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修边幅的周涛涛和之前那副周正开朗的模样可相差太多了, 严爵打眼一看差点没敢相认,同时心中也在暗叹西土村的情况够棘手,要不然也不会把人折腾成这个样子。
“严哥。”
他身后, 张子真冒出头来, 带着和周涛涛同款沧桑脸和他打招呼。
“进来坐吧。”
严爵把两人迎进门,说了一声后先去洗漱。等出来一看, 两人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和床尾被子上的两只崽大眼瞪小眼。
知晓内情的周涛涛是新奇与和善,张子真倒是捂着胸口震惊到一副随时能背过气去的表情。
张子真看看一脸淡定的周涛涛,又看看若无其事的严爵, 最后颤巍巍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这两个,难道是最新型的仿真玩具?”
鱼尾巴和狐狸尾巴做的挺真实啊, 还能动来动去看不出一点生涩感呢。
清脆如天籁一样的迷糊童声响起:“仿真玩具?是说我们吗?”
卧槽,说话了!
张子真差点从凳子上窜起。
“诺尔, 灼风, 他们是我的同事。”严爵只给两只崽介绍了一下两位陌生人的身份,然后在张子真眼巴巴的注视下住了嘴,一点也没有要礼尚往来, 介绍回去的意思。
“收拾好了就出发吧。”周涛涛也没有多说,起身道:“事情具体的经过在路上边吃边说。”
严爵带着两只崽跟了上去, 落在周涛涛的身后。
诺尔即使来到现实, 也要遵循身体的需求进行长久的睡眠。刚才被吵醒后, 见离抓怪物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就又倒头睡去。
小院里物品不齐全,严爵只好把睡着的诺尔放在一个垫了纸巾的玻璃杯中端着走, 不放水是因为他没那个自信, 在行走或坐车的途中保证滴水不洒, 从半杯变空杯。
灼风站在严爵的肩膀上,回头看了眼直勾勾盯着他的张子真,凑近了严爵的耳朵,小声道:“老师,我在后面那个人的身上感觉到了灵气波动,他已经在修炼了?”
“嗯,这个说起来还有点复杂。”严爵心中一动,简单科普了一下他们世界的宗教体系和一些能人异士的职业范围是什么后,说:“张子真是从小修道,所以才会在灵气复苏的时候就顺利引气入体。不过他和你们那里的修炼者们,又不是一回事了。”
“而且严格来说他们所学的功法,并不算修真。”
灼风大概懂了,又问:“跟着老师见了这多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体内有灵气的。别人就不说了,你们是一个,一个局里的,为什么只有他修炼了,你们没有?”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道:“老师没有打算要修炼吗?”
不会是老师学不会,没有天赋吧?灼风心中不可避免的升起了一点担忧。老师还要执行任务,只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怎么行?多危险。
听懂了灼风的言下之意,严爵颇为无奈:“灵气复苏以前,我们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我们是科技世界,没有怪神乱力,所以从小到大从事的都是一些科学工作,像张子真那样的是少数。”
有人会信,但也只是相信,并不会花费时间去入教修行,真的舍弃一切修炼的只是少数。
“灵气复苏以后,普通人就算想要去学习,也是一个长年累月的过程。你们修真世界,只要有功法有灵根,引气入体不算是难事,但是他们那一套,要学的太多了,普通人没个几年是学不出名堂的。”
不是你把各种经文念顺畅就算踏入修行了。
如果没有游戏这个金手指,国家肯定会不计代价的选拔人才去各个教派学习,争取在新世界中占据一席之地,但有了之后,一切都不同了。既然有门路可以获得纯正的修真功法,那为什么还要走一遍弯路呢?
别看现在灵气复苏后,是那些能人异士占据大便宜,看似成为了新世界里的领头人,可要是有人头脑不清醒,拎不清,等国家有了修真功法后那些人就要哭着来跪求了。
一想到这些,严爵就忍不住轻笑一声,抬头揉了一下灼风:“老师也想修炼啊,只是目前还不行而已。”
“为什么?”
扭头看了眼支着耳朵,光明正大偷听他们讲话的张子真,严爵卖了个关子:“等没人的时候再告诉你。”
灼风也回头看了一眼,张子真冲他憨笑着使劲儿挥手,他身形一顿,转头看向前方,“好的,老师。”
好傻,这人是怎么和老师成为同事的。
出了院门上车后,早已经在等候的人给他们分发了包子和豆浆,就启动车子往西土村赶去。司机还递给严爵一个装了零食的塑料袋,指指杯子里和肩膀上的两只,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偏心。
吃着包子,严爵听周涛涛讲村子的情况。
“我刚来的时候,村子里因为干旱在祠堂面前摆供桌,用熟食或者花馍什么的一般祭祀用品去跪拜,因为还算正常所以我们来了之后就没有多管,只一直盯着,免得有人投机倒把,趁机骗钱或者拉人入邪/教什么的。”
周涛涛把包子塞进嘴里,含糊着说:“盯了大概半个多月吧,村里的祭祀活动突然换了地方,变成了村里的晒谷场上,摆放的祭品也从熟的变成了买来的生肉,摆了几天,又从肉块变成了整只的宰好的牲畜。”
“祭品变了,村民们也开始神神叨叨的,有事没事就念叨着求老祖宗保佑。地里的麦子早就收过了,田地没什么大事,但他们连自家种的菜园子也不去管了,也不浇水,就任由它们晒着干掉,自己倒是整天去晒谷场或者祠堂里跪着,求神拜佛。”
严爵惊讶:“这么严重?我听潘局说,村子以前除非逢年过节是不会去祠堂的,更别提在村中摆供桌了。”
“是啊,根据我们的走访来看,西土村里没什么人搞迷信,都是务实的农民,每次市里下乡做宣传的时候他们响应的也很积极。”
周涛涛皱眉:“一开始我们还怀疑是有心人煽动,但是在村里排查走访了好久,都没有发现什么行踪诡异的人,村子里也没有人念叨什么没听过的教派,大都是在念叨老祖宗,或者天上的知名神仙。”
然而从讲科学树新风,突然全员变成愚昧不化的迷信人士,本就是奇怪的。
“难道是今年缺水太厉害了?”严爵猜:“总不会是井里都没水了,所以才村民剑走偏锋?”
事情离奇,常年信奉科学的严爵还是下意识的,把原因往科学与心理学上面靠。
一提起这个,周涛涛就苦涩摇头,忍不住叹气:“西北少雨,可又不是沙漠常年不下雨,村里的井中还是有水的,村民们俭省点,浇水吃用也能够。就算真没水了,市里也有应对措施,不至于让人去求神拜佛。”
与其等求神拜佛派上用场,还不如等国家安排一次人工降雨。
“除了封建迷信,还有一点最奇怪是,我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天气预报也有过好几次降雨提示,可从来没有下过。”周涛涛敲了重点:“有时候天气预报还挂着降雨的标志,西土村这一片就是艳阳高照,连片乌云都没有。”
严爵打开天气看了一眼,往后一个月都是一溜的小太阳。
“会不会是天气预报不准?”张子真接话:“天气预报也不是百分之百准确的,临时变天也不是没有过。”
他昨天转悠了一天,都没能在西土村找到一丁点邪恶的气息,连鬼气都没有发现过,自信心已经开始摇摇欲动,并且想把事情往科学上面拢。
“我能力不够,周哥你们不信我还有疑虑是理所应当,但是,你们一定要信任我爷爷给我的符纸,绝对管用不是假冒伪劣商品。”
“我昨天在村里好几个地方都烧了,真没查到一丁点妖魔鬼怪的气息,全都是普通人。”张子真苦着脸:“超自然手段不管用,那么是不是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啊,这件事儿归科学管呢?”
言之有理。手里端着肩上站着两个不科学存在的严爵,很想点头说,是不是周涛涛他们想多了。
周涛涛急了:“你们可以有自己的怀疑,但是,你们不能侮辱我的职业道德!”
“职业道德?”张子真茫然:“我们特管局不就是管超自然事件的吗?可是周哥你们目前感觉不到灵气,相比之下不还是要靠符纸检测吗,问题是符纸也检测不出来啊。”
周涛涛:“……”
大意了,忘了他们特管局现在已经从科学范围内划走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认真听我刚才说的。”周涛涛重复:“只有西土村这一片没下过雨,隔了几个村子,另一个镇上的范围内,预报有降雨的天气全都下了,只有这一片没有。”
“而且村民们也越来越神神叨叨了。自从开始在祭祀仪式上宰杀牲畜后,村民们现在除了一日三餐和睡觉外,其余时间全都跪在供桌前,一步都不肯挪。你们也知道现在太阳多大,每天中暑的都好几个。不管我们救了几次,好了之后就是不长记性,继续去跪。”
“搞传销和邪/教的还会允诺人好处,把自己包装的精致一些呢,这些村民们什么都没接触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死心塌地。”周涛涛看了眼若有所思的两人:“你们说,这科学吗?”
严爵和张子真齐齐摇头。
灼风突然接话:“你的意思是说,排查不出有外力作祟?”
周涛涛和张子真扭头,看向严爵肩上自上车开始就安静当个摆件的灼风。严爵侧侧脑袋,问:“灼风有见解?”
“见解不敢当,只是有一点猜测。”
周涛涛眼前一亮:“灼风,你展开说说。”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灼风有些不自然地踩踩爪子,克服了那一点紧张,道:“能够让一整个村庄的人突然变得违背自己的行为习惯,看起来很像是有人利用梦魇或者幻术操控的。”
“这个,我们也想过这个可能,但是要施法了总会能留下蛛丝马迹的吧。”周涛涛看向张子真:“小张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张子真一点也不在意说自己菜,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灼风,激动道:“三尾狐大人,是不是因为我太弱鸡了,才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您是不是有什么神通可以探查?我能跟着您看看吗?”
灼风:“……叫我灼风就好。”
他把求救的目光透向严爵,接收到信号的严爵及时解围:“具体的还要等灼风到西土村实地勘察才能知晓。张子真你昨天都去看了哪些地方?具体说说吧。”
有事情做的张子真总算不用给人展示他的那一番中二发言了。灼风松了口气,在严爵的肩膀上趴卧下来闭目养神,顺带隔绝某人热烈的目光。
到了地方后,一大队人马下车朝着村中前行。
严爵凑到周涛涛那儿小声问:“这么多人没事吗?”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没事。”周涛涛给严爵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村子里的人已经去供桌前报道了,咱们只要避开那里就没人来管我们。”
严爵再一次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看了眼飘在前方的四顾环望的灼风,心中默默期盼事情能够早点解决,让村里的人少收点罪。
灼风飘回严爵面前,对着他摇摇头:“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感应到。老师,我能去看看村民吗?”
严爵看向周涛涛,在对方点头后,小心地护着手里的茶杯跟着他前往晒谷场。
晒谷场在村子的后方,背靠着一大片土岭。农忙时晒谷场内晾晒着各种作物,平时是个村里人玩耍休闲的地方,因此场地的一头还立着篮球架,边缘还有一些健身器材。
而此时,晒谷场内的正中间摆着一张黑色的高桌,上面只立着一个香炉,桌子前,一大片黑乎乎干涸的血与断了气的牲畜,整齐的摆了两排,再往后,是跪在地上低头默声念叨的村民。
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看起来无比怪异与惊悚。
严爵几人在一栋房屋侧面停下脚步躲好,灼风独自往前飘了一点靠近村民,用灵力笼罩住排在最后排的一个人探查。
不一会儿,他就折回严爵身边,带着人走远了一些和大部队汇合后,沉重道:“这些人被魇住了。”
张子真瞪大了双眼,噔噔噔几下跑回去烧了一张黄符,再跑回来时满脸的怀疑人生:“什么东西这么厉害,我爷爷的符都不管用。”
灼风好奇的看向他的包:“什么符,能让我看看吗?”
张子真立马掏了一张双手奉上。
灼风凑过去看了看,说:“我虽然不知道这符的具体作用,但符上确实含有灵气,不是没用。”
周涛涛惊到:“难道是施法的人,比张掌门的修为还高?”
张掌门是目前已知修为最高的人。
“也不是。”灼风再次否定:“我通过村民身上的印记,可以感应到那只妖的修为并不高,也就和他差不多吧。”
灼风抬爪指了一下张子真:“你们探查不到,是因为那妖根本不是用术法在村民身上留下印记的,而是它自带的天赋神通。换句话说,是它不需要动手,只出现在这里,印记久而久之就会烙在普通人的身上,让人主动按照它的意愿行事。”
严爵问:“灼风,你知道是什么妖吗?”
什么妖怪这么智能,竟然还能全自动化洗脑。
旁边的周涛涛满脸紧张,等待着灼风的回答,不管打不打得过,只有知道是什么品种才能有针对性的解决办法。张子真则是松了口气,还好和他差不多,他尚有一战不至于什么忙都帮不上。加入特管局的第一个任务,他可不想搞砸了。
“不知道。”灼风摇摇头,“我从没有遇到过和它气息相同的东西。老师,你们这里的,和我们那里的很不一样。”
严爵一拍脑门:“是我急糊涂了。”
周涛涛也不失望,小心追问:“那灼风,你能感觉到他在哪里吗?”
灼风点头,转身指向晒谷场背后的那座土岭:“那里。”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补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