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许老恐吓他, 听到没有?”顾绪秋将脑袋转向了慈生背后的那团黑气凝结成了的人,最终还是没有再追究什么。
慈生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他的膝盖上尚且还有着坚硬又看上去恐怖万分的镣铐, 倒不算是多么的疼, 主要是让他觉得有点无所适从, 只能被动接受。
身后的黑气紧紧地拥着慈生, 黏腻的气息落在了他的耳后,似乎正在无声地表达对顾绪秋话语的赞同。
“……”
“你不要怀疑你自己,因为只有你是真正的能让大家都走出来的人,不管是孙妈是小唐还是我, 都一样。”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慈生下意识地开口打断了顾绪秋,他的脸色苍白,语气之中并没有质问, 甚至是带着些许可怜的询问, 想要给自己一个解释。
这些东西都太多了, 太满太溢,却又来的太急, 他就好像是一条平稳流淌的小溪, 乍然有着数场暴雨冲刷了下来, 第一场雨的时他已几近崩溃, 第二场的时候, 他的河道被拓宽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第三场的时候, 他会不会溃堤。
心情也好像这样陷入了纠结和挣扎,暴雨都凝结成了冰锥, 正在往他的心窝里面送。
听到了他的这个问题, 顾绪秋本来还是想要开口的, 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已经说了够多了,真的不能再多说些什么了……”顾绪秋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旋即她又恢复成正常的模样,似乎还对着慈生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只要知道,你永远不要忘掉你自己就好了。”
话音未落,顾绪秋便立刻地站了起来,在站起来的同时,她的身形摇摇欲坠,看上去竟然是有点狼狈有些没有平衡的。
“……再见啦。”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下一刻就会消散在空气之中那样。
“你——”
慈生失控地喊出来了这么一句,只不过这次顾绪秋显然没有再一次回头了,而是潇洒自然地留给了慈生一个婉约的背影。
慈生本来是想要追上去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蹬掉了自己脚下那层薄薄的拖鞋,赤着脚狼狈地踩在这脏地上,连追似赶地跟在了顾绪秋的身后,眼眶红红:“你等一下!你不能走!”
他感觉自己终于知道被自己忽略的那种感觉,那种预感,代表着什么,他觉得顾绪秋不能走,一旦她走了,下一个跟孙妈和小唐一样下场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这种点点滴滴的预感加上最后她走的时候那种从容和坦荡,愈发让慈生肯定了自己心中的这个猜测,浑身血液冰凉逆流。
自己的脚踩在地上,就好像是在满地的玻璃碴子上像公主一样跳一曲舞蹈,鲜血淋漓又黏腻的触感让他请不自己地从喉中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呜咽。
——她不能走,她不能走。
第三个了,这一定是第三个了吧。
一、二,三。
顾绪秋甚至还特意过来给了慈生一个预警和提示,就好像是担心他真的会“溃堤”一样。
所有人都在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去,而且大概都是被陷害的。
这就好像某一种魔咒,慈生搞不懂的魔咒,就好像是慈生之前一直留在脑海之中的那一个疑问,他们这样到底是想要慈生干什么呢?
要他崩溃,要他振作,要他清醒,还是要他堕落?
还是说,让他报仇……?
他本来就快要抓到顾绪秋衣服的后摆了,但是下一刻,那个一直在他腿上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镣铐却忽然起了作用,下一刻就束缚住了他的行动,让他有些狼狈有些难受地趴俯在了地上。
“砰”的一下,慈生的手和膝盖撞在了地上,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还有着淡淡的黑气保护着他。
但是……
顾绪秋似乎是注意到他摔下来了,最后的眼神之中有些些许的担心和不乐,冲他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地上很冰凉,被打翻了的饭菜尚且还有着些许的汁水流淌在外面没有来得及收拾,所以那些汁水全部都凝结成了恶心的一块一块;刚刚慈生摔下去,尽管已经避免了,但是身上还是沾染到了一些。
漂亮秾丽的青年眼睫低垂,全都是泪,鼻尖眼尾和唇瓣一同红了,别的地方全是煞白煞白的,就好像是极致的对比和震撼,足够让人看呆。
空气陷入了一瞬的沉默。
慈生半晌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有些怔愣地蜷缩起来自己僵硬的手指,之后也没有顾得上有些脏,狼狈地拢住了自己的肩膀。
沉默,还是沉默。
在顾绪秋走掉之后,那个带上了她鸭舌帽的男人似乎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像本来是不打算开口的,但是还是压低了自己的鸭舌帽,好心似的给出了提醒:
“乔西过来的话,我会跟你说的,到时候他会到你的房间里面成为你的舍友。”
“另外,这一次是没有迎新大会的,这种迎新大会已经被绪秋给取消了……”
“所以,”简余的声音稍微有点干涩,“你放心吧。”
他转过了头,在离开之前最终凝视了一眼慈生,最后轻轻地替他将门给关上了。
沉默压抑又乱糟糟的牢房登时只剩下来了慈生一个人,或许还有一只鬼。
慈生目光有些失去焦距,落在角落里面的某个地方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某件事情,但是也像是在发呆。
而那只鬼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最终也还是开口了,祂微微地叹了口气,从后往前,虽没有影子,却用整个身体笼罩住了慈生。
祂也不想要用镣铐钳制住慈生在祂眼皮子底下的活动,但是那样的追逐是不可以的,他将会被迫地走到惩罚的后厨之中。
萧望勉叹息着将慈生给抱了起来,丝毫就没有介意慈生身上那脏兮兮的外表,
“乖宝,还在不高兴吗?还是在想着什么,能不能跟老公说一说?”
其实萧望勉并不喜欢说话,祂向来都是端坐在王座之上,冷淡又矜傲地等着那些手下们挨个过来跟祂禀报,哪里轮得到他过来跟别人这样低声下气又好声好气地乞求他多说两句。
“……”
慈生没有说话,有点呆呆地望着面前。
“宝宝……”冰凉黏腻的气息瞬间就整个包裹住了慈生,祂有些霸道又有些粗鲁地占据了慈生的整个心神,变得有些非人类,将他带到了浴室的旁边。“不要想那么多,现在就先好好地吃一点东西,然后坐下来休息,放空,好不好?”
萧望勉幻化成了黑气,于是就没有再次维持祂本俊美的外表,整个身体融成的那种奇特姿态或许外人看来真的有些许的恐怖而且不可名状。
不过在慈生这里,他却觉得还好。
黑雾低下了身子,一边的黑气都在慈生的身下支撑着他是一个“坐”着的状态,而另外一边则伸手去将毛巾给拿了出来,用干净的水源打湿了之后虔诚地来到了慈生的足边,先将他的脚端起来小心翼翼地擦拭。
从顾绪秋走之后,她说的那句话开始,就有许多乱糟糟的念头在慈生的心中一直没有办法放下去,半晌之后他才想到了某一种的可能。
至少这种可能是真实的,可以倚靠的吧。
声音干涩沙哑,慈生停顿了一刻才将目光落在了那团浓厚的黑气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是以前吗?”
浓郁的黑气原本带着毛巾正在慈生的脚上轻柔地擦拭,将那些脏兮兮的东西都擦掉,露出里面白嫩粉色的足心,听到了慈生说的话之后,萧望勉则是发出了一声属于怪物的低吟。
慈生微怔,半晌低下了头,小小地“哦”了一声。
脚上的触感渐渐地变了,毛巾对于慈生来说还是有些粗粝,他感觉自己的腿脚都好像是要骨折了,还有着砂纸在不停地摩挲他的足。
不过这种情况在片刻之后好多了,萧望勉似乎是过来,淡淡的黑气整个侵袭了慈生的身体。
也像是摇篮一样将他捧起来,哄小宝宝一样。
怪物将玫瑰花似的漂亮青年抱着,浓郁的黑气从底下开始往上舔舐着青年的身体,将他整个地笼罩在里面。
“……老公?”
慈生有些怔怔然的将这个称呼再次说了出来,一回生二回熟,有些熟悉以后这个称呼出口是这样的圆融如意。
青年白嫩的足心抵靠在邪祟的“唇”边,那邪祟似乎是觉得兴奋又高兴异常,竟然直接有够变|态地低头过来将足尖含进了口中。
黏腻难忍的触感让慈生直接“唔”了一声出来,半晌之后才浑身战栗、有些失神地抬起了头。
萧望勉这才注意到,或许慈生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地恢复记忆,因为他的眼中还是比较茫然的,并没有理清萧望勉在说什么。
他就像是沉浸在快感之中但是却没有完全清醒的酗酒者,秾丽的小脸上煞白又带着点艳丽的红晕。
萧望勉原本是想要先松手的,帮慈生将身上的衣服换了再带他冲洗一下才好,但是他旋即就意识到恐怕不行,因为青年低低地呢喃道:“他们到底要我干什么呢?”
干什么呢?整个世界的罪过和要求都背负在这个青年的身上。
微微的叹了口气,邪祟将青年整个抱在了怀里,温声地安抚道:“宝宝,宝宝,不想了好不好,乖乖的。”
“不好。”慈生忽然开口道,他伸出手来搂住了面前邪祟的“身体”,闭上了眼睛,睫羽尚且还在颤抖,未尽人事还尚且青涩的青年忽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像是献祭又好像是某种无声地邀请,“不要了,这些都不要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含着细微的哭腔。
于是,下一刻萧望勉就看到了嫩白到几乎将人的整个视线都能够填满的漂亮颜色,身段柔软,真正像是个小公主一样,或许比小公主还要来的更加漂亮。
那带着脏兮兮汤汁的衣服全部都落在了地上,慈生直接凑到了水流的旁边,将自己的身体靠过去,冰凉与滚烫交织,最终还是被萧望勉拉了出来,用浓厚的鬼气将他包裹,哄着他。
慈生摇了摇头,咬住了自己的唇,抱着萧望勉的肩膀,声音小小的,软软的。
“抱抱我、抱抱我……”
……
邪祟没有拒绝他的任何理由,在过了监狱时间的一小时之后,祂才将有些精疲力竭的青年抱着,隔着自己身上的鬼气放在了床上。
青年刚刚的样子有些太过头了。
说是浪|荡,自然不尽然,毕竟青年是青涩又毫无经验的,笨拙的像是个连手都不会放的小笨蛋一样,半晌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小小声的哭腔。
确实没有力气想别的事情了,因为邪祟的胡话落在他的耳畔,让他流泪又让他哽咽将脸蛋埋进了自己的身上。
身上的肌肤有些过于娇嫩,所以只要是被碰到的地方都会留下淡淡的红痕,倘若要是到那些更是被好好亲吻和吮吸的地方,那就不能看了,几乎是要留下来斑驳又青紫暧昧的痕迹。
“……”
青年没有说话,眼尾的泪水尚且还没有被擦干净,红彤彤的唇已经有些许的破皮了。
有点呆呆地望着前面,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精疲力竭,慈生就好像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像是活生生地死了一遭又活了,身上无处不是疼痛的,但是这种疼痛才让他约莫有了些许“活过来”的错觉。
因为这一刹那他什么都不用像,只要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叶扁舟一样在无边的大海波涛之中航行就好,会软绵绵地躺在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怀里。
这东西这邪祟分明很怪异,可是却让慈生觉得亲切,让他觉得分外熟悉,跟祂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自己也不是异类的感觉。
慈生有点怔愣地闭上了眼睛,傻乎乎地从鼻腔之中挤出了一声“嗯”。
沉溺在甜蜜和幻想,包括一些随意和疯狂之中的萧望勉,重复着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唇贴上了慈生的,像是在捧着什么珍宝一样,留下了一个个吻,紧密又贴合,吻得脸上带着些许的笑容。
唯一一点,让萧望勉觉得有些不太够尽兴的约莫就是,青年只在前面半段的时候抱住了他的身体,之后便好像会没有力气了一样垂在了身体的两边,只剩下来秾丽又迷离的眸偶尔落在不知何处。
不过,旋即祂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慈生还是没有吃饭,就算萧望勉给他渡了许多带着能量的阴气过去,还是无济于事的。
萧望勉几乎是暗骂了自己一声被冲昏了头,旋即就留下来了些许的鬼气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哄着宝宝:“……等一下吃点东西好不好,不能不吃了乖乖。”
祂赶忙下床去拿着那些吃食,只留下慈生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哦……祂去拿吃的了。
我应该干什么呢。
好像不知道。
慈生的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注视着天花板上面的一个小点,旋即就感觉那个白色的点忽然扭曲变成了黑洞的形状,渐渐的开始旋转,好像要将他的整个神经都吸进去,变成一大团浓密黑色的东西。
慈生的心神一动,之后他就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像是梦,但又不全像;这个地方光怪陆离,不像是现实世界反而像是某个梦境。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背对着他,让慈生看不清她的容貌,半晌之后慈生才恍然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那人头发垂下来,乱糟糟地耷拉着,看身体是一个中年女性,不停在颤抖,似乎在小声地说些什么。
慈生有点茫然,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一下那女人的肩膀,下一刻那女人便猛然的将头转了过来!
她的脸上全部都是血迹,几乎看不出容貌,而且刚刚从背后看她的身形还是好的,现在却整个变了,身上的血肉全部都没有了,变成了一具只有骨头的空架子,上面只挂着一点点的肉,一些衣服粘在上面,看上去分外的恐怖和恶心。
这女人的五官也没了,但是却能说话,让慈生毛骨悚然。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来找我?快点救我吧,你知道怎么救我的——”
渐渐的,那骨头架子也好像忽然幻化出来了女人本来的容貌,属于孙妈的脸上流出了血泪,她的头发重新梳到了身后,变成了孙妈笑嘻嘻傻乎乎的模样。
“再见,再见啦……”
“醒过来吧,醒过来吧,不要再看我了!”
慈生一怔,狼狈地靠在了一旁。
慈生再次转过了头,眼前的景象突然就变化了,重新变成了另外两个人的模样,还是同样的骷髅架子——在看到慈生之后,又变成了带着笑模样的小唐和老外,他们两个人靠在一块,嘻嘻地笑着。
“快醒吧,快醒吧,你知道怎么救我们的……”
等小唐和老外两个人离开之后,慈生又发现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戴着鸭舌帽的顾绪秋身上,顾绪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鸭舌帽给拿开了,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之后就好像是失去了翅膀的蝴蝶一样,轻飘飘地从空中坠了下去,死不瞑目的看着他,似乎在问他同一件事情:
“什么时候能救我?什么时候醒过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慈生在这样一场“梦境”之中,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场谋杀。
他应该相信他们吧,可是他们说的拯救到底要怎么拯救,他怎么才能救下他们?
猛的发出了一声喘息,慈生感觉自己好像是溺水的人。
这短暂的梦境似乎在他清醒过来之后就结束了,没有留下任何的余韵,慈生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反而是身上那些邪祟留下来的痕迹更加引人注目,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猛的抽动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邪祟在靠近他的时候,他有一种罕见的安心感,好像自己在祂的身边就可以什么都不要怕,可以振作,可以坚强起来一样……这恐怕也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崩溃的原因,他必须要找到解决的办法,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能再看着自己的良心这样疼痛。
对了……
慈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在梦中对他说求他救他们以外,还说了很多都是希望慈生能够赶紧醒过来,这个醒过来指的只是让他赶紧在刚刚的梦境中醒过来吗?还是说……
慈生意识到豌豆公主症在自己的身上无时无刻不在发作,但是那个睡美人症似乎只发作了刚刚的一次,而且还很快就已经结束了。
虽然说这个睡眠的症状有他本人以及其他的外界因素在控制的原因,但是未免也稍微有点奇怪了……
慈生彻底醒过来、正在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发现正在床铺下面的萧望勉似乎稍微顿了一下,看了一下门口,却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慈生心中稍微有一点奇怪,但是没有过多在意,只以为是外面有什么像昨天晚上一样的怪人。祂将食物给他拿过来、哄他吃完了之后才慢慢地低头,望向了门口。
“……呵。”
“怎么了?”慈生慢慢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因为太长时间没吃东西,所以现在他吃不了多少,胃里稍微有一点点饱的感觉之后就不再下咽,声音轻轻的,“是谁呀。”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是不太笃定。
“新舍友。”萧望勉说的声音比较轻,显而易见祂是不太希望有人过来打扰祂和慈生的,不过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所以脸色不佳,浑身的阴气和鬼气更加浓厚,“过来了。”
慈生点了点头。
“……过来了呀。”
就好像是看着一个即将要死去的人一样,慈生的眸垂下来,悲悯和难过混杂在一起。
“砰”的一声。门旋即就被打开了,从外面进来的是那个接替了顾绪秋位置戴着鸭舌帽的男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头发卷曲比较年轻的青年。
“你的位置就是这里。”
“好的,我知道了。”开口的是那个头发卷曲的青年。他显然也注意到了在上铺的慈生,感觉自己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眨了眨眼又好像是他的错觉一样。
乔西没太放在心上,对着慈生打了个招呼:“你好。”
慈生愣了一下,缓声道:“……你好。”
“好,这样的话我就先出去了,等到明天早饭的时候我会带你们一起。”简余动作自然地将自己的鸭舌帽给带上,之后他就潇洒的走出去,顺手将门关上,只不过……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在房间之内,慈生的脸色稍微有点苍白,而尚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乔西则有些恍然地望着他。
半晌之后,还是乔西最先打破了寂静。
“你好,我听说你之前接触过孙妈以及小唐两个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和亲人一样的存在,我进来的目的也是为了他们。能问问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慈生浑身都僵硬了一瞬,感觉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主角。
“……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吗?”乔西似乎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意外,看上去他的接受度、包括心理素质都非常好,这让慈生觉得好受了一些,“我知道这应该挺正常的,其实早就有预料了。但是我们不能放弃,毕竟还是有机会的。”
慈生轻轻地“嗯”了一声。
打开了话匣子之后,他说的也更加的流畅。纠结犹豫了一会以后,慢慢的将孙妈和小唐两人如何离开,以及之后的下场都说了一遍,交替着他也讲了一点可能会违反规定的爆点。
将这些通通都说完之后,他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而眼睛也涩涩的。
旁边的黑雾几乎是适时地给他喂了一口水。
慈生并没有挣脱得开,就这祂的身体将那一口水喝完了,之后有些紧张地抓着被单望着底下乔西的反应。
乔西沉思了一会,旋即他挑了一个自己觉得是重点的内容和慈生交谈:“您之前提到的这几个爆点现在我都了解了。只不过我还是比较好奇,到底是谁制造和安排了他们……他制造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慈生当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立刻他就将另外一个推测跟乔西说了。
“两派”——从小唐那边得到的消息拼凑出来的东西,而且也在顾绪秋那里得到了一点指正,说两派大概不是特别准确,主要还是一派。
“也就是说,您是怀疑有跟我认识的长官结识的仇人,或者就是我认识的长官本人,对我们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目的可能是偷取一切时、嗯……或者是对我们做什么手脚……”
“我是觉得您的猜想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依据的,只不过现在又被那个有点神秘的女狱卒给推翻了。没有两派的话,只有可能是认识我的长官是坏人?”
乔西皱眉,似乎在思考这件事情。
半晌之后,他摇了摇头,很坦诚地说:“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当年我认识那位长官的时候,他非常正义也非常的有原则,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没有跟我有什么矛盾,甚至还想要回报我对他的帮助。虽然他好像和监狱这里确实有什么关联,但是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慈生垂眸:“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们谁都没有证据。”
大概两个人都有一点纠结,所以气氛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慈生非常清楚,在乔西的眼中他自己只是一个来拯救朋友的人,断然没有因为一个狱友就怀疑自己曾经帮助过的人的理由。
但是……
慈生忽然开口:“您这次是从什么渠道得知,您的这些亲人和朋友都被抓走了?”
乔西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忽然提到这件事情,但他还是如实回答:“我回到家那边的时候就发现他们所有人已经不在了,我后来联系了一下江湖上认识的朋友,我知道是有人在拿他们当替罪羊,所以我决定自己过来。”
“嗯。”慈生想,这件事情或许在原本的小说剧情之中,通过作者的塑造还不觉得奇怪,但是当真的落到了现实之中,就处处都是漏洞和疑点了。
比如说,乔西既然认识那一名长官,甚至还觉得那位长官是好人,为什么不通过他的人脉来走一走?
“这——”乔西一怔,“我现在跟他没有什么特别多的联系,求助无门,给他的信也都石沉大海,所以……”
“所以,”慈生说,“你怎么能确定现在这个人,就一定和你当时救助的那个人一样,都是好人呢。”
“……”
乔西感觉自己遭到了当头一棒。
其实这件事情非常简单,也非常能够怀疑出什么不对。
一个人被逼到走投无路,说不定才会用这种方法——让自己也进入监狱来救出原来的朋友,但他如果有别的渠道,比如说知道那些达官贵人会给自己好脸色,他还会犯贱用这种方式吗?
明明在这个混乱无序,国就如同滚滚车流一样的时代,救出一桶柴油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为什么还要变成柴油呢?
但是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什么蒙蔽住了一样,一直都没有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
“我……我不知道。”
慈生叹了一口气。
“对了……能问一下那个长官叫什么名字吗?”
乔西垂眸,歇了一会,半晌之后才迟疑开口:“他好像姓……姚?具体的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
——姚!
这个念头让慈生一瞬间觉得有点恍惚,他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怎么了?”乔西似乎没有懂他的意思,“这个姓,有什么问题吗?”
“不……大概是我自己以为这个姓稍微有点特殊吧,”慈生垂眸,将这个念头暂且从心中抹去了,“没事了。”
“哦,这样啊。”乔西似乎是松了口气,“没事就好。现在虽然不知道姚长官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不得不承认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他接触,所以还是先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吧……”
“大晚上的,我困死了。”乔西的小卷毛被他揉了揉捋到了后面,露出了很清秀的脸,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有点困倦,“你睡上铺对吧?我收拾一下下铺先睡了,等明天早上见到他们的时候再说。”
慈生停顿了一瞬,“哦”了一声。
他将自己心中奇怪的心绪都按了下去,一夜无话,几乎好像是吃了安眠药一样迅速地倒了下去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恰好是六点,外面乒乒乓乓的锁链声此起彼伏非常刺耳,之后还有几个人一直都凑到门口,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慈生揉了揉自己正在抽痛的眉心,低下头来看了一眼在自己下铺尚且还在酣睡的乔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喊醒了。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自己,就先看到门打开,从外面走出来的是带着鸭舌帽的简余。
他这一次身后好像还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彬彬有礼地站在原地。
慈生一怔,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快速地从爬梯上下来来到了底下,跟乔西站在一起,冷静万分地望着简余跟他身后的人。
这算是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简余率先开口,向他们介绍了一下自己身后的人,温和道:“这是姚长官,他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听说了乔西的情况,所以特意赶了过来帮助你。”
乔西当然震惊了,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连忙感激道:“天,谢谢您帮助我,其实我之前也联系过您,但是我想那个时候您大概没有收到我的消息——”
“对,我确实不知道你还跟我写过信,还是看到底下人给我的资料才知道的,这……真的是叫做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哈哈哈哈,”中年人看上去非常和善,甚至还笑了笑,对着旁边的慈生也挥了挥手:“这位是?”
乔西立刻就介绍道:“这位是慈生,也是我的朋友,他也帮助我把孙妈他们也救下来,只不过还是稍微有点迟了……”
慈生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温声道:“……啊,是的。”
“这样啊,”姚长官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是辛苦你了,不过现在你不用担心了,等会跟着我们一起出去吧,把小唐他们救出来,大家都可以一起走。”
“……”
慈生半晌之后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乔西,我们先出来吧,这地方未免也太憋闷了,”开口的还是那个姚长官,“哦对了,那位朋友,你也一起出来吧——”
说着,他伸出手来拉了一把慈生。
慈生停在原地没有动。
他漂亮秾丽的小脸上闪过了一抹笑容,倒不是开心。
这群人看到他的动作,也都停在了原地。
僵硬,没有生气,只能看到泛白的瞳孔在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慈生。
“出来啊,为什么不出来呢?”
“简余”、“乔西”、“姚长官”正对着慈生机械地重复,嘴角提上来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