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眸色很深, 隐隐泛着点蓝，此刻纯真与成熟混杂冲撞着，给人很大的视觉冲击感。
顾蓬故作云淡风轻：“哦，原来如此。”内心却是一颤, 双手在被子底下稍微握紧。
听闻则的意思, 应该不是巧合吧。
难不成最近都来医院蹲点？
那他也太拼了。
闻则轻声：“嗯，你现在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眼含担忧, 在小雪球床边坐下。
自从挑开床帘, 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小雪球的脸庞，说着抬起手, 自然地放到对方的额头上，探探体温。
闻则的手掌很温暖，顾蓬只觉得一股暖风袭来, 令他下意识地闭上眼, 接着脸庞蹭地一下, 迅速发烫。
“喂……”刚见面, 顾蓬有点害羞，他发出一点小颤音，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快狠准地握住闻则的手腕, 劲儿还不小。
双方接触的刹那间, 都是一怔。
接着, 闻则反手握住小雪球的手, 要知道对方的体温，这样也是可以的。
“这是跟我生分了？”他开玩笑似的说道。
“不是, 没有。”顾蓬避开闻则的眼神, 只是有点害羞, 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刚才他就想去, 但不能动。
醒来至今，顾蓬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自己在闻则心目中是什么印象，他也不问，决定自己去洗手间看。
“我扶你去。”闻则握紧那只想逃走的手，站起来说，弯腰扶他起床。
顾蓬脸红，想说我自己可以，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暂时还不是很协调。
“就说让我来。”闻则力气大，轻松将床上的少年抱起来，送到洗手间去。
靠！说好的扶呢？！
顾蓬一下子趴在闻则的肩膀上，头挨着头，脸颊挨着脸颊，虽然曾经也这样过，但这次的体验完全不同。
双方接触的面积太大了，亲密得令人心跳加速。
但顾蓬没忘记自己进洗手间的目的，路过镜子时他赶紧抬头，对镜子中的自己惊鸿一瞥。
“……”很好，是他的盛世美颜。
就是变得很年轻，好像变回了刚上大学那会儿，青涩感十足。
闻则也抬头看了一眼镜子，两张脸便一起映照在镜子中，他愣了片刻，抱着小雪球的手心也有点发热。
早有预料小雪球会长得很好，见到之后才认识到，不止是长得好而已。
小雪球的个性在这张脸上显现出来，带给人的感官冲击更为强烈，譬如这眼神犀利的一瞥，以及得到答案之后的坦然，似乎都在他自己的掌握之中。
闻则想着，笑了一下。
顾蓬以为他笑自己，不友善道：“你笑什么？”
目光像刀子，敢说一句不好就刀了他。
“没。”闻则朝小雪球那张脸靠近了点，笑着说：“你看，是不是很般配？”
半年不见，闻则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张脸仍然是招蜂引蝶，只不过嘴好像变了，好好一个不苟言笑的高冷酷哥，开始说骚话。
顾蓬从没谈过恋爱，本能地又要害羞，可他想啊，闻则不也没谈过吗？
凭什么对方就可以步步逼近，而自己就要当步步后退的那一个，这显得他多怂啊。
顾蓬为人还是有点小骄傲的，想明白了也笑起来：“你说得对，是挺般配的，这不活该在一起嘛？”
说完也不管闻则怎么想，下地上洗手间去了。
“咳。”闻则握起拳头，抵唇轻咳了一下，说：“我转过身等你，还是……你需要我出去？”
出去当然更好了，但顾蓬骄傲嘛，摇头：“不用，你随意。”
上完洗手间，手脚好像更加协调了一点，顾蓬试着自己站起来走路，结果一时没站稳，向前扑去。
背对着他的闻则，反应很快，转身接住他。
“行动不便就别逞强。”闻则看着他，脸上带笑：“你摔倒了我会心疼的。”
顾蓬再次被他打横抱起来。
“谢谢你了。”心脏又是一颤，不过顾蓬表面淡定，还特别自然地向闻则Wink，这是当爱豆的后遗症。
闻则但笑不语，没再说什么，可能觉得骚不过小雪球，没有词了。
护士进来告知，顾蓬可以喝点水，三小时后可以吃东西，而现在可以在家属陪同下活动，不要一直躺着。
“来吧，扶着你走。”在闻则印象中，小雪球一直用四爪走路，现在要学两条腿走路，肯定有一点不适应。
顾蓬：让你看看什么叫天才。
他被闻则扶着走了几圈，四肢协调之后就可以自己走了。
“闻则。”顾蓬第一次喊闻则的名字，没注意到对方的反应，他说道：“我变人了，以后是不是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没有什么限制了吧，就跟普通人一样吧？
“理论上，是。”闻则缓缓说：“但这周还是吃得清淡点。”
大餐梦泡汤，出院前顾蓬仍然吃着清汤寡水，由于他恢复得快，闻则傍晚就带他回家。
顾蓬穿着闻则给自己准备的衣服，确实宽松了点，他抬起长长的袖子好笑：“你觉得我有可能是个胖子吗？”
闻则想到肉乎乎的小雪球，也笑了，还有点舍不得，遗憾道：“以后就不能把你捧在手里了，怪失落的。”
话音刚落，顾蓬就往旁边一歪，头枕到了他腿上：“还失落吗？”
闻则呼吸一窒，不失落了，立竿见影，但他还是困扰：“现在变成了心乱。”
“哈哈……”顾蓬幸灾乐祸笑起来，挺好的，闻则也有今天。
他还以为闻则坐怀不乱，很淡定。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装的，没准心里怎么躁动不安，小鹿乱撞。
“笑我？”闻则瞳孔微沉，忽然抱起顾蓬的肩膀，双方拉近距离。
顾蓬心头一跳，有被吓到，但很快就意识到这家伙唬人，想扳回一城罢了，他于是放松下来：“是啊，怎么样？”
少年翘着嘴角，眉毛往上挑衅似的抬了抬。
“……”不怎么样，闻则和小雪球对视片刻，放弃这种无聊的意气之争。
他松手的刹那，顾蓬说道：“你怂了。”
这么说闻则就不乐意了，笑笑警告道：“不要嘴炮，小雪球。”
重新听到这个名字，顾蓬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他要求：“都变人了，以后不要叫我小雪球。”
闻则点头：“嗯，私底下叫。”
没人听见就不会泄露身份。
顾蓬：“不是这个问题，我取个大名，我叫顾蓬。”
“好。”闻则答应着，到了家，他一转眼还是脱口而出：“小雪球，到了。”
顾蓬刷地一下从他腿上起来，瞪眼再次重申：“不是说不要喊这个吗？”
闻则笑而不语，一副我就要喊，你能怎么样的表情？
靠？
顾蓬不能怎么样，气呼呼地跳下车，不理后面的人。
闻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说出自己这样做的理由：“我再也见不到小雪球了，你连名字都不让我喊，我会很难受的。”
闻言，顾蓬停下脚步，表情有点诧异地看向闻则，好吧，他承认这点是自己疏忽了，从来没有想过闻则的感受。
将心比心，自己用心照顾了一年多的小萌物突然不见了，哪怕换了一个形态继续存在着，也找不回那种拥有的感觉。
“不用难受。”顾蓬反握住闻则的手，一扫刚才那种调皮捣蛋，表情乖巧得不像话：“我就在你面前，和以前一点都没变，我的叛逆期早在遇到你之前就过了，在见面会上选你的时候，我的思想已经很成熟……”
只不过当时文盲，并不知道见面会的意义。
但也没差，一开始都是见色起意，顾蓬在闻则专注的凝视之下，说清楚：“虽然不知道是选伴侣，但我的确选了一个我最顺眼的，你不也一样吗？还不是见我可爱才带我回家。大家都是见色起意的颜狗罢了。”
闻则很赞同，笑道：“那的确是有一点的。”
“回家。”顾蓬转身拉着他往前走。
却被对方一扯，扯进了怀里抱住，他靠在闻则肩上，听见闻则说：“欢迎回家，小雪球。”
顾蓬红着脸想说：你也抱得太紧了，腰都要断了。
但不可否认，这样的拥抱很有安全感。
不仅是因为宽厚的胸膛，还有对方的一直以来的爱护。
“嗯。”顾蓬也伸手抱住闻则的背。
孤身一人来到这里重新开始，当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内心的彷徨不安，就被这家伙领回了家，想想十分幸运。
顾蓬：“谢谢你啊，让我从来没有失去过归属感。”
“这算是表白吗？”闻则忽然抱得更紧，呼吸乱了一点，很快他自己回答自己，笑道：“我就当是了，你不用告诉我答案。”
顾蓬沉默，因为他在思考问题，就在刚才和闻则说话的过程中，他想起一个词，恩爱，恩和爱，靠，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中国文字真是博大精深，时不时给人一点忽然领悟深意的震撼。
当顾蓬真的沉默，闻则又幽幽地叹息：“我想着，你平时也没这么听话。”
“噗……”顾蓬从自己的思绪中回来：“不急，你不是挺喜欢恋人未满的氛围吗？我们再处处。”
“我喜欢？”闻则微笑，好一个倒打一耙，难道不是小雪球自己有所顾虑，一直抗拒。
“不说了。”顾蓬推开他：“你想在门口吹风你自己继续。”
也是，闻则想到小雪球的情况，赶紧带他回家休息。
家里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切几乎没有动过，顾蓬进来就呆了呆，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按钮，对闻则有些无语：“这些东西都用不上了，你半年都没有收起来？”
闻则也看了一眼：“收起来干什么，等你回来再收。”
顾蓬当然明白，睹物思球嘛，他笑笑，抬起手伸了个懒腰：“哦，给我放洗澡水去，我要泡澡。”
“一起吗？家里的浴缸够大。”闻则顺嘴说。
“你要不要脸？”顾蓬侧目，但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好啊，一起就一起。”
闻则猛地回头看他，但仅是一瞬间，又收回眼神若无其事地走向浴室。
果然是初恋，再淡定也不免露出些许痕迹，顾蓬憋着坏水儿心想。
他也不是故意逗闻则开心，刚才只是忽然想起，闻则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是……27？
27的初恋，何苦再浪费时间去慢慢来。
顾蓬这么想着，尾随闻则走进浴室，这是对方一手撑着浴缸边缘，另一只手正在感受水温。
顾蓬走上前去，自身后抱住闻则的腰，感觉被他拥抱的人，浑身瞬间绷紧了一下，他轻笑，声音分外调皮。
“闻则，我是你的初恋吗？”
闻则很快放松下来，跟他聊天：“是啊，怎么了？”
顾蓬轻咳一声，说道：“那你还是个男孩子，想不想变成男人？”
这时，闻则缓缓转过来，难以言喻的目光落在顾蓬脸上，接着有感而发：“怪不得你说你的思想已经很成熟。”
刚回家就开始撩人，再这样说他会当真的。
见闻则又转了过去，没当回事，顾蓬很不满，追问：“什么意思？我在问你话呢，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闻则心里暗苦，不然还能怎么样，他投降：“换个话题吧，这个话题我接不起。”
原来如此，顾蓬笑得挺开心，发现一个规律，他退闻则就进，他进闻则就退，那他就不客气继续进了：“不换，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闻则：“什么话？”
顾蓬：“陪我泡澡啊。”
浴室内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绷紧。
“我开玩笑的。”闻则说：“我们不是恋人未满吗？这种关系一起泡澡不好吧？”
顾蓬：“那有什么？我立刻给你升级一下，现在你就是我男朋友。”
他两只手在前面，扯一扯闻则的衣服：“陪男朋友一起泡澡天经地义了吧？”
闻则回头看着他，目光炽热，但还是很正人君子地劝道：“把你的小爪子收起来，不要调-戏我。”否则他会让小雪球后悔的。
“你真的让我收出来？”顾蓬说：“那说好了，连男朋友的头衔一起收走，以后能不能当我男朋友，那就再说吧。”
他松开手，站到一边去。
闻则给他气笑了，感觉小雪球就是在逗自己玩儿，于是说：“头衔可以不收，不然显得儿戏。”
“这我说了算，你说了不算。”顾蓬挑衅地扬扬眉，指着门口：“出去吧，别妨碍我泡澡。”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好心体贴闻则27才初恋，不想浪费时间再去磨磨蹭蹭地相处，但既然闻则自己都不着急，那就算了。
不等闻则有什么行动，顾蓬绕到对方背后，用力推了推，没推动，他不满道：“闻则，你是不是男人？能不能爽快点？”
进来就进来，出去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