简直就像是他们是一对，在外面逛街的时候操心对方穿什么衣服想给他买衣服一样，让人很是舒服。
完全不掩饰两人的亲昵。
反倒是陆铭诚眼神有些奇怪。
他们南方那边很是繁华，经济发达，也就有闲钱去做乱七八糟的事情，享乐的设施非常多，足够让人从早玩到晚连续十几天不重样。
而一些比较风流的人就会选择美人陪伴。
和康州城这里不太一样，南方那边小倌和普通的女伶双分天下，南风再正常不过，甚至还有不少风流韵事，觉得男子和女子不同，会更加刺激，有征服欲。
可……这个感觉。
怎么说呢？
陆铭诚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最后落在了洛潮汐身上。
没想到这个洛潮汐的口味这么重，竟然喜欢这种高大的男子，但是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确是世间少有的英朗俊武，也的确有人喜欢这种高大的男人。
“怎么了？”洛潮汐被他看得难受，忍不住问道。
“两位关系不错。”陆铭诚在两人中间来回看了一下。
“是啊。”洛潮汐坦然承认，“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啊。”对方感慨道，“朋友是不错的。”
陆铭诚把两人当成了类似于情侣一样的关系，可这在洛潮汐的眼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想挑拨自己和系统之间的友情？
不可能。
他和系统情比金坚，密不可分，又怎么可能会被他给挑拨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两个脑回路没对上的人又开始进行语言的艺术，只有陆倦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在洛潮汐看过来前又藏了起来，“走吧，不是还有别的事吗？”
“那好吧。”洛潮汐将刚才扯出来一块的布料卷好，这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恭喜您开业，我们还忙着，就不在这里耽误你的生意了。”
说着，洛潮汐就把自己的东西放了下来，这就要和陆倦池走。
本来自己就是过来看一眼，送点礼恭贺一下对方的开业大吉，本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现在看对方的意思，似乎是打算让自己再呆一段时间？
“请等一下！”陆铭诚叫住洛潮汐，“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和我商量？你这不都开了店吗？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洛潮汐疑惑道。
“不是纺织厂的事情，而是另外一件事。”陆铭诚说道，“方便的话可以上来一叙。”
洛潮汐皱眉，却也还是点点头，把结了账的东西递给陆倦池：“你先带回去吧。”
“我和你一起。”陆倦池接过却没有走，“陆老板不介意我留下吧？”
陆铭诚想着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哪怕陆倦池真的是武林高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索性点了头。
两人来到了三楼，这是专门用来接待的房间，布置得很是奢华，很有南方建筑那味，几人落座，陆铭诚这才说道：“洛老板不用紧张，我并不是想要您的纺织厂。”
洛潮汐挑挑眉：“那你想要什么？”
“实话说吧，我这次过来带了很多货物，都是我临时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数量比你的工厂能做出来的布多了很多很多。”陆铭诚刷的一声打开了扇子，做着风流倜傥的摇扇动作。
“陆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说，我有整个南方做供应，给我做工的纺织工人和绣娘多得数不胜数，不要以为你背后有姓周的当靠山就高枕无忧。”
洛潮汐这就明白了。
陆铭诚这是直截了当地说想和自己打擂台。
能看得出来，陆铭诚对周节度使他们有些忌惮，不然也不会放弃一些阴损的手段，选择正儿八经的和洛潮汐打擂台，也是怕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呢？你是想让我认输？”
“和我合作你还能得到钱，可如果和我作对，你连钱都得不到，到那个时候，你甚至没办法说我仗势欺人。”
可洛潮汐听到他说的话却笑了出来。
“你难道没有打听过陆梁为什么会被抓吗？”洛潮汐问他，“你要是知道，就不会说这种话。”
你们陆家马上要被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