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看着盛尧压着琴弦不让她继续弹下去,常宁吃惊地道:“这琴可是以上好的梧桐木制成,是原先学琴时的琴师所赠,虽然我知晓自己琴艺也算还行,但理应是我配不上它才是。”

盛尧收回手,扯了扯唇角,“你知晓便好。”

他撩起衣袍坐在她身旁,常宁很懂眼色的往旁边挪了挪。只见他随手拨了根琴弦,发出了清凌凌的琴音。

他便抬手即兴弹奏了一小曲,琴音空灵,宛转悠扬,似高山流水,又似佩环相鸣,令人如痴如醉,与常宁那锯木头不堪入耳的琴声完全不同,

躲在屋后的胡安和芦雪此刻终于敢拿下塞在耳朵里的棉花,走出来看到驸马在弹琴,而公主则一脸陶醉,胡安悄悄拉了一把芦雪,又退了回去。

一曲奏毕,常宁十分崇拜,“书生,没想到你的琴竟艺竟如此之好,令我望尘莫及。”

他喟叹道:“对于习琴之人来说,胡乱弹奏简直是对琴的一种侮辱,而公主方才的弹奏几欲得罪全天下所有喜爱音律之人,所以,你弹得多糟糕你心里没点数么?”

常宁失语,半晌才道:“可琴师明明说我弹的尚可,虽不能与名家媲美,但自成一派亦是世间罕见,所以只教了我半月便没再教了。”

“我想大概她是不忍心再摧残自己了吧。不过你这琴艺便与你那武艺一般,确实是自成一派。”

说到武艺,常宁便来了底气,昂首道:“我的武学老师可是大名鼎鼎的习远将军,他武艺高强,一个顶十个,他可是说我是个可造之材。”

盛尧哂笑道:“就如你那日在观婳楼前武的那一招半式?如我直言,连花拳绣腿亦称之不上,小黑的战斗力都比你高了大半截去。你老师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他竟拿她跟小黑那只白狼狗相比,她心中不免不服气,不由反唇相讥道:“胡说,我的老师是最好的老师。况且你还不如我这个花拳绣腿,被揍的时候不是一样毫无还手之力么?”

末了,还语重心长的对他道:“既然同为菜鸡,何必相杀呢?相爱就行了。”

盛尧默了默,又被迫想起了那日的不愉快记忆,若不是那日他借着赏花去寻爱在姑娘里头蹲的叶星澜,已是晃了神,也便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乱七八糟了,现下就是有些后悔。

常宁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只是想让他同意她说的话,见他兀自出神,便一脸娇羞地伸出了手。

他心里头想着,冷不丁一只手伸出来欲直直地锤向他的胸口,他条件反射地将那手指包住转手一掰,却不想常宁吃痛,一下就扑倒在了他身上,连带着他也倒了下去。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常宁用完好的那只手撑在他胸前,看着自己被折了的食指,痛得泪眼婆娑。

盛尧瞧着那欲落未落的眼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盯着她那只渐渐转红的手指道:“同样的伎俩再使第二次就不管用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活该?”

“那倒也不是。”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但凡一个人在被偷袭的时候,都会保护自己的吧。”

常宁委屈巴巴,“我只是想同你撒撒娇,那日见悦金楼的姑娘便是这样撒娇的。”

她回想起那日有好几个姑娘都是伸出食指往男子胸前一戳,一脸娇羞的朝男子道“你个死鬼,怕是把奴家都忘在脑后去了吧”,尔后男子便一把抱住姑娘心肝儿长心肝儿短的哄了起来。

可她也如此做却被折了手指头,这丫的又不按常理出牌啊!

盛尧瞧着她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头受伤小鹿的眼睛,单纯又委屈,他轻咳了一声,“还不起来么?”

她怏怏地翻了个身,任由自己骨碌碌地滚向了旁边,顺势张开手仰天躺着,半点没有想起来的意思。

盛尧利落起身,用脚踢了踢她,“你在干什么?”

她一动不动,闷闷地道:“你别管我,回你的西屋去罢,我要在这看星星思考人生。”

一定是哪里错了,悦金楼的套路靠不住,明日还是得去找桓璟商量一下,他教的方法有问题,她还没有展示二三四五个优点,在第一个就败了。

“唉……哎?”

常宁想着想着就发现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她懵逼地看着抱她起来的盛尧,问道:“书生你这又是要干什么?”

盛尧抱着她,目视前方往房中走去,将她放到床榻之上,这才淡淡地答:“身为公主,赖在地上成何体统!你是我盛尧的妻,我可不想明日城中又流传起什么公主被抛弃瘫在院中如泥之类的谣言,有失体面。”

说罢,便一脸嫌弃地甩着衣服上的灰离去了。

常宁先前还是云里雾里,后一秒精准地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词,他说她是他的妻,她是他的妻!常宁乐得在床上直打滚。

看来桓璟那方法还是有些用处,那她得多刷刷好感度才好。

直到不小心触碰到折了的手指,痛感传来才收敛了她的动作,但她乐了一整晚。

她还做了个梦,梦里梦见盛尧一脸深情地对她道:“阿蛮,我们去放风筝吧。”

两个人在一片草地上放风筝,放着放着空中的两个风筝便缠在了一起,地上的她和盛尧也抱在了一起,盛尧拉着她的手,脸渐渐朝她靠近,她红着脸闭上了眼睛嘟着嘴……

“公主,您的嘴怎么了?”

再睁开眼,是拉着她的手,一脸关切的芦雪。

她嘿嘿一笑,“没什么。”

芦雪这才放下心,一边在她的手指上冰冰凉凉的抹着什么,一边道:“今个一早便有大夫送来了这膏药,说是对公主的这手指有疗效。”

她心中敞亮,必然是盛尧派人送来的,她起身穿上鞋就想去找盛尧,但被芦雪拉住了手,“公主,您衣服还没穿好。”

常宁低头一看,自己穿着的是中衣中裤,忙急急道:“快给我更衣,我要去找盛尧。”

“昨晚大人未告知公主吗?大人说有要紧事要办,今个一早就离开邺城了。”芦雪瞧了瞧外头正当午的太阳,“这会儿怕是早已出城许远了。”

“啪嗒”一声,常宁手中的衣服掉在了地上,她站了一会儿,又躺回了床上盖上了被子,闭上了眼睛嘟嘟囔囔地道:“我还要睡,我要回梦里约会去。”

盛尧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音信全无,饶是信息通栗苏也没有他的半点消息,而常宁除了那晚梦着过盛尧,之后连根头发丝都没再梦见过了。

她每日无聊的撩猫逗狗,一来二去的她和小黑也处成了朋友,只是小白还是对小黑抱有敌意,每每小黑要踏入疏林院,小白便蹿出来朝着小黑骂骂咧咧,将它骂得缩在地上蜷成一团。

这日,她得了兴致去买酥香记的新品荷花酥,提着荷花酥路过,被鱼香吸引又入了蜀楼,叫了一桌的鱼味佳肴。

“若是能有余味酒肆的雨花酿就再好不过了。”常宁闻了闻烤鱼的清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公主稍等片刻,我这就去买来。”芦雪十分上道,转身就朝着余味酒肆的方向去了。

常宁夹了一小块烤鱼,放在口中嘬了一口,香辣的鱼肉味道立即盈满口腔,她满足地点了点头。

“前阵子出嫁的三公主如今算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吧,听说驸马对她甚是不喜。”

“都说三公主受宠,可是我也没见着她多受宠啊?按理公主出嫁,若是皇帝喜爱可另行为公主开辟公主府,可陛下不仅未曾辟府,连召见都不曾再召见。”

“哼,她不过是个德行无状的女子,先前仗着先帝喜爱,如今大势已去,宫里的主子和娘娘哪一个看得上她。”

她抬头一看,看到旁边一桌坐着三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正在议论她,她听罢微微一笑,并不当回事,只埋头吃着自己的鱼。

但那边的闲言碎语却不断的涌入她的耳中。

“好在当初我们没被她给瞧上,如若不然不知要被她害得多惨,搞不好仕途都丢了。”

“那盛尧听说是个白面书生,虽然身为国师大弟子,但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个平民,也是眼瞎了才会看上她。”

“听说他不近女色,他身旁一个伺候的女子都没有,莫不是不举吧?一个没脸没皮,一个断子绝孙哈哈哈哈哈他们两个凑一起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哈哈……”

常宁听到他们编排盛尧时,已是忍不住将盘中的鱼戳了个稀巴烂,如今他们三人更是肆无忌惮地口出狂言,让她忍无再忍。

她瞧得分明,那红衣男子便是嘴最臭的那一个,她顺手拿起桌上的花瓶,便走向那一桌。

红衣男子笑够了,看到他身前站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不由喜道:“姑娘可是被本公子迷倒了?”

她抬起花瓶毫不犹豫地冲着红衣男子的头砸了下去,又干脆利落的拿起桌上的两个盘子,一左一右的将盘子上的菜直接摁在了旁边吓懵了的两个人脸上。

常宁这才拍了拍手,笑眯眯地一字一顿说道:“我是来替你们爹妈教育教育你们这张臭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