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宗中风起云涌, 而山河社稷图中,慕声正在行“教化”之事。虽然说给皇朝的凡民一个入道的机会,可目前大部分道典还是要掌控在皇朝手中的。经过一番整治的太元道宫是修道人驻世之地, 但凡入世的修道士都要在道宫中登名造册,落下名印, 以便皇朝的管控。至于那选择了逍遥山林的方外人, 便不再拘系。
“这个世界的大道是残缺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演化妖道、魔道, 逐渐与九州相合。”慕声盘膝坐在了榻上, 琢磨了片刻, 又道,“未来演变成什么模样,那就全看其自身的变化了。”不过慕声觉得, 皇朝可能会更易,但是人道不一定会覆灭。毕竟此界的道典都是适宜人族的, 已然领先了妖魔一大步, 要是这样还败落了,那就是他们命数该如此。她行教化, 却不能够插手未来的演变。
温情愁点了点头,直到这一步, 她心中那种感知才变得更加明晰起来, 那若有若无的吸引力几乎形成了一条线,催动着她前去。思忖了一会儿,她又道:“我想去祖山龙脉一趟。”龙脉乃是一国之气运所在, 原本是模糊不清的,但是随着大道的演变, 那几近消失的龙脉再度露出了痕迹。山河社稷图的宝灵极有可能存在于那一处。
慕声道:“好。”
温情愁一挑眉:“你不与我一道去?”
慕声掩着唇打了个呵欠,摇头道:“不了。”这段时间劳心劳神的,疲惫得很。虽然领悟了此间的道意,可并没有彻底地脱离凡人之躯。温情愁见她如此情状,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再邀请。
祖山龙脉在都城外的天心山,千山俯首,宛如一条即将腾飞的巨龙。温情愁感知到了那股精纯的龙脉之息,直接遁入了山中。无穷的紫气和光华浮荡,中心凝聚着一团龙脉精华,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息。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将龙脉整条抽出,大鸿皇朝的帝运就会彻底地消散。
温情愁眸光凝视着那一团龙脉精华,其中孕育出了一颗金光闪烁的珠子,散发着一股莫大的吸引力。若是在九州,温情愁可能不顾那么多,直接将那颗吸引着自己的珠子取走,然而在山河社稷图中到底是不一样的。她将那股渴求压了下去,周身的灵力一转,感知力顿时向着外界散去。忽然间,她察觉到了一团精纯的灵力,眼神微微一变,当即向着那个方向飞掠而去。
精纯的灵力寄托在了龙脉之上,在触及温情愁的力量时,蓦地一震,旋即又缓慢地开始演化,等到温情愁来到这里时,它已经变成了一条数尺长的小龙。
“宝灵?”温情愁眉头一挑,伸手揪住了光芒浮动的小龙。
小龙顺着温情愁的手腕上攀,缠住了她的手臂,口中发出了尚存着几分稚嫩的声音:“您终于回来了。”顿了顿,它又道,“您没有取龙脉精华中的金珠么?”
温情愁伸手戳了戳龙角,拧眉道:“那金珠是什么?取了之后会有什么影响?”
小龙笑道:“没有影响。那金珠是您被封镇的记忆,只是借着山河图中的龙脉精华蕴养。”
温情愁眼皮子一颤,她最想要寻找的就是过去完整的记忆,可到了现在,她又不着急了。垂眸望着宝灵,她询问道:“如今算是怎么一回事?神器秘境的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真的要选择新的主人镇压邪主?”
在听了温情愁的话语后,那一张龙脸上好似出现了其他的神情,良久之后才道:“一切都是主人的布置。我们不会找新的主人,只是为了等待您过来拿回东西。”温情愁眉头拧得更紧,连连询问之后才明白了些许。所谓的神器秘境是在等待她么?如果她这次不到来,那所有人都会被送出去,开启新的一轮,直到她进入山河社稷图中?
“但是我的记忆怎么封镇在山河图里?”温情愁又问道。
小龙一甩尾巴,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催促着温情愁前去将记忆取回。温情愁望着它的模样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心思微微地下沉,重新回到了龙脉精华存在的地方。她自拂晓的记忆中找回的自己终究是不完全,在拂晓陨落之后,世界为何变成这样,仍旧是不清不楚。她伸手从龙脉精华中抓住了金珠,神情有几分莫名。良久之后,才用灵力包裹着那颗珠子,一点点地将过去的识忆吸收。
无穷无尽的愤怒如同烈火燃烧,又好似山洪暴发,需要尽情宣泄出来。这具傀儡化身上立马浮现了圣莲的气息,将那股躁火强行压了下去。小龙也一甩尾巴,以神器之能替温情愁护持。
杀神大劫,诸神难逃。那是天意落在神道身上的一个避不开的劫数,是他们诞生之初便已经定下的结局。拂晓在一端,而她在另一端。那蒙昧的、散失的识忆猛地被点醒,温情愁几乎被那股浓烈的情绪给淹没。杀神大劫中,拂晓在诸神和九州修士的逼迫下选择了提前道化,而她出关的时候,见到的只有问竹琴!因着拂晓的道化,天地间的“元炁”浓郁起来,天地连通之后,修道士可入道修持,而诸神在这一波劫数浪潮中可高枕无忧!等到下一回劫数降临之时,再推出一人道化山河——借此将神道的气运持续下去!可这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罢了。所有的神都在命运的漩涡中,难以挣脱。
面临着这般情况,她怎么能够不恨?所谓的杀神大劫在她的身上应验,她持终结之使命,身堕深渊,在千年中将众神屠戮尽,应了一个“邪”字。众神陨落之后,天地间的元炁越发浓郁,至少数万载之间不会面临灵力枯竭的场面。而同样作为神,她业力缠身,自我本识几乎消散殆尽。在诸神都消亡之后,天道怎么可能还让她活着?不过千年的发展,并不能让九州的修道士有抗衡神君的能为,他们借用的四件神器都是拂晓所祭炼,尤其是拂晓剑,那本就是拂晓所用之物。在这等情况下,她的自我本识清醒了片刻,自愿被四件神器镇压。要不然以九州修士之能,怎么奈何得了她?数千年的时间,她的法身被镇灭、记忆被剥离,只余下一道残魂自终雪山中飞掠而出。
温情愁神情变化不定,就算是佛门的圣莲都难以镇压那股怨愤。她的身侧焚天业火熊熊燃烧,仿佛要将天地化为灰烬。对上那双血色瞳孔的时候,小龙缩了缩脖子,怯怯地开口道:“您在怪主人么?”说起来她如此下场,与四件神器都逃不开干系。见温情愁神情癫狂似是落入魔道,连那业力形成的血纹也顺着脖颈攀升,小龙忙不迭又道,“神道之劫,诸神道化。并非是我等不愿保全您的法身,而是不能。你需要以仙道修士的身份重来。主人在阴阳泉中埋下了您的一滴精血与‘道生之印’,助您再度凝聚法身。而我们在感应到了您再度出世的时候,便解开了封印,使得您的残魂回归,补全了缺漏。”
温情愁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小龙,询问道:“她早就料到了有这一幕?我得以一步步复原,那她自己为何仍旧天心蒙昧?”
小龙讪讪一笑道:“‘邪主’之称是意外,主人选择先一步道化山河跳出劫数,便是寻找一线生机。不过天地开恩,允她再入轮回之中。”当然,选择了这般的做法,还有一个念头,便是脱离使命,换得下一世的自在逍遥。不过这样的话,小龙可不敢当着那位的面说出。
那抹业力勾勒的血纹渐渐退去,可温情愁的身上仍旧是藏着几分邪异,她不耐烦地打断了小龙的话,冷嗤道:“我知道这点。”
小龙吸了吸鼻子,更多的事情它也不知道了,毕竟它只是一个宝灵,听从主人的吩咐行事。对上了温情愁那近乎于吃人的视线,小龙斟酌了一会儿,才道:“可能是需要时间?”顿了顿,它又道,“您既然取回了封镇在这里的记忆,那我便是完成了使命,该回到主人的手中了。”其实按照主人过去的意思,要它们在竹幽君身边护持,可是看这位的能为,压根不需要啊,倒是主人自身修为不济,犹为可怜。当然,也是因为它有点儿畏惧竹幽君。
温情愁漠然地望了小龙一眼,并没有将山河社稷图占为己有的打算。她记忆的关键在四件神器,那慕声的呢?以康时的力量不可能蒙蔽她的本识,难不成也藏在了神器中?不对,还有神血!温情愁一凛神,又厉声喝问道:“你可知道神血在何处?”
“神血?”小龙一呆,细长的龙须飘荡着,它怔怔道,“不是已经道化山河了吗?”
温情愁道:“九州有草木吸收了两滴神血。”
小龙沉默了很久,忽然喝了一声道:“是了!主人似乎有这个安排,一共三滴神血,凝聚神性力量,只是我不知道在哪儿。”
“你确认是三滴?”温情愁不太在意小龙的后半截,而是盯着它沉声询问。
小龙这回没有犹豫,忙不迭地点点头。
温情愁敛着眉眼,神情莫名。传说或许没有错,两滴已经落到慕声的手中,那最为重要的一滴神血,恐怕就在阴阳泉之中。这么一来,她便不用着急了。不过她既然是“邪主”,那神器镇压之事只是空谈,仅仅是康时借着推演出来的未来印记,强行排布命运!想要借助她和慕声来成全别人的“救世之功”,当真是荒唐可笑。要不是康时已经陨落了,非要将他揪出来挫骨扬灰不可!温情愁眼中泛过了一道厉色,她淡淡地睨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小龙,淡声道:“我们不能够久困在其中,是时候离开了。”扯了一把龙须,她又冷淡道,“这些事情先不要与她说。”
小龙忙不迭道:“我明白!”
终雪山。
无数的邪气在山峰上方凝聚,千万年的愤与怨回荡在天地间,化作了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鬼面。屹立在终雪山数千载的封界之门在邪潮的冲击下发出了隆隆的响声,那驻守在终雪山斩杀邪魔的弟子最先遭到了冲击,在那邪异力量的轰击下化作了齑粉!竟是无一人逃脱!
吞噬了修士的精血与肉身之后,那股邪潮越发壮大,逐渐地拟化驻世之躯,一张面庞变化不定,在最后一刻竟是模拟出了温情愁的样貌!
终雪山在太乙宗的境域之内,驻扎在其中的弟子也是最多的,甚至还有两位元婴期的长老。在弟子、长老殒命之后,那寄存在了法殿中的命牌也应声而碎!惊得看守法殿的弟子魂飞魄散,忙不迭前去禀告消息。因神器秘境还没有结束,各宗的长老都在,可此刻那弟子顾不得太多,万分惊恐地将此事说出!别说是太乙宗修士变了脸,就连其余宗门的人也跟着面色煞白!在那里驻守的可不只是太乙宗弟子啊!他们即刻联系了宗门命人去看弟子的命牌,结果得到了一个他们最不想要的答案。
终雪山异变!
方极夜的神情冷凝如霜,在得知了太乙宗混入邪修之后,他们一直监视着那邪修的境况,准备等他们动作的时候一网打尽!可近来那群人的小动作是针对山河社稷图的,同终雪山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所以是终雪山内的邪潮自行演化?这比邪修还要棘手!
“邪煞潮汐,玄魔之变?!”天机门修士在得知之后立马着手推演天机,可得到的结果让他大惊失色。八个字脱口而出,他倏然转向了魔门长老,眼中满是怀疑之色!
魔门长老巴不得玄门出点问题,可他们碍于盟约并没有什么动作。还有那终雪山,他们再怎么也不会对那边下手!眼见着一道道怀疑的视线落在身上,魔门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不高兴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跟我魔门无关!”众人还想趁着这时候刺魔门长老一两句,不过云敛已经身化剑芒,向着终雪山飞掠而去了。
等到其他宗门的修士来支援,肯定是来不及了。故而在得知终雪山之变后,一声令下,太乙宗算得上是倾巢而动。方极夜也随着众修士一道前往终雪山,只是在半道使了个障眼法,又偷偷地溜了回来。终雪山之变必定会打乱他们的计划,如果他是邪修,定然会趁着终雪山出事情的时候动手,毕竟这一池水忽然间被搅混了,他们此刻动手才会有更大的收获!对方也确实是如此做的,就在终雪山的乱象发生后,数道灵光出现在了山河殿外,直接出手将驻守在附近的弟子打死。
“邪潮外泄,看来是天助我等。”
“先取走山河社稷图,不管‘邪主’存不存在,都不能够让神器落在玄门手中。”
来到山河殿中的长老一共有五人,其中修为最高的乃是分神期。他们出手,根本无人能够拦得住。可就在一只手伸向了山河图的时候,一道如月芒般冷厉的剑气陡然间袭来。那伸手的人面色一沉,倏然转身,他望着一身白衣的庄玉颜,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温和道:“原来是玉颜啊,你怎么不在洞府中养伤?”
庄玉颜平静地望着那人,淡声道:“木回长老当真叫我失望。”
被点明身份的人也不在意,只是呵呵一笑道:“是么?”顿了顿,他又道,“终雪山异变,身为宗主不前去主持大局?倒真是信任那帮人。或许就是他们暗中动的手脚呢。”
庄玉颜没有理会木回长老的话语,手中的长剑一抖,打出了数道剑芒。木回长老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在这种时候,哪里还会不明白,庄玉颜身上的“毒”早就解开了!他对着庄玉颜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又道:“可就算如此,你以为凭着你一人能够改变什么吗?”堕入了邪道之后,他的定力远不如过往,心绪波动得犹为厉害!见庄玉颜不顾情面的出手,他也猛地一掌向前方拍去。
木回长老这一方足足有五人,都是太乙宗出身,还没算上失乐门藏着的修士。就算不曾有终雪山之事,他也有把握将山河社稷图取走。眼见着庄玉颜孤身一人前来,木回长老心念一动,周身的杀机越发浓郁。将庄玉颜斩了,太乙宗必定会大乱,到时候推动他的弟子坐上宗主之位——
“杀了她!”木回长老有了主意,此刻竟是不顾山河社稷图,而是大喝了一声,将攻势都落在庄玉颜的身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剑芒传入了阵中,却是方极夜带着人赶了过来,他们的加入使得局势发生了变化。木回长老不慌不忙的,从容地发射出了一枚灵力令箭。灵力在半空中爆裂,烟气向着四面散去。要是没有人襄助,他怎么可能会来到山河殿中?
然而令箭发出之后,失乐门的修士并未现身。他们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不住地靠近封界之门,就算前方有着众多玄门修士,也不曾停下脚步,反而是极为兴奋地往前。云敛是第一个发现邪修的,对方身上的喜悦和疯狂让她心中生出厌恶,无数道剑芒如同狂风暴雨般急急落下,将邪修钉死在原地。一个、两个、三个……随着邪修数量的增多,一丝丝的血气悬浮起来,如无数根绵延的红线伸向了封界之门!
原本定压着封界之门的法器彻底经受不住那股磅礴的力量,轰然一声便彻底爆裂!一道虚幻不定的人影从封界之门中踏了出来。“既然信奉本座,打着本座的旗号行事,那就为了本座的逃脱献身吧!”疯狂的笑声伴随着魔魅的语调在半空中回荡,不仅仅是幸存的邪修,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被定住,在那股强悍的力量下动弹不得!仿佛心神都被一股扭曲的力量吸摄,直到太乙宗中飞掠出了一道剑芒,将那人形幻影打散!
“那、那是邪主?可残魂不是逃逸了吗?难道它一直藏在里面?”这一切只在一瞬间发生,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道剑芒是我太乙宗的洞天老祖,应该没事了吧?”
“什么叫没事?封界之门破碎了,那股邪潮根本就压不住!”
……
终雪山的封界之门封镇的只是那股残存了数千年的邪气与煞气,弟子每每入内清理邪煞,将它当作一个历练的秘境,谁都没有想到过会有那般恐怖的、相当于洞天大能的存在!如果只是涌动的邪潮不至于冲击封界之门,可是有了那层次的力量,封印和封界之门根本镇不住!这大门分明是被对方从里面打破的!
“邪气喷涌,九州会有什么样的异变啊?!”一道长叹声响起,如果知道是这般层次的力量,他们怎么会自己前来?至少也要请动洞天老祖出来才是!
山河殿中。
庄玉颜惊觉终雪山的变化,面色更是冷峭如冰霜。木回长老同样不好受,那群人迟迟不出现,定然是发生什么了!还有那抹自太上长老手中飞掠而出的剑芒,虽然目标不是他,可让他这个太乙宗叛徒万分胆寒。木回长老一边打一边往后退,眼珠子转动着,想要寻找倚仗。
忽然间,山河社稷图上灵光闪烁,那最后两道气意被抹去,在其中的九州修士瞬间便被传送了出来。是天衍宗弟子?或许抓住她能够让庄玉颜和方极夜都投鼠忌器?木回长老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他到底是成名已久的分神期修士,在庄玉颜的攻击中还是能够寻找到一线机会的。他的手如铁爪般按在了慕声的肩膀上,威胁的话语尚未说出,一道青芒便抹过了他的脖颈,在他错愕的眼神中,将他枭首。
一个元婴修士,怎么能够破开他的护体神光?那、那是神器?随着业火的灼烧,木回长老残余的意念彻底随风消散了。
这一出来就面对这般情景,温情愁自然是面色含煞,杀机凛冽。
她冷冰冰地望向了愕然的庄玉颜,等待着她的解释。
庄玉颜眉头一蹙,心中涌上了一股寒意,她道:“此人是我宗的叛徒。终雪山异变,邪潮爆发,恐怕是邪修的手段。”
温情愁没有应声。
宝灵悄悄地传音给了温情愁道:“终雪山中是千万年埋藏的邪机与煞气,当初一并被镇压。不过其中有、有您的一部分情绪,可能跟随着您记忆的回归,那、那东西最终显化成人了。”听到了这样的话语,温情愁的神情更是冷得厉害,敢情是数千年前的因果一直延续到了如今,需要她来斩断?“邪主”最终还是存在于世间的?
木回长老死去后,他带来的人马中再无能手,瞬息之间便被庄玉颜以及方极夜带来的人马料理了。不过就算是解决了此事,庄玉颜也无心管顾山河社稷图了,而是双眸凝视终雪山方向,准备前往一探究竟。可就在她准备离去的时候,一道符诏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手中,她将神识探入其中时,顿时神情一变,良久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转向了方极夜道:“终雪山之事,我宗太上长老会向诸位解释。”
方极夜一听立马明白过来,这是涉及了洞天层次的力量,到时候只会在各宗大能之间流传。他沉默了片刻,朝着庄玉颜拱了拱手,没有多言。
“多谢方道友仗义相助。”庄玉颜回了一礼,正色道。因着过去太上长老与宗主争夺权力产生的一些事端,太乙宗重订规章制度,但凡长老修行有成入太上殿之后,便去了一身的职务,不会插手宗中的事情,只要不是涉及洞天层次的力量,或者宗门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都不会出手,所以庄玉颜才会选择寻找外面的同道支援。不过终雪山之变,太上长老们到底是被惊动了,为了太乙宗的安稳,定然会助自己彻底理清太乙宗。
方极夜乐呵呵一笑,避开了这一礼。结果与计划的相差甚远,甚至是引发了更深层次的祸患,方极夜可不能心安理得地受礼。不管是终雪山还是太乙宗宗内之事,都不是他能够过问的了,眸光一转,方极夜望着慕声,笑意越发浓郁。他连道了三个“好”字,便袖子一卷,荡起了一阵风将慕声带走。
慕声已经回过神,只是没来得及同温情愁说一句告辞的话,便被方极夜一卷,离开这山河殿中。
吹拂来的风扬起了满地的血腥味,庄玉颜望着一身冷峭的温情愁,淡声道:“以元婴之身杀分神修士,太上无极宗传承果真是不凡。”
温情愁冷淡地对上了庄玉颜的视线,笑道:“那得多亏庄宗主修了无情道,打坏了他的根基。”
庄玉颜仿佛没听出温情愁话语中讽意,淡声道:“太上无极宗为我玄门的一份子,对付邪修的事情,温道友可听一听。”
温情愁勾了勾唇,饶有兴致道:“比如终雪山中邪潮为何爆发?封界之门为何破碎?”
庄玉颜没有接腔。从太上长老递送出的那道符诏上来看,此事与木回长老、邪修们都无关,只是终雪山演变数千年的邪气不知为何得到了机会,化作了人身,并获得极为强悍的力量。而突然涌现在太乙宗的邪修则是因为供奉邪主,冥冥之中与她产生了牵系,成为了她的血食,导致封界之门破开的时机提前。要是没有这些邪修,封界之门破坏或许会延后一些时间。不过等到向玄门同道交待了,却是要将原因推到木回长老与一众邪修的身上,如此他们才能打破誓约,光明正大地插手宗中事务,替庄玉颜铲除障碍。
飞舟中。
各宗派的弟子陆续返程,天衍宗也同样没有久留。神器如今有了新的归属,终雪山之事他们又提供不了助力,留下了没有任何的用途,不如先将慕声先送回宗中。
“你倒是个好运道的。”方极夜望着慕声大笑,神清气爽。连原本寄存在太乙宗的山河图都能拿到,那到时候剑冢里的剑更不在话下吧?至于神器秘境中发生的那点儿事情,方极夜不想也不屑去计较。见慕声睁着眼,面容上多了几分茫然,方极夜又谆谆教诲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山河图宗门不会取,不过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四处走动,而是留在宗门避避风头。”
慕声点了点头,就算方极夜不说,她也会待在无缺山不出门。
她原本想要询问终雪山的事情,可看着方极夜的笑容,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暗暗思忖道:罢了,到时候找师姐打探消息吧。
数日后,太乙宗给出了一个解释,说是门中叛徒勾结邪修,到底封界之门被破,邪潮涌动。至于那道显化的人影只字未提。不过各宗派的掌门心中清楚,倒也不是他们故意欺瞒,而是那尊邪主涉及了洞天层次的力量,说出来也只是徒添焦心而已。慕声得知之后,总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太乙宗出了这么大的疏漏,依照玄门、魔门一些人的德行,非得从太乙宗身上咬下一块肉而已,怎么这次偃旗息鼓,没点儿风声传出?左右想不明白,慕声索性将这些事情抛到了脑后去,静心修持,提升自己的修为。
半载之后,清光袅袅升起,整座无缺山回荡着一股浓郁的生机。经过长时间的打磨之后,慕声灵力越发的圆润饱满。她睁开了眼眸,几个呼吸之后,那股浮荡的光芒才渐渐地平息下来。她起身走向了殿外,三花像一道闪电激射而来,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储物袋,里头有温情愁留下的纸条。两人之间虽然有一线牵在,但是怕打搅了慕声修行,温情愁并没有借之与慕声联络。
慕声望着纸条思忖了片刻,便将心念沉入了一线牵中。半晌后,那头有了回讯,要她将无缺山的禁制打开。
怎么会这么快?慕声眼皮子一颤,依言而行。片刻后,一道红影自天边飞掠而来,熟悉的眉目映入了眼帘中。慕声眼中掠过了一抹笑意,她忙不迭往前迎,笑道:“师姐就在附近么?”
温情愁点点头,解释道:“因终雪山的事情,我在天衍宗做客。”
慕声拧了拧眉,不解道:“终雪山?终雪山又发生了什么?”
温情愁叹了一口气道:“邪煞潮汐出现,天地间灵机或有失衡的兆相。”她也是近日才得知的,后面三宗的掌教聚首,用太弦天轨推演了一次,只不过天轨并没有指向邪修,而是显露了“玄魔之变”四个字。起先众人还不理解,可随着天地间清浊的更易,逐渐地明白了过来。在邪煞潮汐的作用下,地气忽然间喷涌,浊气下沉,逐渐孕生魔穴。这魔穴对玄门修士有害无利,但是于魔门而言,能够使得他们诞生数位洞天!这魔穴会让九州格局改动,变成魔涨道消之势!玄门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魔门得逞了,因着这件事情,那单薄的友好盟约,快要被彻底撕碎了。
慕声瞠目结舌地听着温情愁的解释,一点都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演变。她定了定神,又问道:“那该怎么处理?”
温情愁道:“镇压魔穴,再以天地秤平衡天气灵机。”
慕声眼皮子一跳,道:“也就是说第二件神器现世?而针对邪修的斗争变成了玄魔之争?”想了一会儿,她又道,“那失乐门呢?那群邪修呢?难道就不管了?”
温情愁定定地望着慕声,良久之后才道:“你可能还不知道终雪山中逃出来一尊洞天层次的邪魔吧?”
慕声失声叫道:“什么?”她确实没有料到这点,如果终雪山有这般存在,那昔日进入的时候为何没有感知?怎么没有一个人知道?
温情愁垂眸道:“失乐门供奉那尊邪魔,结果被邪魔当作了血食吞噬殆尽。兴许为了避风头,那尊邪魔如今遁到了天外去,如果它现身了,自有洞天大能来对付。”
慕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闭关了半年么?怎么就感觉百年过去了呢?定了定心神,她神情复杂地望了温情愁一眼,道:“所以失乐门不足为虑,眼下的敌手是昔日的盟友魔门,对么?”
温情愁应了一声:“算是吧。但是大体方向是不变的,玄门一定要拿到四件神器。”她不理解为何玄门执着于外道,可眼下得知神器之用后,她认为玄门的打算最终要落空了。
慕声忽又道:“天地秤在叶道友的身上吧?那不就是有主了,这事情同我没有多大关系。”她的语调越来越小,最后一句变成了几不可闻的嘟哝声。
温情愁道:“但是天地秤需要重新开眼。”过去推动着慕声往前走,如今更是不能够懈怠了。虽然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她们所处的世道以及目标都更易了,但那些过往又怎么可轻易放下?见慕声仍旧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她笑道,“我这次到天衍宗也是因为天地秤‘开眼’之事。这回的神器秘境将在魔穴中衍生,而开眼的关键也显露了出来,需要一张‘天元道箓’,这是天地自行生成的神文。”
慕声心一沉,又问道:“然后呢?”
温情愁道:“还不算彻底撕破脸皮,所以这秘境还是各家弟子去争取。如果魔门得到了天元道箓,就用其换魔穴诞生的机会;如果玄门得到了,就会彻底将魔穴镇压。”见慕声一脸不愿面对,她索性将事情挑明了,直截了当道,“身为真传弟子,你是避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