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宝贝,我回来了

玉姨是这个家里最先发现端倪的,以往两位先生或是一起下楼,或是在楼下碰到,打声招呼。但今天早上,当夏先生下楼来,在餐厅的先生昂首向他道早安时,夏先生面无表情地拧过了脸。

但奇怪的是先生不只不生气,还很高兴的样子。

——

夏舒安坐到一贯的位置上,早餐依旧是中西结合,夏舒安习惯于吃一片面包,一个鸡蛋,少许杂粮肉类,还有一杯牛奶。他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剥鸡蛋壳,对面:

“可以帮忙递下果酱么?”

玉姨自制的草莓果酱就放在餐桌中间门位置,如果非要说的话,它离夏舒安的距离大概比和沈博晏的距离短了两厘米。

夏舒安伸出手指,面无表情地把果酱朝着沈博晏方向挪了挪,沈博晏脸上带着早晨充满朝气的笑,眼神间门生机勃勃,他伸出手,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肌理流畅的精硕臂碗。

色泽自然的果酱被抹在烤得酥脆得面包夹心中。

“很好吃。”吃完两片土司后,男人做出评价:

“跟小舒的味道一样甜美可口。”

夏舒安顿时露出了吃了蚂蚁般的表情。

不会说话建议捐嘴,实在不行,牙齿也行。

昨天晚上回来后,夏舒安整个人都被沈博晏理直气壮又毫无道理的一通输出给蚌埠住了,他糊糊涂涂地走进卧室,沈博晏竟然还若无其事地进来,甚至还想跟他发展一些少儿不易的事。

夏舒安大脑短路但本能还在,一通手脚乱锤把沈博晏赶出了房间门,他躺到床上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想,反正他也已经暴露“本性”了,就没必要再跟沈博晏虚与委蛇,于是——第二天,餐桌上,就出现了上面那一幕。

沈博晏是真的哪里有问题吧。哪怕他已经这么想了五年了,也不耽误他此刻这么认为。

“今天几点回来?”好似将刚才的事遗忘,男人重新开口。

“不回来!”

“真的么?”沈博晏抬起头:

“那你那去哪?”

夏舒安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随遇而安。”

“好好说话。”沈博晏轻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仿佛看待一个耍脾气的孩子般宠溺。

夏舒安揉了揉太阳穴,他也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无理取闹,吸了口气,他道:

“晚上和实验室同事有聚餐,晚点回来。”

“这样啊......那你少喝点酒,也别吃太多,有事随时打我电话啊。”沈博晏“叮嘱”道,姿态格外贤惠。

“......”

夏舒安情不自禁地又按了按太阳穴,这才大早上,他就开始头疼了。

......

夏舒安并不是骗沈博晏,过了这周学校就放假了,所以导师决定今天晚上实验室的大家去聚餐。

临近假期,每个人的脸上又都重新焕发了光彩,学姐哼着小调进门:

“早啊,小夏。”

“早,学姐。”

学姐放下包:“哎,你过年去哪玩啊,说出来让我羡慕一下有钱人的生活。”

夏舒安:“还不知道呢。”之前是说沈博晏会安排,他现在哪里来的情调问沈博晏过年去哪玩,这不跟和好一个意思么?

“是不是跟上次吃饭时你带过来的朋友一起?”学姐挤眉弄眼,一副调侃模样。

夏舒安无奈地点点头。

“是,是,可以吧。”

“嘻嘻。”

学姐说了两句也就不再说了,大家井然有序地进入了工作当中。到了十点多的时候,一个电话忽然打进夏舒安手机。

“你好,夏先生,有你的快递,下楼取一下。”

实验室是不准人随便上去的,夏舒安疑惑了一下,很快下楼。才出电梯,他的脚步就随着他变化扭曲的表情缓了下来。

一楼大堂,一个快递员模样的男人飞快走上前,把怀里一枝玫瑰花递到夏舒安面前,熟练地拿起快递单:

“你好,请签收。”

夏舒安恍恍惚惚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甚至都不用想实验室里的同事们会怎么看待自己了,就大堂站着的门卫眼神就告诉了他一切。他乘着电梯重新回了实验室,果然,才进门:

“哇啊!”学姐一脸受惊表情,她竖起了大拇指:

“浪漫。”

“......”

夏舒安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朝她笑了笑,转头面无表情地把花塞进了抽屉里。然而又坐了一小会,他还是把花拿了出来:

可恶,花是无辜的啊!!

身为一个农学人,夏舒安没办法对着一朵原本娇艳活泼的鲜花见死不救,他们实验室里别的不说,瓶瓶罐罐特别多,夏舒安自制了一个花瓶,里面装上新鲜的水,准备给鲜花续命。

原以为这件事的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午后吃完饭,又一个电话打进了夏舒安手机。

这一次,是一大束鲜花,娇艳欲滴的叶子花和山茶花释放着蓬勃的生命力,毫不收敛地盛放着它的美艳。夏舒安心里怒骂了无数遍沈博晏,但还是被花的高傲张扬折服,任劳任怨地把他们做了措施后种进了盆里。

又双叒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有人在实验室门口叫:

“夏舒安,你的快递。”

夏舒安眼角一抽,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他还没想好这回要怎么面对大家打趣的眼神,就看到同事手上拿着的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似乎并不是花。

夏舒安说不清是怒还是羞的心情一下子降了下来。

他怔怔地接过袋子:“啊,谢谢。”

“不客气。”

“什么什么?”旁边一个学长凑过来:“这回又是什么?”

事实证明,人类在八卦面前是不分性别的。

夏舒安解开袋子,里面是他喜欢的麻薯泡芙,还有芝士饼干等午后零食,还有一大杯朴实无华的珍珠奶茶。

夏舒安拿起面包,看了下后面的标签,这是他高中的时候,学校旁边一家面包店,从前经常买这家的面包吃,喜欢吃麻薯泡芙也是那时候养成的。

“......”调查得这么仔细的么?

“是下午茶,真不错!”

夏舒安心思微微复杂,他很快仰起脸对围上来的人笑道:

“大家自己拿吧,别客气。”“谢谢小夏!”

......

......

时间门很快到了下班时候,才到点,大家就开始呼朋唤友,关电脑的关电脑,资料归位的归位,不一会,大家就都收拾好了行囊。

这次去的是一家烤肉店,到了地方之后,夏舒安才发现常俊学长在的小组也在。

两边导师一脸我们计划好的表情。

“正好小常在的小组也要年末聚餐,我们就计划一起,你们不是常说认识不到新的朋友么?现在给你们机会!”

小组里还单身的同事立刻喊起来:

“好耶,联谊,多谢导师照顾我们这些单身汪!”

大家说说笑笑地入座,因为人多,他们排了三张桌子,夏舒安抬头间门正好对上隔壁桌子常俊的眼,两个人互相点头示意,目光很快滑了过去。

实验室的气氛介于学校和公司之间门,大家还有一份同学情谊在,和导师的关系还是师生占多,并不过分吹捧或者寒暄,几个单身年轻人还把聚餐弄成了相亲现场,场面一时搞笑。

和和乐乐的,时间门很快到了九点,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

“下面下雨了。”

有人忽然道,众人的视线才被拉了回来,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雨虽然小,但冬日夜晚的任何一场雨都不能小瞧,谁也不想体验阴湿黏稠的雪粒子被风刮着刺入骨髓的感觉。

“没事,没事,旁边就有便利店,我们去买把伞就行。”

众人收紧了最外层的大衣,开始哆哆嗦嗦地往外面走。

几个人的车子停在马路对面,过去要穿过人行横道,大概要三分钟,就这三分钟时间门,身体素质不够强的人根本熬不过。有人已经走到边上便利店买伞,夏舒安正准备过去,刚抬起脸,就看到临着店这面的大马路旁,一个男人撑着把伞,朝着他缓缓走来。

夜雨朦胧,路灯倾斜的白光混着沙沙的雨点,有种独特的厚沉的味道。男人身形颀长挺拔,宽肩窄腰,充满压迫感的身体被笼罩在一件烟灰色的大衣下,黑色的西装,雪白衬衫扣至最上面一个纽扣,让他原本粗犷的外表平白生出几分禁欲。

他手持着一把黑色的伞,伞面被雨滴不断敲打,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像是夏舒安夜晚闭上眼睛后,倾听到的外面的世界的声音。

这样的夜,这样的雨,夏舒安不由恍惚了下,眨眨眼,男人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正低头看着他:

“结束了?”

“啊?嗯。”夏舒安怔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

“不用跟同事们打过招呼再走么?”

“不用,我们走吧。”常俊学长还在呢,万一又把他惹毛了,他可不一定还有那心思和精力跟他“讨价还价”。

“小夏,你......沈......你来接小夏啊?”学姐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们:“那小夏你就先跟沈总回去吧。”

“好。”

学姐一回头,又跟门口一人打了个招呼:“常俊,你没有车,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正要提步的夏舒安:“......”

门口和同事们道别完的常俊听到她的呼喊,走过来几步,看到夏舒安和他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

“呃,好。”他对学姐道:“那先送你回去,再去我那。”

他和学姐一个方向,正好能一起搭车。

他说完,目光又不近不远,充满客气地看向夏舒安和沈博晏:“你好,沈先生。”

沈博晏脸上挂着自然亲切的笑,回道:“你好啊,学长。”

“听小舒说你现在到别的组去了,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你跟我和小舒说,我好歹也认识些人。”

“不用了,我现在很好,谢谢沈先生......”

学姐手兜在衣服口袋上,嘴里呼着热气,她转头看到夏舒安,不由惊叹了一声:

“小夏你怎么了,你表情好怪啊!”

夏舒安脸色漠然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就是在看当代魔鬼而已。

寒暄完后,几个人就分开了,夏舒安和沈博晏往车子方向走。才进车子,沈博晏就一改方才面对众人时成熟稳重的形象,转头抱住夏舒安的腰,黏糊糊地道:

“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这一整天我都好想你。”

车内空间门小,夏舒安没法把他踹到一米开外,只能手脚并用地抵制着他,一边喘着气怒吼:

“滚!别碰我!”

沈博晏笑着握住他的小腿:“小舒好辣。”

“滚你丫的!”

沈博晏痴痴地笑了一会,才平静下来,启动油门开始发车。

夏舒安眼里还带着怒火,他觉得现在的沈博晏有了一种不同从前的病,他似乎以惹怒自己为爱好,对能让自己发火的事情乐此不疲,而且还特别喜欢自己向他怒吼,如果再动下手就更开心了,整一个抖M一样。

也不见“从前”有这毛病啊。

沈博晏从车内镜睨了他一眼,看他脸上一会青一会红一会又愤愤不平的模样,愈发觉得他可爱。

所有的人都只知道他温柔清冷的一面,大概没有人会想到他会这么冷冰冰地凶人,更想不到他说不过的时候还会动手吧?

只要想到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哪怕他父母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一面,沈博晏就美滋滋的。

不过,惹怒他归惹怒他,学好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你是不是还在为我对常俊做的事生气?要不我带着礼物去道歉?”

“不,不要了,你不要再靠近他就好。”夏舒安十然动拒。

“好,好啊。”沈博晏扭头朝他笑了一下,特别温顺地说:“你说了算。”

夏舒安:“。…..”

是真的有病吧。

......

到家之后,夏舒安率先进了浴室,虽然没淋到雨,但冬天身上总有股阴冷黏湿的味道,脱掉衣服后,温暖的水流从上方花洒自然喷下。

夏舒安呼吸了吸了口气,赤脚去拿旁边的沐浴乳,忽地,他听到什么声音,猛一扭头,看到男人站在浴室门口,慢慢地推门进来。

夏舒安心中警铃大作,他退后了半步,才发现手边没有可以用来掩饰什么的东西。

“你要干嘛?”

沈博晏盯着他的脸,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宝贝,我们已经好久没做了。”

从发生常俊事件以来,差不多半个月没做了,其中分开睡的时候就占了一大半。

夏舒安眼中带着警惕:“那你也不能在别人洗澡的时候闯进来,这是侵犯他人隐私!”

“我可以道歉。”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一丁点想要退出去的迹象,他现在贴身穿着单薄的棉质内衣,内衣贴身,露出鼓鼓涨涨的肌肉,加上一米九多的个头,看起来十分骇人。

他“温和”,“体贴”,“深情”地凝视着夏舒安:

“难道你不想要么?”

“不想!”夏舒安断然道。

沈博晏放在唇边的手指晃了晃,轻声道:“你晚上的反应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放心吧。”他微笑道:

“我一定会让你——宾至如归的。”

......

......

第二天醒来在大床中央睁开眼睛的夏舒安,只觉得自己被糖衣炮弹蒙蔽了眼睛!被资本主义腐蚀了内心!

是他的错,他没有抵挡住诱惑!!!

“......”

深吸了口气,夏舒安起床上班。

沈博晏在餐厅就餐,看到他,笑容宛若偷了腥的猫。

“......”

夏先生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地用了早点,全程无视沈博晏,然后开车去了学校。

昨天吃了饭又注入了精力,一大早大家都精神勃勃。

办公室里气氛宁静祥和,直到——

“夏舒安,下面有个快递。”一个隔壁实验室的同事说。

夏舒安刚好和学长在说话,笑容在脸上骤然僵硬。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

然而,正是这个“不会”,面对快递小哥手上一大束的鲜花,夏舒安只觉得怒发冲冠,他飞一般地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把花往里面一塞,然后火速拿起电话:

“沈博晏,你有完没完!”

另一头,沈博晏接电话的时候正好和齐助理在确认明后天的行程,夏舒安气急之下没有控制音量,声音大得站对面得齐助理都听见了。

想起前些日子公司上下哀声载道的生活,齐助理不由心提了提,却看到他们老板脸上不止没有生气,反而还在笑。那笑容真切,还带着一丝宠溺,绝不作假。

“......”

算了,他不懂。

点头示意后,齐助理暂时离开办公室,沈博晏看着关上的办公室门,笑吟吟道:

“我又做什么了?”

“你做什么了?”电话那头的青年嗓音含着杀意:

“沈博晏,你给我适可而止,不要再给我送花了!”

“送花?”沈博晏眉头紧了紧,神色凝重:

“我没有送过花给你?”

“什么?”夏舒安一怔:

“你没有送花,那是谁——”他心头猛地滑过一个名字,下一秒他眼皮子一跳,舔了舔嘴唇,语气微虚:

“那可能是弄错了,也许是送给别人的,那没事了,我挂了。”

夏舒安飞快地挂断电话,线路里只余下嘟嘟嘟的响声,沈博晏眯了眯眼睛。

弄错了?

哦。你看我信么?

夏舒安放下手机后,发呆了两秒,然后他弯下腰,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卡片,卡片上还散发着淡淡香气,香味自然。上面字是手写的,但显然并不属于沈博晏的字迹。

因为很多花店有代写留言的服务,加上沈博晏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去亲自订花的人,他就以为是花店的店员写的字,如果不是,那这字,似乎与他相熟的人,有几分记忆中的重叠。

夏舒安的唇角,不觉地勾起一个明媚的弧度。

......

白色的光线在地平线留下一段浅灰色的余光,背靠着教学楼的一面阴沉沉的,只有一盏盏灯在格子大小的楼中永恒般地闪烁着热情。

晚间门的风比白昼还要寒凉,好几个人收拢了大衣,向夏舒安挥手道别。

夏舒安身上穿着一件黄色羽绒服,因为室内外温差原因,他里面穿的不多,因此羽绒服就格外的厚,把他团团包裹在一起,不觉臃肿,反而有些奇异的萌感。

他踏出实验楼大门,抬眸,就看到对面树下站着的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男生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嘴唇和眼角仿佛天然含笑,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他眉眼弯弯,瞳孔中含着无限温柔,看着夏舒安一步步朝他走来。

忽地,他张开双臂,努力而又轻柔地抱住了夏舒安。

“宝贝,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