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淮絮跌坐回了床上, 拉着薛瑶的手又问了一遍:“…孩子?”
薛瑶点点头,又看向自己的母亲。
薛靖快步走了过去,查看了一下柳淮絮的情况才松了口气说道:“刚才我请大夫过来看过了, 他说你身子骨本就弱, 路上受了惊吓, 再加上有身孕才昏睡了这么久的。”
“所以,你别再像刚才那样折腾了,予安那边…”
“你放心有姨母在, 一定帮你把予安找到。”
柳淮絮说完薛靖的话坐立了许久, 眼神呆滞, 就连眼泪划过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手才慢慢的抚上小腹,苦笑道:“期盼已久的孩子到来了, 可予安却不在我身边。”
可能是因为知道有了孩子, 柳淮絮的精神状态比刚才好了一些,可比起发疯的想要去找予安,这样流泪难过的柳淮絮更是让人心疼。
薛瑶抱紧柳淮絮,也跟着哭了起来。
薛瑶这一哭倒是让柳淮絮把眼泪给止住了, 她轻轻的替薛瑶擦干泪水,轻柔的说了句:“我没事的, 瑶儿别哭。”
可她越是这样说薛瑶的泪水就更是抑制不住, 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哭了好一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柳淮絮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看着她,眼神轻柔嘴里挂着笑容。
薛瑶止住了泪水, 抿着嘴不好意思吭声了。
明明受到更多惊吓的是柳淮絮, 反倒是她哭成这副样子。
见薛瑶不哭了, 柳淮絮松了口气, 扭过身子对薛靖说道:“姨母,我已无大碍了,天色不早了,你跟姨娘还要瑶儿翰儿去休息吧。”
说完,柳淮絮看了一眼沈从,又对薛靖说道:“沈从的住处,还麻烦姨母安排一下。”
柳淮絮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天,只以为是刚刚到薛家,想着沈从既然跟着她来,她自然是要替她做主。
但第一天便被薛靖安排了住处沈从往前蹭了一小步开口说道:“嫂子,薛老板已经给我安排了住处,这几日想等着你醒,我便没有去店铺,如今你醒来我便不再叨扰薛老板了。”
说完沈从脸上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道:“嫂子,那日的事都怪我,要不是我…予姐也不能…”
柳淮絮虽然状态好了一些,但听人提起予安还是有些受不了,脸色又白了些,沈从一看,立马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赶紧跟柳淮絮道歉。
“与你无关,那是予安自己的决定。”柳淮絮摇了摇头,当日那样的情况就算没有沈从,依照予安的性子也是会把她交给薛靖之后自己驾马而去。
柳淮絮这样说完,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薛靖皱着眉走到柳淮絮的床边:“淮絮,你已经昏睡了好几日了,如今更重要的是安心养好身体,予安那边的事就交给姨母。”
柳淮絮此刻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好,薛靖如此说她便也点了点头。
薛靖见状眉头也舒展开来,又指了指薛瑶说道:“我和你姨娘还有翰儿先回去,让瑶儿陪着你…”
以薛靖紧张柳淮絮的程度她倒是想亲自陪着的,可就算是姨母,她毕竟也是个乾元,到底也是不合适的,便想着让薛瑶来陪着,
可没想到,她话刚说完,江祁梅往前走了一步,拉着她说道:“瑶儿娇柔任性,我怕她扰了淮絮休息,还是我来陪着她吧。”
薛瑶被娘亲说的有些不高兴,她哪里任性了?不过是因为柳淮絮哭了两次,刚准备说就要陪着柳淮絮,可谁料柳淮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用了,姨娘姨母你们都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最后在柳淮絮的坚持下,一屋子的人都走了。
柳淮絮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她心底里还是不愿太过麻烦薛靖一家。
脆弱与疲惫若是没有予安,她不想展露给任何人看,所以她告诉薛靖她没事。
但顺着脸颊滑过的泪珠,无不显示着她的脆弱和彷徨。
心里暗暗骂着予安混蛋,过了一会儿又把手放在小腹上,收起哭声低声说道:“你母亲不是真的混蛋,她知道有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随后眼神又飘忽起来:“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
予安过的自然不算好,除了第一日予争拿出的馒头之外后来的几日里就没再进过食。
山上的野菜野果予安都不认得,不敢乱吃,便只能以水度日。
予安倒不是不想离开,只是她第二日曾出去看过次,发现泽源村村口都被北朝的士兵堵着,凭借齐四湖交给她那书籍里越来的三脚猫功夫,根本就出不去,更别说还有个予争了。
而且,临阳县城有没有被占据她也完全不知道,就算跑出了泽源村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好。
予争的后颈虽是不再流血了,但因为饥饿浑身无力,几乎都是躺在石头上。
所以予安为了保存体力除了去找水喝压根就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时不时的念着柳淮絮,把她送给自己的那个荷包时不时的拿着手里。
这一日予安又虚了一些,赖在山洞里连水都没去找。
闭着眼休息时,予安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连日的饥饿让予安反应迟钝,直到听到尖锐的叫声时才一脸警惕的看向洞外。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予安叫醒了予争,让她躲在石头后面,她一个人守在洞口,就在准备拿着手里的木棍招呼过去,却见从树林里钻出来两人。
其中一个面色苍白,身上的软甲渗着血但衣服还算完好,两一个神色倒是好些,可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挂烂了,明显是在这树林里走了太久。
予安看清楚两人的长相,便把手里的木棍收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扶着那个身穿软甲的人,又向另一个人问道:“六王这是怎么了?”
来的两人正是六王和小龄子,此刻小龄子也认出了予安,一见到她便紧抓着予安的衣袖,恳求道:“救救我们王爷…”
小龄子也是有病乱投医,予安哪里救的了萧锦昭呢?
她又不是齐四湖,有着高超的医术。
没办法予安只能把人先带到山洞里,又把火堆给支起来,让萧锦昭先烤烤火。
暖和起来之后,小龄子踉跄着走到予安的身边坐下,拿出一些干粮和野果递给她。
瞧予安的样子,小龄子就知道她饿了有几天了,递给她之后又让她把东西也分给予争一些。
然后又断断续续的跟予安聊起天来。
“六王身受重伤,劳烦予乾元照看,约摸个过几日柳将军便会寻来,到时请将六王交给他…”
予安听着这嘱托眉头皱的很深,怎么听这话都不对劲,她抬头刚想问是什么意思,便瞧见小龄子满头冷汗,脸色白的吓人。
予安一惊,立马坐起身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中了箭。”
“本是想着带着六王赶到临阳去的,现下…恐怕是…不行了。”小龄子这一说话予安才注意到他左胸上,血迹在破烂的衣服上,刚才予安以为是在这树林里穿梭被刮伤的,现下这么一看才看见藏在里面的箭头。
小龄子虚弱的摇了摇头,示意予安不碍事。
又断断续续的说着话:“我已是强弩之末,一直吊着一口气想把王爷带到临阳,也幸亏在此刻遇到了你。”小龄子说完又把视线放在萧锦昭的身上说起了在戎城这事。
“开战之后我军势如破竹,不久后京城传来消息,太女与安武侯之女定下婚约,柳将军作为安武侯长子即刻返京,皇命不可违,柳将军便回了京城。”
“戎城只剩下王爷,所以一直倒是很谨慎,不过没过几日,北军却突然奋起,企图一举攻入戎城。”
“北军本是不足为惧,王爷自然是要迎战,可却没等到出战之时便毒发了。”
“毒?”予安听着小龄子的话眉头紧皱,听到毒发时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小龄子点了点头,神色痛苦的说道:“对,中毒,王爷在北境战场奋勇杀敌,却没想到最后因为中毒而丢了戎城。”
“不过…”
“丢城前一日,王爷收到了柳将军的书信,说是已经从京城出发。”
“柳将军和王爷自幼相识,两人又默契十足,王爷昏迷前说过要让我带她去临阳,想必是与柳将军汇合。”
“如今既然已经到了临阳的地界,那我就有办法了。”
之前小龄子带着萧锦昭逃亡时也摸不清楚方向,幸亏是遇到了予安才知道此地是临阳的地界,他费力翻过身,从六王的衣襟里拿出两样东西。
“这火药弹,是柳将军交给王爷的,在危急时刻可互相传递位置。”
“另一个是王爷的令牌,如今我行动不便,若是柳将军过来,还需予乾元拿着这东西与柳将军相认。”
这火药弹打还是不打予安犹豫了许久。
若是柳将军还未到临阳白打了不说,更是会吸引北朝士兵的注意力。
予安把顾虑跟小龄子说了之后,小龄子也沉默了下来,他岂能不知道有这种风险,可再拖下去萧锦昭怕是等不起。
后来两人商议,再等上两日。
两日后的傍晚,予安刚溜到山顶,还没来得及放火药弹,便听到泽源村传来了炮火声,远远看去,炮火连天,北朝士兵血肉横飞,一片片的往地上倒去,等战火平息下来后,予安打响了火药弹。
约莫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予安便瞧见了骑着战马的敏朝士兵奔她而来。
且为首的青年将军更是让她恍惚了一瞬。
待到那年轻将军下马,高大勇武的身材才让予安惊觉自己怕是太过思念柳淮絮了,差点以为来人是她。
但定睛一看,又觉得可能不怪自己看错。
这年轻将军确实跟柳淮絮长的太像了。
离远看着轮廓像,近看了简直一模一样。
予安跟柳将军曾在江之县衙有过一面之缘,但当时为了避着薛靖硬是连头都没敢抬,这人也没瞧的清楚,这会儿一看简直是惊的她嘴都合不上了。
她一手拿着六王的令牌,一手拿着放完的火药弹,与柳将军对视。
过了一会儿对方先开口,语气有些焦急,问道:“六王在何处?”
予安回了神,压下心里的惊讶,带着柳将军往山洞走去。
这一两日萧锦昭时不时会清醒一瞬,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昏迷状态,这会儿回去恰好醒来,见到柳将军情绪也颇为激动。
柳将军亦是,单膝跪地扶着她虚弱的身子说道:“殿下恕罪,是微臣来迟了。”
萧锦昭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握住他的手说道:“无妨,淮诚你来了就好,本王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