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人语宛如一记千斤重锤,狠狠地砸进了秦路延的胸腔,他稍稍分离毫厘,近在咫尺地捧着简柒南的脸,呼吸有些重:“刚刚喊什么?”
简柒南咽了咽喉咙,含糊不清:“哥……”
秦路延静默了几秒,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搂着腰将人完全圈进了怀里……
简柒南躺在秦路延怀里,午夜梦回总是错杂混乱,虚实不清,他仿佛听到了黑暗中女人的声音,还有后背鼓励着他上前的轻柔力道。
“南南,以后路凌就是你哥哥了,上前叫人啊。”
“哥哥……”
单薄的小男生紧张地抓住自己的衣角,同样是十岁,简柒南却比同龄人要瘦小很多,他垂着眼眸,眉头轻皱,小嘴紧紧绷着,不难看出这声“哥哥”叫得极不情愿。
路娴是个刚三十岁出头的女人,简柒南能闻到她身上有很好闻的香水味,声音清冽动听,笑起来的声音像所有母亲那样温柔宠溺。
事实上路娴确实面容姣好,柳眉红唇,长了一副勾人的媚相。
路凌是她的儿子,却和路娴有着截然不同的孤静。
这栋老式居民楼通风很不好,空气闷热,头顶的吊式风扇一直在嗡嗡作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简柒南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了,茫然又警惕地站在原地,无论女人怎么劝,他始终没听到那位哥哥的一声应答。
晚上路娴给简柒南洗漱完,换了干净的衣服,哄着他喊妈妈,大概是这个称呼太陌生,简柒南闭着嘴愣是没喊出口,路娴也不在意这些,这孩子长得很好看,路娴实在是喜欢:“那就不叫妈妈,就跟你在孤儿院一样,还叫小姨。”
房子不大,客厅、厨房、卫生间,还有两间卧室,一间是路娴的卧室,另外一间自然是路凌的,路凌这间里边还带了个六七平的杂物间,里边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和路凌住的地方仅有一门之隔。
晚上到了睡觉的点。
女人哄着路凌,说过段日子她有时间了,就把杂物间收拾出来给弟弟住,让弟弟先跟他睡一张床,路娴走之前把简柒南送上床,盖好被子,交代路凌不要欺负弟弟。
路凌没有欺负弟弟,甚至没靠近过床。
路凌始终离得很远,只偶尔在桌边弄出点响声,动静大了,简柒南就会立马揪住被子皱起眉,像小刺猬般竖起尖刺,那双空洞的眼睛不安地四下扫视。
书桌靠着窗户,离床有两米远,路凌就站在桌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薄薄的小长条。
他右手摁在墙上的开关上,看着床上瑟瑟发抖的小人,恶劣地摁灭了房间的灯,然后又打开,摁灭,反复几次。
窗户外的月光浅浅地落了进来,路凌藏在清光里,等待着那小孩的反应。
然而那小孩没有哭也没有叫,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路凌那冷津津目光扫兴地暗了下去。
他没靠近床半步,胳膊枕着脑袋在桌上趴了一晚上,翌日路娴还没起床,路凌已经拎著书包自己去了学校。
两个小孩的状态就这样维持了小半月。
下午日头正盛,路娴跟大院里的几个女人坐在大枣树下打牌,对面的女人盯着她问:“你不是从孤儿院领了个小孩回来?这么久了怎么都没见过。”
即便是闲在家里,路娴也化着精致的妆容,笑起来唇红齿白:“嗯啊,那小孩认生,不出来。我有时候在剧组一待十天半个月,小凌性子独,又没有朋友,再领一个孩子在身边,两兄弟有个伴。”
女人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那你怎么也不挑个好的呀?挑个瞎子做什么?”
路娴浑不在意甩了张牌:“哎我这小孩长得可好看了,回头你们见了也得眼馋。而且他要不是瞎子,领养条件可比这多了去了。再说了,眼睛看不见怎么了?正好不会乱跑瞎闹,多省事啊。还有,他那眼睛也不是没得治。”
“你还想给他治眼睛?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活菩萨,那得不少钱吧?”
“钱钱钱,满嘴都是钱,俗气。保不准我哪天就红了呢?缺那点钱?”
路娴是几年前搬进这个院子的,来的时候带了个四岁大的孩子,穿着时尚,打扮张扬,跟院里的女人们格格不入。
一个没老公还带了孩子的女人,成为了那两年邻里间最为津津乐道的谈资。
起初大家表面客气,其实很不待见她,可人家一点都不在意,逢人都笑脸相迎,时间久了,大伙发现这女人表面看着明媚张扬,可其实就是个在剧组跑龙套的小演员,倒也不算不正经,性格也很大方热情,久而久之对她的那点偏见也就没有了。
“最近又有戏拍了吧?”
“可不是,正打算进组呢。”
“这回又去多久啊?”
“半个来月吧。”路娴说,“反正小凌能照顾自己,我也不操心,你们平时帮我看着点孩子啊,回头给你们带好东西。”
“谁稀罕你的东西。要我说啊,你这火热性子,本来不该养出小凌那样的性格。”女人叹气,“那时他才六岁吧,你就把他扔家里,这一扔就是好几年,这下好了,养出来的孩子跟谁都不亲。”
路娴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这下倒是没声了。
金乌西坠,她想起什么,站起身拍了拍裙身:“哎小凌这孩子,今天怎么还没回来。”
路娴大步往院外走,刚到门口,就见路凌挎著书包站在门外,眼睛空荡荡地看着马路对面,一动不动像个木桩。
路娴从背后喊他:“不回家站在门口干什么呢?”
路凌一声不吭,被路娴半拉半拽拎回了家。
回到家,就见简柒南趴在窗户边,路娴吓得赶忙过去把人捉回来,简柒南吓得缩成一团拳打脚踢,却始终不吭一声,路娴把人抱在怀里拍拍背:“怕什么,小姨又不打你。记住了以后不准爬窗户,下面多高啊,掉下去了怎么办?小凌这段时间你看着点弟弟,啊?”
路凌站在门口置若罔闻。
路娴啧了他一声,把两人拉到一块,好声好气地哄路凌:“吃饭还是去在巷口李叔叔家的饭店,妈妈付了钱了,记得带上弟弟,别让弟弟饿着。零花钱就放在抽屉里,手机也在抽屉里,别再忘记充电了啊,妈妈打不通电话会很担心的。”
简柒南不懂拍戏是什么,但他知道路娴要离开了,要离开很久。
他其实很习惯一个人待着,但是身边还有个奇奇怪怪的哥哥,这让他心里变得不安起来。
路娴见两个孩子这样,不放心,想缓解两人的关系,她握着路凌的手,去摸简柒南的脑袋,笑着说:“弟弟多可爱啊,是不是?”
路凌把手紧紧篡成了小拳头,就是不愿意摸。
路娴无法,走之前牵着简柒南去跟院里的邻居们打了招呼,让大家有空去家里看看孩子,大家嘴上念叨路娴没个当家长的样,但还是让她放心去吧。
路娴走之前,拉了一堆东西回来,都是给简柒南用的,一副新的盲人拐杖,还有很多盲人儿童工具书,许多这个年纪小男孩喜欢的玩具。
路娴摸摸简柒南的脑袋:“南南想不想上学?等小姨回来,给你找学上好不好?”
简柒南不知道上学具体是干什么,但他知道路凌不在家的时候,就是去上学了,他觉得上学就要跟路凌待在一块,拧着眉使劲摇头。
路娴笑说:“不上学的小孩长不大,南南不想变成大孩子吗?”
简柒南迟疑了。
路娴捏捏他的脸蛋:“那这段时间就乖乖听哥哥的话,记住了?”
简柒南点头。
路娴是周末的早上走的,走之前,她给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底,堪堪遮盖了细纹和憔悴,她身上的脂粉气息更重了,一靠近,路凌就躲得远远的。
她叹气,揉着儿子的脑袋,语重心长:“我们小凌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当医生,当律师,做个有出息的人……不要像妈妈,将来千万别走上演员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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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娴一走,这房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十岁大的小孩。
简柒南依旧趴在窗户边,外边透进来的暖阳让他很舒服,身边静悄悄的。
以前在孤儿院,耳边总是很吵,他第一次知道有小孩跟他一样能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简柒南只在路娴走之前吃了一碗小面,路凌并没有像路娴交代的那样,带着弟弟去巷口李叔家吃饭,一直到晚上,李叔才想起路家还有个小瞎子,端了碗饭给他送去。
送完饭,李叔在大院门口逮到了路凌,训斥了他几句,被路凌冷津津的眼神给看得没了声。
路凌也并BaN不是每顿都会去店里吃饭,但只要他来,李叔就会让他把饭菜给小瞎子带回去,路凌不愿意,在店里吃饭的邻里都责备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弟弟呢?”
路凌冷声:“他不是我弟弟。”
有人要笑不笑:“你妈都说是你弟弟了,那就是你弟弟。”
“你妈妈这次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这回有别的小孩了,以后怕是真的不要你咯。”
路凌嘴上不说,也极力掩饰,可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眼里的慌张愤怒还是会被大人们看见,然后又引得一阵玩笑逗弄。
最终路凌也没给简柒南把饭带回去,李叔只好自己亲自送。
李叔就这样给简柒南送了好几次饭,简柒南不抗拒他了,吃完晚饭,李叔半哄半拽地把简柒南牵到了院子里,引来了一群叔叔阿姨的围观。
简柒南像个待宰的小羊羔,被一群人搓扁揉圆,越挣扎大人们就逗得越厉害。
路凌就站在大枣树下淡淡地看着。
有个女人回头朝他笑:“小凌啊,你弟弟长得真乖,以后你妈妈更喜欢弟弟了怎么办?你妈妈要被弟弟抢走咯!”
路凌扭头就走。
简柒南忽然挣扎地推开抱着他的那人,这么大点的小孩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大声道:“我不抢妈妈!我不要妈妈!”
“哎你这小子,小孩哪有不要妈妈的?”
简柒南挣开跑了,杵着盲杖想要回去,却找不到回去的路,在大院里兜兜转转,还摔了几跤,最后越走越偏,从后院的小门出去了,盲杖碰到了坑坑洼洼的石土路,陌生的环境让他害怕起来。
他停下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四处扫。
路凌就坐在门口青树的树根上,手里把玩着几块小石子,看到小瞎子出现,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小瞎子面前是草丛,这里的杂草比院子里的深多了,因为它们长在池塘边,小瞎子再往前走,就是三米深的鱼塘。
简柒南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路凌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半晌,简柒南动了,他拿着盲杖,试图跨过那堆杂草,这时只听见前面突然响起扑通一声水声,像是什么落入水中溅起来的声响。
简柒南收住了脚,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听觉特别灵敏,紧接着身后又传来两声细碎的声响,他立马警觉起来,举起盲杖指着那个方向:“谁、谁在那里?”
以前孤儿院的小孩就是这样拿东西扔他、出其不意地推他。
路凌本来只是想离开,小瞎子居然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站在简柒南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
简柒南很快就猜出来是谁了。
以前孤儿院的小朋友,简柒南只是讨厌他们,但是路凌不同,他害怕路凌。
他小声地开口:“……哥哥。”
听到这声哥哥,路凌眉头皱起来:“我不是你哥哥。”
这是路凌跟他说的第一句话,简柒南傻愣了好几秒,然后开始小步子往后退。
眼看着人越过了杂草,路凌神情从容,眼睁睁看着小瞎子一脚踩空往后倒去——
简柒南噗通一下摔进了池塘,水迅速漫过了他的身体和口鼻,他吓得狠命扑腾挣扎,也不知道该喊谁,只能带着哭腔喊岸上的人:“哥、哥哥!路——”
看到水里挣扎的人,路凌平静的眸子才回过神般动了下。
但他不敢靠近池塘,只是一声不吭地站着,简柒南的喊声不断刺激着他,路凌钉在原地的脚往前小幅度的挪了几下,看到那深不见底的水,又顿住了脚步,手指不自觉篡着裤缝。
终于,路凌扭头朝小门跑去,这时院子里的大人们闻声赶来,和路凌撞了个正着,路凌脸色苍白:“小瞎子他……”
两个大汉一把推开路凌朝池塘扑去,耳边传来大人们铺天盖地的责骂:“是不是你推的弟弟!小凌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路凌被推倒在门口,所有人都扑向了池塘边。
简柒南被救上来后猛地咳了好多水,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路凌被摔疼了,没吭声,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小瞎子,看着大人们把他抱在怀里,问他是不是哥哥推的?
十岁的路凌已经是个小大人了,自己吃饭洗衣服睡觉上学,不需要人照顾,也不需要人心疼,他不亲人,也不禁逗,所以也没人疼他。
但他毕竟只有十岁,即便再冷血,也天生比大人们更容易恐惧和害怕。
他紧紧盯着简柒南,空荡荡的眼睛此时藏着隐隐的慌张。
简柒南倔强地紧紧咬着唇,豆大的眼泪却哗哗往下掉,在大人们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声中,颤抖着发出哽咽声:“……不、不是。”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路凌的眼睛一动不动 ,手指紧紧抓着裤子。
“真不是他推的?别怕,回头叔叔帮你教训他!”
“一会儿我打电话告诉你妈妈,等你妈回来铁定收拾他!”
简柒南猛摇头,还是说:“不是……”
不管大人们信不信,这事就这么结束了。
简柒南听到大人们都说路凌冷血,半大的小孩怎么这么没人性,看见弟弟掉水里,就这么冷眼旁观。
简柒南听着,也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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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上下起了雷阵雨。
雨声和雷声从窗外噼里啪啦落进来,简柒南缩在床角,雷响一声,他抖一下。
路凌前几天都没进过这间卧室,这会儿却站在门口,半晌,走到窗边,爬上去把窗户给关上了。
雷雨声霎时间小了很多。
简柒南听到窗边传来踩踏的动静,路凌跳下来落地的声音吓了简柒南一跳,他猛地拉起被子捂住了脑袋。
路凌在原地站了好几秒,半晌,少年稚气的嗓音冷不丁地响起:“你告诉他们是我推的你,就不用跟我待在一块了。”
被子里的人好一会儿才探出一点脑袋。
简柒南的发色偏浅,营养不良似的,头顶竖起两根毛躁的呆毛,还挺倔:“不是你推的。”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路凌没出声,他不知道路凌什么时候走的。
但他知道窗户和门都被人关上了,雷声不那么吓人了。
翌日醒来,简柒南闻到了一阵香味,淡淡的,引得他肚子咕咕叫,他摸索着,在桌上摸到一碗饺子。
李叔家不做早餐,早上也不会给他送吃的,他已经很多天没吃过早餐了。
他知道,这是路凌留下来的。
从那天起,一日三餐,每天都准时出现在桌上,不过菜式不变,每天都是一样的。
这天中午,简柒南听到了路凌回来送饭的动静,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慢吞吞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趴在门框上看着客厅的方向,客厅里那点不大的动静瞬间就没声了。
被抓包的路凌端着碗筷,跟个木头人似的钉在原地。
简柒南慢步朝桌边走,路凌悄声往后退,直到简柒南摸到了空荡荡的桌子,低声问:“哥哥,我的饭呢?”
路凌:“……”
路凌也不躲了,把碗往桌上一搁,站在一旁盯着小瞎子。
这小瞎子好像不怎么怕他了,居然还敢跟他说话:“你不是在上学吗?”
路凌站在原地,左脚挪完挪右脚,最后冷着小脸说:“离得近。”
“哦。”
从这天起,两人的对话似乎多了起来,虽然每句都很短,说完也没下文。
路凌会告诉简柒南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什么东西是他的,不准碰,简柒南都点头记着。
短短的几天,简柒南就不那么害怕路凌了。
然而这样的日子没消停几天,简柒南就出事了。
下午路凌刚放学回来,拎着饭菜盒子往楼上走,抬头就见小瞎子杵着盲杖,忽然一脚踩空,顺着水泥台阶滚了下来,小孩子身子嫩,疼得在地上缩成一团,却没放声大哭,只是憋着劲儿小声哼哼。
路凌三两步冲了上去,在小瞎子身边蹲下来,手都不知道该放哪,不敢随便碰,只是冷巴巴地说:“不准哭。”
简柒南真的就不哼哼了,心想着路凌果然跟大人们说的一样冷血,然后就被路凌揪住后领,从地上拎了起来,一路拎回家。
小瞎子膝盖摔破了,疼得一个劲儿嘶嘶。
路凌蹲在地上给他擦药,捏着棉签的手离得远远的,听得心烦:“谁让你跑出去的?”
简柒南咬着嘴巴不说话。
不管多大的小孩,在家里待久了,总是会想出去的,简柒南也一样。他想着每天摸索一点,熟悉以后就能自己下楼了,没想到第一天就摔得鼻青脸肿。
路凌说:“下次再摔,你就疼着。”
简柒南表面听从,然而第二天路凌一走,他又杵着盲杖去楼梯口摸索,这次他能下楼梯了,却被楼梯拐角处的石墩子碰了膝盖,昨天擦伤的地方又添新伤,很疼,但这次他不敢哼唧了。
结果晚上还是被路凌发现了,他瞅着小瞎子一瘸一拐的腿,紧紧皱眉。
他这次没给简柒南上药,让他疼着,疼了才能长记性。
可惜简柒南就是个不会长记性的,第二天又溜出去了。
他不知道今天是周末,也不知道路凌一直在家,刚出去一会儿,路凌就悄悄跟在了身后。
简柒南从五楼一直顺利走到一楼,院子里的女人们看到他,哟了一声:“南南都能自己下楼了?过来,婶子给你剥花生吃!”
简柒南不喜欢这些邻居,转身就要走,上台阶时一着急,又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听到女人笑着朝这边走来,不过很快笑声就戛然而止,然后他的后颈又被人揪住了,他再次被路凌从地上拎了起来。
简柒南下意害怕路凌骂他,结果这人什么都没说,从地上捡起盲杖塞他手里,揪他领子的姿势改做了揪他肩膀上的布料,命令道:“走。”
于是这一整个上午,简柒南都被路凌揪着衣服在院子里四处走,时不时踹一脚他的盲杖,引导他去熟悉那些障碍物和标记点,最后把他拎回家,说:“再记不住你就是笨蛋。”
简柒南不服气,黑着小脸反驳:“我不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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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简柒南在酒精的作用下囫囵睡去。
秦路延指尖刮了刮简柒南的脸颊,眼神中染上一层病态的冷恹,低头亲了亲简柒南的嘴角:“还知道叫哥。”
时隔六年了,这声“哥”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念念不忘,至少这狼崽子心里有他,既然挥之不去,就让它生根入骨,让简柒南这辈子都没法跟他扯清干系。
秦路延在他耳边轻声说:“都不知道跑远些,又被我给抓到了。”
他知道,不把简柒南困在身边,他还是会跑。
这场久失而复得如鲠在喉,只能步步试探,只要打开天窗见了光,简柒南就会再次像出了笼的鸟扑翅远去,走得无影无踪。
秦路延捏着他的下巴,下颌缓缓压紧:“下次再跑,就把你关起来,好好教你怎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