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淮絮惊异的差点咬到舌头。
这痕迹,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萧锦昭所为。
所以,才那么恐惧吗?
明明与她不甚熟悉,也要同睡。
柳淮絮缓了缓神,知道柳淮嫣必定不愿意让自己知晓, 便若无其事的把里衣挂在屏风上, 轻声说了句:“淮嫣, 里衣挂在屏风上了, 洗完记得穿, 别着凉了。”
“嗯…好的姐姐。”柳淮嫣传来的声音又娇又怯。
就算柳淮絮已经是小心翼翼的了, 可她还是看出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 柳淮嫣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柳淮絮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了。
柳淮嫣洗完后便走在了软榻上, 柳淮絮见状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也没太在意,便去洗澡了。
可等她回来的时候,柳淮嫣还坐在软榻上,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时不时的挪动下姿势。
婚宴时柳淮絮还没怎么注意到她, 可刚才看到的一幕不由得让她想到, 可能不止是背上和腰间有痕迹…
说不定连哪里也有,所以才会这样坐不住。
柳淮絮抿着嘴, 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说道:“去睡吧。”
就算再怎么轻,柳淮嫣还是被她吓到了, 眼神惊恐的看向她, 过了一会儿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 才呐呐的开口:“姐姐…我就在这睡吧。”
这软榻跟涂州的软榻不太一样,没那么软,偶尔休息一下还好,要是睡一晚腰酸背疼的,柳淮絮自然是不愿意让她睡,拉过她的手坚持道:“跟我去床上睡,这里不舒服。”
拉着她的手,柳淮絮都能感受到她的紧张,而且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
许是生完孩子柳淮絮比从前感性了不少,见到柳淮嫣这副样子心里总是有些不落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轻软:“乖,听话去床上睡。”
这几个月来,柳淮嫣还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温情,红着眼眶的瞬间掉下了泪来,拉着柳淮絮的手也紧了几分,声音委屈:“姐姐…我的背好疼。”
柳淮嫣没想过隐瞒,更没想过要在柳淮絮的面前暴露的这么彻底。
可面对如此温柔的人,柳淮嫣实在是忍不住。
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想抱住柳淮絮,可只要一动,浑身就一片酸疼。
柳淮絮看出了她的意图,走过去轻轻扶着她的头发,让她靠在自己的身前。
柳淮嫣闭上眼轻轻的抽泣。
心中想着,如果柳淮絮问一问,她便把自己的所有委屈都告诉她,可出于尊重柳淮絮什么都没说,把她的碎发绕着耳后,语气像是哄小孩一般:“走吧,姐姐陪你去睡。”
柳淮嫣任由她拉着,脑子里只有姐姐二字。
她从小,就被清玉公主教导,姐姐该如何处事,该如何照顾幼弟,甚至是讨好太女,讨好皇后,做一切对柳家有益之事。
但在她的心里,也渴望,渴望有人能够关心她,爱护她。
所以当萧锦昭出现的时候,她的那颗心,都被她给填满了。
自此十年间,她夜夜期盼的都是那人能够娶她。
就算只是一个梦,也是美梦。
然而打破这个梦的人是她自己,是她的怯懦,是她的无能。
柳淮嫣这一整晚睡得不算踏实,后背疼,浑身都疼,迷迷糊糊间感受到柳淮絮温柔又冷冽的信香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但谨小慎微似乎刻在她的骨子里,她只敢轻轻的,用手指触碰柳淮絮的手腕。
……
清早起床时,柳淮嫣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抓着柳淮絮手腕时,脸上一片赦然,柳淮絮倒是不在意,问柳淮嫣:“前两日淮诚便说了要在婚后那日吃小馄饨,你要不给跟我一起过去做?”
“去的话,我一会儿叫予安过来看着初初。”
柳淮嫣微微一怔,问道:“兄长…喜欢吃小馄饨吗?”
“嗯,他自从吃过一次之后,就像个小孩子似的,总吵着想吃。”柳淮絮随意的说着,却在柳淮嫣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在她心中,兄长像一座高山,明明是同样的境遇,柳淮诚却走出了让她羡慕不已的人生。
所以柳淮絮说是柳淮诚像小孩子,她还真是想不出来那画面。
柳淮絮见她没吭声,便是知道她答应了,然后又出去了一趟,去厢房把予安叫醒,之后又去喊了柳淮嫣一道出门。
她跟在柳淮絮的身后,一起到了厨房,看着柳淮絮拌馅儿,和面,包馄饨,下锅煮。
两人都没说话,柳淮嫣却感受到了梦寐以求的烟火气。
生母是谁柳淮嫣并不清楚,但也曾期待过身边有娘亲,想要过普普通通的人生。
而如今,她却离最初的想法越来越远。
煮馄饨用不了太久,可柳淮嫣却等不及了,她想离开这。
然后便跟柳淮絮说道:“姐姐,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去休息一会儿。”
柳淮絮知道她身上有伤,便也没觉得有什么,笑了笑说道:“那我给你留一碗馄饨,你晚些时候吃。”
柳淮嫣也甜软的笑了笑:“好,谢谢姐姐。”
……
将军府修建时,萧锦昭初封九珠亲王,闲时还算多便经常过来,当时还调笑着让柳淮诚给她留一间屋子,后来几次萧锦昭都留宿在这,有时柳淮嫣也会跟她一起。
所以昨夜萧锦昭住在哪里柳淮嫣是再清楚不过的。
她拖着酸软的身体,一步步的走近萧锦昭所在的小院,轻轻推开门,见萧锦昭还在熟睡便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床边。
可萧锦昭是习武之人,虽说因为中毒武艺不能再用,身子也比之前虚弱了不少,可北境的遭遇却让她更加警惕,心思也较之前慎重不少。
所以柳淮嫣走到她身边之时,她便睁开了眼睛,一双细白的手抓住了柳淮嫣。
一夜宿醉,萧锦昭的力气更弱,抓住柳淮嫣的手几乎没有任何力气,说是抓不如说的放在她的手腕上。
自北境回来后,萧锦昭喜欢上了喝酒,没事便会浅酌一下,昨日宁王和柳淮诚大婚她高兴,自然是喝的多了。
不过她如今的体质想要醒酒却是比旁人更困难,一夜过去眼神还有些迷离,看清楚来人是柳淮嫣她才脱了力瘫软在床上。
哑着嗓子问她:“昨夜不愿与我同寝,这会儿来的这么早,又是为何?”
“是想看我宿醉有多难受?”
柳淮嫣没应声,知道她头疼,坐在床上把她的头放在腿上,轻轻的给她揉着。
被揉的舒服,萧锦昭也闭了嘴,不再说那些伤人的话。
柳淮嫣低着头注视她乖顺的脸庞,眼眶突然模糊了,手上的力道也渐渐轻了下来,萧锦昭不悦的撇了撇眉,阴沉的眼睛猛地睁开。
许是这一下柳淮嫣被吓到,强忍住的泪水突然夺出眼眶,直接砸在了萧锦昭的脸上。
萧锦昭瞳孔一缩,下意识的便坐起身把柳淮嫣抱在了怀里,哄人的话含在嘴里,意识到什么的萧锦昭把话咽了下去,又轻声的问道:“嫂子这是投怀送抱?”
一声嫂子,猛的把柳淮嫣的记忆拉到了前日,从清玉公主府回到东宫的夜晚。
那一夜,她被萧锦昭一人扔在了房里,可半夜时分醉了酒的萧锦昭突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扒光了她的衣裳,让她跪坐在床上。
因为身体原因,萧锦昭醉酒后便会无力的厉害,抓不住她的腰就改成掐的。
耳边一声声叫的都是这句嫂子。
萧锦昭的沉香味布满了她的全身,被咬住腺体的那一刻,柳淮嫣想的是终于到了这一日。
可这咬,只是简简单单的。
萧锦昭只想让她疼,想让她哪里都疼,就是不想标记。
萧锦昭对她有怨气,对她有恨意,柳淮嫣不怪她,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可她,想结束这一切了。
柳淮嫣突然胆子大了不少,捧住了萧锦昭的脸,轻轻在她的嘴角上吻着,抓住萧锦昭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脸颊红的滴血,含糊不清的说着:“锦昭,标记我吧。”
萧锦昭脑袋空了一片,柳淮絮温热的泪水蹭到她的脸上才清醒了过来,猛的一下推开柳淮嫣,微微喘着粗气说着:“我不会标记你的,更别妄想我会让你做什么太女妃。”
萧锦昭的眼神阴寒无比,冻得柳淮嫣止住了眼泪。
太女妃…
柳淮嫣曾离这位子只有一步之遥,可也就是这一步之遥的距离,让她断送了与萧锦昭多年的情谊。
萧锦昭明显也想到了去年的秋日。
北境战事之前,她策马从江之县赶回京城,只为了见柳淮嫣一面。
她让柳淮嫣等她,等她建功立业,不求加封,不求亲王之位,只求娶柳淮嫣。
却只得一句:“父母之命,淮嫣不敢违。”
萧锦昭追着问:“那你我呢?”
“你我什么?”
是啊,什么。
京中胜传,六王萧锦昭钟情武安侯长女,可武安侯长女却从未承认过钟情她。
对她,甚至不如对太女半分。
萧锦昭知她生活在武安侯府不易,就如同自己,同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可她萧锦昭敢,她敢为了柳淮嫣做不可能之事,求不可求之事。
“做太女妃…就那么好吗?”
少女明媚一笑:“太女妃,有什么不好呢?”
……
自萧锦昭回京之后,太女妃三个字便成了禁忌。
萧锦昭可随时提起太女萧锦越,却从未提过太女妃。
说柳淮嫣天真烂漫并不算错,说她懦弱也没有错。
她不清楚萧锦越和柳蘅对萧锦昭和柳淮诚所做之事,她连自己都顾不上,只知道若是不嫁给萧锦越,柳蘅也不会把她嫁给萧锦昭。
所以,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命运,从出生起便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就连爱,都小心翼翼,生怕旁人发现,欺着瞒着,到最后她最爱之人便再也不信了。
“锦昭,我累了。”
“我不想再爱你了。”
听到爱这个字萧锦昭微微抬头,看着满脸泪痕的她,心里抽痛了一下,面上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柳淮嫣轻笑一声,笑自己,笑自己活该。
但还是把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从我十一岁那年见到你,便满心满眼都是你了。”
“可自卑是我,胆小是我,懦弱也是我,我无力反抗,只能选择回避。”
柳淮嫣说着,伸出手把外衣脱了下来,再次凑到萧锦昭的面前,手轻轻搭在她的腰间:“锦昭,今日是我第一次为自己做主,我想把自己交给你,只想…交给你。”
萧锦昭没动,也没推开她,眼神变的空洞无神。
柳淮嫣说的话她听进去了,她不是没信过的。
一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有迹可循的,她从前坚信柳淮嫣与她一样,可从柳淮嫣赐婚萧锦越,到北境的种种遭遇,她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从前开朗热情的少女,早就认不出自己了。
她的手虚扶在柳淮嫣的腰间,嘴唇轻颤,声音脆弱又绝望:“淮嫣,交给我以后呢?你也…要离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