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州京城城郊,两辆马车已在隐蔽处等候多时。
楚晋连日操劳,脸色越发?苍白起来,低低地咳嗽着。
叶瑾焦急地眺望着道路,喃喃道:“怎还没来?”
按着最初的计划,他们是要和风遇雪在此处汇合的,苍州王遇袭,韩千觞和韩家的暗卫定然倾巢出动,风遇雪趁乱逃走,在城外与他们汇合。可眼看天都要亮了,她却仍然没有出现。
楚晋的脸色越来越差,云裳抿着唇道:“我们不等她了吧,多半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此事本就与她无关,便是留在苍州,也不?会有什么事。”
叶瑾咬了咬牙道:“你们走吧,我再回去探一探。”
说罢,他也不?等楚晋同意,便已跳下马车,朝王城的方向去了。
之后没多久,两辆马车便出发,往涠洲的方向疾驰而?去。
叶瑾一路潜回王城,小心翼翼摸到韩家,便看着满地的焦土,他微微一愣,忙拦住一个路人询问。
“昨夜那么大的动静你没听见?涠洲人胆大包天,刺杀王上,把皇后和大王子都杀了,他们还来杀韩将军,却扑了个空,可怜王女和韩将军的妾室,都被烧死了。”
叶瑾的声音扬了起来:“你说什么?”
这之后,他才意识到不对,转身往城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回头的一刻,道路的尽头,韩千觞已站在原地,紧紧地盯着他。
他冷冷问:“风遇雪呢?”
叶瑾面色阴沉:“我还要问你呢。”
二人之间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叶瑾心知免不?了是一场恶斗,他拔出匕首,朝韩千觞狠狠刺过去,韩千觞亦拔出剑来。
街市上顿时飞沙走石,百姓们作鸟兽群散,二人从城里打?到城外。若是全盛的状态下,韩千觞比叶瑾还要强上几分,只是二人都是连夜操劳,韩千觞更是根本没有解毒,这般打下去,反倒是韩千觞隐约落了下风。
官道上,尘土飞扬,韩千觞的身上挂了彩,叶瑾抖了抖鼻子,嗅出了尘土中微妙的气味。他面色一变,突然出手击退韩千觞。
“你今日拦不住我。”
“风遇雪呢?”韩千觞冷声再问,他微微喘息,面色间难看至极,“你们把她带走了?”
叶瑾笑了起来,他反问:“你喜欢她?这么关心她?那当初为何那么狠心?嗯?”
韩千觞面色难看。
“她死了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叶瑾笑道,“没有弱点的韩千觞对陈元来说更有用一些。”
韩千觞又一招攻了过来。
叶瑾没有还手,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她死了。”
玄天剑戛然而止,剑尖就停在叶瑾的脖颈前,韩千觞的手微微颤抖。
韩千觞的神色难看至极。
“是个意外。”叶瑾淡淡道,“若不然我也不?会冒险回来确认她的生死,但她确实?死了。”
叶瑾看着韩千觞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你折磨了她那么久,这对她来说,也是个解脱不是吗?”
“你闭嘴!”韩千觞的剑动了,可是这一次他毫无章法,叶瑾一刀捅在他的小腹上。
韩千觞喷出一口鲜血。
“她因你而?死。”叶瑾一字一顿道,“若不是你,她根本不会卷入这一切。她救了你,你却杀了她。”
韩千觞瞪着叶瑾。
而?后叶瑾捅出第二刀,第三刀。
韩千觞的眼里渐渐没了神采,他慢慢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叶瑾准备再补一刀,然而韩家暗卫已由远及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逃走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心中暗想,风遇雪这是被谁劫持了?为何会留下追击的药粉?
而?他身后,韩千觞倒在血泊之中,他睁着眼,望着天空。
此时天已大亮,蓝天如洗,韩千觞的脑海里回荡着叶瑾的话?。
她因你而?死。
这仿佛一个魔咒,一遍遍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
身体的痛苦并不?能让韩千觞觉得难受,他受过太多的伤,遭遇过太多的苦难,伤于他来说,只有致命和非致命之分。可是此时,他躺在地上,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疼痛袭向胸口。
风遇雪真的死了吗?
他不?信,怎么可能呢?
那只手明明不是风遇雪的。
可是为何,为何叶瑾会出现在此。
他说的没错,若风遇雪与他在一起,他不?会再折返。
想到此,韩千觞只觉头疼欲裂。
“主子!”韩烈冲到韩千觞面前,面色难看至极,韩千觞已许久没伤过这么重?了。
他取出伤药,撒了一大堆在韩千觞的伤口处,却丝毫没有止住血的意思。
“主子。”韩烈看着韩千觞。
他睁着眼睛,可眼底却都是茫然和绝望。
“韩烈。”韩千觞抓住韩烈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帮他疗伤,“你说风遇雪死了吗?”
他吐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的可怕。
韩烈咬咬牙道:“主子,若风姑娘还活着,她定然是在等着你的,想想你们的孩子。”韩烈一边说,一边心虚起来。
他心知风遇雪多半是凶多吉少,反正所有的暗卫们都已端详过那只断手,实?在没看出那手为何不?是风遇雪的。
且按着那郎中的说法,陈嬛儿本就是要杀她的。满场的尸体他们检查过,皆是被冰刀一刀毙命。韩府起火,显然是修者的手笔,且还是水系或者冰系的修者。
先杀人后放火,这显然是跟韩家有仇的人所为。
这样的境况下,又如何会留活口?
这么浅显的道理连韩烈都懂,韩千觞又如何想不通。
他只是不想面对罢了。
而?现在,韩烈不?得不?诱导韩千觞饮鸩止渴,起码得等他治好了伤。
韩千觞惨笑一声,他捂着腹部的伤口,内丹开始运转,紫色的光晕在伤口汇集,伴着伤药的作用,皮肉之伤开始慢慢愈合。
“你说的对。她定然在等我,还有孩子,还有孩子……”说到最后,韩千觞的声音颤抖不?已。
韩烈看着渐渐愈合的血肉,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抬头,想要再与韩千觞说两句,却发现,他的眼角竟不?知何时已流下两行清泪。
看向韩千觞那似喜似悲的神色,韩烈突然说不?出话来,他喉咙干涩至极,只好硬着头皮哄道:“主子,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
风遇雪把最后一点药粉撒完,心中渐渐有些担忧。那是她从涠洲回来时,叶瑾交给?她的,据说是鬼门宗的秘方,用于求救和追击。
骗子。
风遇雪在心里想,说什么一炷香的功夫他便能出现,可如今已过了四个时辰,她却连叶瑾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马车没有停,还在颠簸之中疾驰。
想来这老?嬷嬷是怕迟则生变,是以不?敢耽搁。
风遇雪咬了咬唇,突然捂着肚子道:“我肚子疼,快停车。”
老?嬷嬷轻哼一声,却还是停了下来。
妇人刚刚怀孕,这样奔波,确实不?利于坐胎。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吃的。”老?嬷嬷面容冷酷地说道。
她并不?怕风遇雪逃走。
蜀州与苍州接壤,若走官道,三日不停便可到达。而?连接两州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林中遍布异兽,若无修为,很?容易沦为异兽的腹中餐。
风遇雪也并不准备逃,在这种地方逃走太危险了,事到如今,她只能等入了蜀州再做打?算。
没一会儿,老?嬷嬷便打了一只野兔回来,二人生火,吃着野味补充体力。
风遇雪问道:“还不?知嬷嬷如何称呼。”
老?嬷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夫家姓刘。本就是蜀州人士,我丈夫野心勃勃,恰逢苍州王广招修者,便投了过来。可惜他后来战死了,只留下一点微薄的银两。这之后我被贵妃招揽,入宫中,倒是过了几年富贵日子。”
风遇雪笑道:“您肯定很?爱自己的夫君。”
刘嬷嬷抬眼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年轻的丫头满脑子都是情爱。”
“若不然您不会对杀我毫不心动。”风遇雪轻声道,她难得认真地看着她,“您舍不?得人间。”
刘嬷嬷的脸色因风遇雪的话?软化了许多,她叹了口气,“我是舍不?得儿子。他年纪轻轻,和他爹一般在军中,又无法修炼,苍州男丁皆得服兵役,要想把他赎出来,得一大笔钱。”
“贵妃娘娘不?肯出吗?”
刘嬷嬷冷笑道:“若我儿子出来了,我还会心甘情愿给他们卖命吗?”
风遇雪轻轻叹了口气:“这世道,草民不?过蝼蚁罢了。”
刘嬷嬷冷声道:“好了,你不?必与我套近乎,你可是我和儿子下半辈子的保障,别想我能放过你。”
风遇雪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乖乖的,被卖了总也好过被杀不?是?”
刘嬷嬷松了松神:“你知道就好。”
如此连续赶了两日路,风遇雪终于到了蜀州。
蜀州地处南方,山势险峻,房屋依山而建,倚靠着滚滚的江水。
刘嬷嬷带着风遇雪弃马车,走水路,又过了两日,终于上岸,在一处码头落脚。
二人没有银钱,刘嬷嬷只得带她投奔亲戚。
那是一处十分简陋的小院,屋顶漏风,墙壁也斑驳地厉害。屋里只住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还是个瘸腿。
他打?开门,见着刘嬷嬷,神色冷淡,却还是将二人迎了进来。
“哼,你还有脸回来,若不是你撺掇我弟弟去什么苍州,他哪至于丢了性命。”
刘嬷嬷对他也不?客气:“我只住一夜,明日便走。”
老?头抬头,看着跟在刘嬷嬷身后的风遇雪,反而?眼前一亮。
“这是亮娃的媳妇?模样倒是水灵。”
刘嬷嬷不?吭声,只默认了。
见刘嬷嬷不?搭理他,老?头觉得没劲,只道:“你们小心些,这两天夜里宵禁,还盘查外来人口,听说是苍州那边来了大人物,蜀州王亲自出门迎过来的。”
此话一出,二人都是变了脸色。
“什么大人物?”风遇雪问道。
“说是叫韩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800:07:32~2021-03-2008: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随缘吧、梓祎mm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舒20瓶;梓祎mm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