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舒安回到楼上的时候,沈博晏已经在办公室里了,他抬眸轻撇了眼走进门的青年,道:“回来了?”
“嗯。”
“正好,我这边也结束了,回去吧。”
说罢,他拿起车钥匙走出办公室,夏舒安沉默地跟在他后头。两个人一前一后,中间不超过半只手距离。
夏舒安垂着眼睑,用理智控制身体的冲动: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么,要缓慢的,从容的,和平的,安宁地和沈博晏相处,如果可以,尝试扭转这个人发育方向不怎么正常的大脑。
是的,你可以的!
经过一路的自我心理调节,上车时夏舒安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低着头扣安全带,抬头正好对上沈博晏的目光,他展颜一笑,方才还冷若冰霜的脸猝然生出媚色,眼波粼粼。
沈博晏心中一动,一只手抚上夏舒安的脸颊,嗓音低沉地问:
“今天去哪了?”
“去楼下逛了逛,还去摄影棚看了拍摄。”
“好玩?”
“还好吧。”
“以后想来都可以来。”
沈博晏并不是真的想了解夏舒安的动向,毕竟这一整栋楼都是他的。他只是喜欢这种掌控着夏舒安的感觉。
看着青年在他手掌乖巧柔软地翻转身体,用脸颊贴着他温热的掌心,宛若被驯化的小鸟般顺从他的主人,他就从心底感觉到愉悦。
沈博晏收回手:“晚上想去哪里吃?”
夏舒安眼神颤了颤,想出去“约会”?
你做梦。
青年仿佛病弱的林妹妹般蹙着颦,一脸疲倦地说:“回家吧,有点累了。”
沈博晏看他精神不振的样子,也不勉强。两人刚到家,夏舒安就了楼钻进卧室,他道:“我累了,先休息,晚上叫我。”
沈博晏蹙了蹙眉,却没有打搅他,换了身衣裳缓步下来:
“乔姨,叫医生过来。”
乔姨小跑着从屋里出来:“怎么了,是不是夏先生又不舒服?”
“是,可能最近降温,受了凉吧,叫医生晚饭前过来一趟。”
“好,好。”
夏舒安本来只是找个借口躲着沈博晏,但没想到真的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他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头,伸手贴在他额头上。
夏舒安猝然睁开眼睛:“你在做什么?”
沈博晏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看你有没有发烧。”
“没有。”
青年从床上坐起来,睡得太多反而更加困倦,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没有发烧,只是有点困,是吃晚饭了么?”
夏舒安利索地下了床,他睡觉的时候换了贴身的睡衣裤,下去就重新穿上了长衣长裤,脚上也套了袜子,确定浑身上下没有多裸露出来的皮肤了,这才下楼。
才走到楼梯口,他就看到了坐下下面的医生。
夏舒安有几分诧异地回头看了眼沉默的沈博晏,慢吞吞走到医生边上。
“柯医生,你来了。”
医生笑呵呵地拿着医药箱,道:“最近又降温,我来看看大家。”
那他这个时机也太巧了,夏舒安没有戳穿他,只是友善地笑了笑。
夏舒安本来就没病,他就是体质虚弱,容易磕着碰着罢了。医生也只能让他注意日常休息保暖,用中药膳食滋补身体。
夏舒安:“我讨厌中药。”
柯医生:“那就先食补着吧,我看夏先生近些日子气色好了不少。”
医生又交待了几句日常注意,就跟阿姨去了厨房。
客厅一时沉寂下来,忽地,沈博晏感觉到手心痒痒的,他转过头,夏舒安勾着手指正用指甲盖刮他的手掌心。
青年眼睛里仿佛被倒进了一盆细碎的水晶,每一片都闪烁着熠熠的光芒,微翘的唇角透着狡黠,他的脸庞竟然有点难得的孩子气。
沈博晏手心痒,胸口更痒。
夏舒安轻声开口,语气像是在说悄悄话。
“是你把医生叫来的。”
沈博晏:“你猜?”
“我猜就是。”
青年唇边笑纹上扬,继续用两个人间小秘密的语调说着:
“你是不是很关心我啊?”
沈博晏气定神闲地说:“你现在是属于我的,我当然会关心自己的所有物。”
青年的嘴角飞快地抽了下,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急,夏舒安,你不是一直知道他会时不时应激性神经病发作的么,冷静,淡定。
都是小事。
夏舒安吸了口气,他仰头凝视着沈博晏,柔柔弱弱,缠绵悱恻地说:
“那,我和洛年,你更关心谁多一点?”
沈博晏表情一下子怪异了起来,他眼中闪烁着锐利光芒,低着头:“你在吃醋?”
夏舒安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他尴尬地扭过头:
“我没有!”
沈博晏心中被软乎乎的猫爪子挠的感觉更强烈了,他捏着夏舒安的下巴把他的脸拧过来。两个人脸庞贴得很近,气息几乎融合在一起。
沈博晏手指摩挲着下穿的嘴唇,擦过他刚刚喝水时被水珠滋润的潮湿的唇肉。手指微微陷入:
“乖,我早说过,他和你不能比。”
这一次夏舒安却倔强地没有让步,他直视着沈博晏的眼睛:“为什么不能比,是因为我出身比洛年好,是你费了大把心思才弄到手的人。”
“所以我才比他重要?”
沈博晏脸色微冷,他撤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弯腰去拿桌子上的手机:“适当的是吃醋可爱,过度就会变得丑陋。”
“你要自己把握好度。”
哇,这可真是人渣发言排行榜中位列第一的经典句子。
夏舒安微眯着眼,放在身后的拳头都硬了几回,好不容易才慢慢松开。
等到沈博晏重新直起身子,夏舒安目光一撇,错开男人视线。
他一脸怅然若失:“你说得对,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沈博晏对夏舒安的“识大体”很满意,但看着夏舒安一脸失意模样,心中隐隐不悦,不悦之中又带着不舒服。他几次想要开口,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
可能是因为心情不佳,夏舒安这一顿晚饭吃的很简单,吃完他就上楼了。沈博晏去书房处理了一会工作,等他走进卧室,已夏舒安经躺在了被子里。
“我有点累了,先睡了。”
“......”
夏舒安的睡眠质量是真的好,没过一会,被子里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沈博晏这些天已经习惯了睡觉前有夏舒安抱,有夏舒安亲,有夏舒安亲亲抱抱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翻滚的日子,就算没有翻滚,夏舒安也会紧紧地搂着他,脸颊贴在他胸口寻求热源。
这一天什么都没有,连睡前的亲亲也没有。沈博晏站在床头,原地打转了好一会,才最终冷着一张脸,拉开被子僵硬地躺了下去。
夜半,青年发出模糊不清的梦呓,他垫在枕头上的脑袋一歪,身子自然地往中间热源处挤了上去。闭上眼大脑清醒了有半个多小时的男人这才翻身打了个滚,顺势把青年搂进了怀里。
……
呼,睡了。
……
第二天一早,夏舒安难得的比沈博晏先起,他一起来就出门了。
沈博晏四处找不到夏舒安,脸色显而易见地沉了下来,他问道:
“夏舒安去哪了?”
“不清楚,就说去见朋友了。”
“......”
什么朋友啊!
……
夏舒安的朋友正是沈博晏熟知的楚闻之,早上太阳慢悠悠起来的功夫,他就到了市区一家早茶店和楚闻之边聊天边喝茶了。
荣川市多年之前也是有喝早茶习惯的,但随着经济快速发展,现代都市人在繁忙的上下班中已经忘却了这项娱乐。也只有周末能约上几个朋友,慢悠悠地在早茶餐厅,享受为之不多的清闲。
两人坐在临窗位置,晨光之下,夏舒安脸上笼罩着一层红晕,皮肤温润细腻,面若冠玉的脸庞因惬意更添了几分诗意。单看他的脸,就知道他这段日子过得不差。
“你和沈博晏过得还好么?”
“挺好的。”
夏舒安回答,跟上辈子比起来,真挺好的。
除了脑子和嘴巴还需要修理外,别的问题不大。
楚闻之一脸复杂:“我没想到,你和沈博晏真的能安然无恙地相处下来。”
“我始终觉得沈博晏是图谋不轨,别有用心。第一次在艺术馆见到他也肯定是他有意安排的,我说那时候他怎么会突然过来跟我这种小人物说话!”
他一脸气恼的样子,显然是对沈博晏意见很大。这一瞬间,夏舒安突然领悟了在女婿和丈母娘之间充当缓冲带作用的男人的重要性。
为了不让楚闻之重蹈覆辙,夏舒安只能昧着良心道:
“沈博晏对我真挺好的,吃穿住行都不限制我,也不会把我关在家里不准我上班;晚上可以和同事去吃饭;晚归也只要打个电话,不会强制把我带回家……他甚至还让我把屋顶阳台改装成菜园了!”我们还一起买了种子!
楚闻之大受震撼:“这不是最基本的么?”
夏舒安:“......”
夏舒安扶了扶额头,镇定道:“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楚闻之看他一脸为难模样,勉强被他岔开了话题。
“我啊,我最近……”
两人吃了近两个小时早茶,到了上午快10点才分开。正跨出店门,一个电话打进了夏舒安手机。
楚闻之回头看了眼夏舒安,看到他在看清屏幕显示的名字后嘴角向上勾了勾,继而很快拉平,接起电话,神情莫测。
“在哪里?”男人嗓音依旧平稳,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他话音中的躁动不耐。
夏舒安语气温和地说:“和朋友在一起的,你也认识的,闻之。”
“......中午,中午回来吃饭么?”
“都可以吧,胃口不太好,在哪都吃不下……算了,还是回来吧。”他叹了口气,蔫蔫地道:
“我路上带点熟食回来,你叫阿姨准备蔬菜和汤就行了。”
“先不说了,挂了。”
夏舒安“安安静静”,“兴致不高”地打完了电话,把手机随手往口袋里一塞,随即抬起头朝着几步外的楚闻之用力挥了挥手。他刚用完早餐,被营养早茶滋补的血色红晕的脸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睫毛颤动间尘埃簌簌而下,楚闻之甚至能看清他眼底流动的光。
夏舒安眸光含笑:“我先走了,下次再约。”
“好......”
夏舒安上了车,绕路去了一家自己喜欢的熟食店,幸好这家店已经开了十年了,不至于要再过几年才能让他尝到想念的味道。途中他还经过一个商场,看着三四岁大的孩子被爸妈护着,蹲下来摸面前小狗的脑袋。
这画面温馨又可爱,夏舒安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车子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就如同车窗外的阳光般,令人愉悦。
直至开进小区,两边景色逐渐熟悉,夏舒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夏舒安走下车时,眉眼阴郁脸色苍白,整个人如同一朵被暴雨击打过后的朱槿,他把手上的袋子交给阿姨,冲着门口的沈博晏简短地笑了下。
“我回来了。”
沈博晏:“。…..”
沈博晏看着他憔悴的脸庞,硬生生把质问的话吞了回去。
夏舒安本来吃的不多,现在吃的更少了。沈博晏劝几句,他就勉强吃几口,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
到最后,沈博晏也只能道:“好了,吃不下就别吃了。”
夏舒安一脸解脱表情。
“......”
“那我先上去了。”
才吃完,夏舒安就上楼了,一副对沈博晏壁纸唯恐不及的模样。沈博晏大概是真的被逼到了极限,夏舒安在房间看书,男人就大步流星地走进,捏住青年下巴强迫他面对自己。
男人目光幽深,仿佛要穿过夏舒安的眼睛看透他的内心。
“你不开心?”
夏舒安小小挣扎了下。
“没有,我很好。”
“你这也能叫好?”
青年唇瓣颤动,他的眼神挣扎,仿佛蓄积已久的愤怒怨恨不安就要在这一刻冲破内心的束缚,倾泻而出。
沈博晏的眼中带上了些许期望,然而下一刻,夏舒安就像又恢复了理智,他甩了甩摆脱沈博晏的手,用力了抹了把脸,仓促道:
“我真的没事,你说的话......”青年沉痛地说:
“我都记住了。”
沈博晏脱口而出:“我说的话——”
“什么?”
沈博晏用力地咬着唇,表情变幻莫测,仿佛深恶痛绝又仿佛坚定不移。稍息后,他从沙发上退开一步,僵硬着说:
“没事,我,我出去了,你继续看书。”
“......”
然后夏舒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沈博晏落荒而逃。
“......”
他到底是猿化人的时候哪个大脑部件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