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的雷法传承多种多样, 有阴雷、□□、冰雷、火雷种种……天衍宗的《清微天雷玉旨》乃是五雷正法,走得是“力”之路数。雷霆一旦铺展开,雷光闪烁, 万雷齐轰,而曲一尘手中的那柄戮魔剑威能也跟着往上攀升!她知道温情愁的本事, 故而一出手便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
“不愧是五雷正法。”温情愁身处雷海之中, 动作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她的身上攀升起一黑一白两道阴阳之气,形成了一张的太极阴阳图。她的功法与太上无极宗不一样,毕竟后者只是聆听讲道得了传承, 并未触及到天地的本源。“圣人因阴阳以统天地”, 所谓阴阳是生死, 是柔刚,是圆方……是一切道。太上无极剑气化作了两条神威赫赫的龙,冲向了那一片雷海, 在其中横冲直撞。只见那异气凝成的龙须轻轻一扫,便撞上了戮魔剑, 龙须在雷剑之下断成了两截, 而剑气同样四分五裂。
“太上无极——”曲一尘的眼神凝重了起来,她紧凝着温情愁, 一口气祭出了十六道剑意。剑意与雷光相交的刹那,气意往上攀升, 似乎要超越元婴这个境界!温情愁见状, 伸手一点,太上无极剑气同样分化剑意!就算是要比谁的灵力多,谁分化的剑光数目多, 她也有自信压过曲一尘。在天衍宗这一代的真传弟子中,这位得了掌门嫡传的女修的确是出色, 可奈何温情愁并非与她同层次之人。她一拂衣袖,荡开了周身的雷光,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不存在了,她伸出手指向着曲一尘的眉心一点,微微笑道:“得罪了。”
那一指伴随着莲花法相正中曲一尘的眉心,上拔的气意瞬间便降落了下去。温情愁与她并没有多少仇怨,故而不曾下杀手,只是抹去了她投入了神器中的气意,直接将她从山河社稷图中送了出去。他们与山河社稷图就是靠着这一抹气意相接的,气意一散,人自然也会被神器斥出了。
在曲一尘的身影消散之后,温情愁转身打量着这座太元道观。除了从九州过来的修士,里头的存在都是山河社稷图自行幻化出的,力量层次并没有超越元婴,甚至连金丹都不如。在这里的角逐,看得还是他们这群外来者。温情愁自然无闲暇料理那些小角色,将他们留给了同样是拟化出来的女将姜言,她一步转入了存放着道典的书阁之中,也不细看,伸手一抓便将所有的道典都取走。
城外。
常瑞、周之恒、黄映山三位金丹巅峰的弟子斩妖归来。忽然间,他们望见了城中的雷霆万钧,顿时心惊肉跳的,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那似乎是曲师姐的清微天雷?!”常瑞大惊失色道,“城中有什么人物能够让师姐使出这样的手段?难不成有其他宗派的修士到了赤龙城中来?”
周之恒眼皮子乱颤,忙不迭道:“我们赶紧回去!”那威能宏大的天雷持续了半刻钟后渐渐地消弭了,结果到底如何他们也看不清。就算是内心极为信服大师姐,可仍旧是压不住那颗担忧之心。他们一路紧赶慢赶,却在护城河外被阻拦住。一门门的火炮向着他们,城墙上站立着神情被掩藏在面甲之下的披甲士。
“那、那是慕师妹的人?”常瑞神情凝重,一时间摸不清慕声的想法。
“可能是想对付咱们?”周之恒挠了挠头道。
“不至于吧?咱们都是同宗!”黄映山咋舌道。
常瑞沉思了片刻后,缓缓道:“可是道念和取舍不同。”那日在与师妹商谈后,他以为师妹记着山河社稷图的事情,准备改变主意了,可谁知道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如果是这样,那城中与大师姐斗法的人,也同师妹有关咯?可师妹是从哪里寻到九州修士?除了天衍宗之外她还会有其他的选择么?难不成是天机门?
常瑞的疑惑在数息之后得到了解答,那一张太极阴阳图覆盖了上空,太上无极剑气如龙呼啸纠缠,步步逼来。与此同时,那一门门龙威火炮也在这个时候动作了起来,威能宏大的火炮不弱于雷珠的爆裂,打不死他们,但是能够扰乱他们的阵脚!“我们先撤退!”剑光在冲天的火炮中撕开了一条路,常瑞狼狈地化作剑芒飞遁。可那张太极阴阳图随心演化,落在地面形成了一个阴阳大阵,将三人困死在其中。
“周师兄,可有法子么?”常瑞转向了周之恒询问道。周之恒出身遥夜峰,而炼器本质就是将阵图符箓铭刻在器胎上。这一峰的弟子对符箓、阵法都颇有研究。周之恒双眸中光芒闪烁着,打出了一道道法诀,在试探大阵的跟脚,可这阴阳大阵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中,以他金丹期的修为难以看破。金丹期巅峰,终究不曾迈入元婴境界。
“这一代的记名弟子其实天资也不差的,只是气脉的开辟不如真传。”温情愁暗暗观摩了片刻,便不再困着他们。剑气呼啸而来,将他们在山河社稷图中落下的气意斩断,直接将他们给送了出去。
“赤龙城中的太元道观到手了,等到消息传入京中,恐怕太元道宫的人会愤怒无比吧?”慕声在一旁静静地观看着,片刻后又道,“他们想要插手还需要扯一面大旗,恐怕会找到孟炎那边。毕竟这是他们支持的殿下呢。”
温情愁斟酌片刻道:“等到他们发难有段时间,慕师妹,你可将道典都读了,寻思升级天工造物的法门。”要不然只靠着她一人,恐怕会有些吃力。
大鸿皇宫中。
如今的鸿帝希慕长生,并不管朝政的事情,而是尽数交由留在京中的三殿下,也就是崔丹楼来处理。不过就算他不管事情了,对太元道宫的态度也是极为厌恶的,听闻赤龙城中的太元道观被踏破,自然也是拍手叫好,暗暗嘱咐崔丹楼推动太元道宫的覆灭。
皇女府中。
太乙宗的修士以门客的身份现身,围拢在了崔丹楼的身边。在四位身怀帝气的人中,崔丹楼气运是最旺盛的,距离那天子之位最近。她借着监国的身份权势在皇宫宝库中搜寻山河社稷图,可始终不得其所在。或许只有他们四人中有一人坐上宝座时候才会慢慢地显化出来。
“师妹,不如直接逼宫,把那老皇帝给解决了。”曾行慎的眼中掠过了一抹杀机。他想的简单,只要得到了帝位,就等同于拥有万里江山。
“不妥当。”赵清淮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要是山河社稷图不显化呢?再说了,就算解决了鸿帝,余下的三人未必肯臣服,他们拥兵在外,江山就不算平定。”她的话音落下,曾行慎就不说话了。他们太乙宗进入神器秘境中的修士,以赵清淮的修为最高,一般情况下,曾行慎并不会反驳她的话语。
“还是得将敌手一一送出去。”崔丹楼沉思片刻,接腔道,“赤龙城闹起来正好,太元道宫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推动孟炎与慕声对上。”说到“孟炎”的名字时,崔丹楼眼中闪过了一抹厌恶的情绪,她想不明白,这人怎么会出现在秘境里的。当时半道被阻截,他跌入悬崖中,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呢。不过此人在也好,趁着这个时候取回祖师的残魂。
“说来也是奇怪,根据我打探到的消息,那赤龙城太元道观里是天衍宗的人吧?他们之间闹内讧了?”曾行慎嘟囔了一声道。
“可还是有一个人在,不是么?”崔丹楼淡淡地开口道。她如今的这个身份能够提供一些便利,至少在孟炎那一系对付赤龙城的慕声时,能大开“方便之门”,不让他因为朝廷的态度而畏首畏尾。想了一会儿,崔丹楼又道,“夏盈盈那边有动作么?”
曾行慎道:“暂时没有。”魔门修士落入此界的身份乃妖魔,正合了他们的命数。原本这妖魔是被太元道宫牵出来的,但是九州魔门修士落入其中,恐怕就不如太元道宫掌控的那般了。他们仍旧是一把锋利的刀,然而不再被太元道宫所把控。
接下来,太元道宫果然咽不下这一口气,催动着孟炎有所动作。
孟炎得到了宫中的支持后,从原先小打小闹变得大胆了起来,借着太元道宫的关系与妖魔联系上,不断地派人前去赤龙城的地界骚扰,甚至是掳掠在城外的百姓。慕声对他们的行为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反而纵了孟炎的胆气,他差妖魔进攻,一口气占据了六七座周边的小城镇。那架势是要剑指赤龙城,要将慕声掌控下的整个州府收入掌中。
“他的队伍里倒是有不少的散修。”赤龙城中,温情愁从容地坐在小榻上,一左一右放着黑白棋盒,正独自对弈。而一侧的慕声正在快速翻看道书,她要从中找一个提升造物灵性的法门。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之后,造化灵甲的性能有了很大的提升,至少能够应付一般的修士。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时候发出了笃一道声响,温情愁指尖摩挲着玉石制成的棋子,慢悠悠道:“力量再往上推,制造起来也犹为困难,一座太元道观里的库藏可能不够。”
“高层次的只要有一部分就够了。”慕声道,本来在秘境中的修士就不多,只要针对他们的灵甲足数,余下的人便不足以为惧。顿了顿,慕声又继续道,“孟炎联系了妖魔。”
“无非是与魔门的人走到一起去了。”温情愁勾唇笑了笑,只不过笑意并不达眼底。“眼下那边的人越发傲慢,将他们引入城中,可一网打尽。”
太元道宫是山河社稷图演化出来的,那股对凡人的傲慢和轻蔑是与生俱来的。但是孟炎的傲慢则是有心火催生的。来自九州的人都知晓,赤龙城的太元道观乃是天衍宗修士所在。那座道观被灭,等同于天衍宗修士失去了角逐的机会了,这种“内讧”在大宗派之中,尤其是在神器争夺上是少见的。可孟炎不仅没有因此生出警惕,反而有一种“天下局势俱在掌控中”的张狂。
“孟道友,如此顺利拿下,恐怕有诈。”散修向来是依势而动的,在四位身怀帝气的人中,分明是孟炎这边更强,至少得到了太元道宫的支持,也就是说本土的超凡力量基本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在太元道宫的支持下,他的确是有资本张狂。
“赤龙城那边拿什么与我道宫相抗衡?”孟炎不以为然。他这里有太元道宫的支持、魔门的支持,甚至在京中的崔丹楼都不曾有阻拦的话语,赢面是在他这边的。再说了,他的身上还有另一件宝器呢!孟炎的眼神闪了闪,等到劝解他的人离去之后,他才从袖中摸出了一支闪烁着金芒的笔来。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在他落下了悬崖之后,非但没有身亡,反而进入了一个石窟中,寻找到了这宝贝。在粗浅的祭炼之后,他得知了这宝器的由来。此宝器名为“宣命笔”,乃是上古时代的神器,传闻可更改命运,拨动天机。他原本是不相信的,可在天榜出世之后,他将其中的某个人更改成了自己的名字,最后果然取代他进入了山河社稷图中!有如此神器在,那山河社稷图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今只要用宣命笔写下结局,就无人能够与他争锋了!可惜他的身份是凡人,并没有灵力可调动。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的,戒指里的老前辈还有残余的灵力。思忖了片刻后,孟炎便专心地感知起了戒指里的洛无邪。
洛无邪原本不想搭理孟炎,可耐不住那一声声催人的魔音,他显化出来之后,神情阴沉地望向了孟炎。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要推动孟炎取到四件神器去救世,如今孟炎走在这条路上了,但是并不是他所想的那般正义,反倒是混杂着一种极为邪门的感觉。
“前辈,我需要催动宣命笔。”孟炎望向了洛无邪,开口一点儿都不客气。
洛无邪忌惮地望了宣命笔一眼,他并未听过这件神器的存在,可更改命数,难道什么都不用付出的吗?洛无邪狐疑地望着孟炎,将一点点心思压了下去。索性有什么后果都是这小子来承受!他也不多话,而是直接将灵力借给了孟炎。孟炎感知到了那股久违的力量,顺势写下了这场战事的结局,眸中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可就在这一笔落下之后,远在赤龙城的温情愁蓦地往那气运浮动的地方望了一眼,眸光深邃如同幽渊。
“怎么了?”慕声察觉到了温情愁的情绪变化,拧眉道,“难道计划出问题了?”
温情愁摇头,她笑了笑道:“没事。”有人在逆改气运和命数,但是在这山河社稷图中,连乾坤都被神器的力量镇压,那种小道岂能够行得通?不过那方似乎有神力在激荡,或许也是一件神器,不管如何,都要将它取回来。
赤龙城中的法坛林立,阴阳太极图覆盖了整座城池,随即隐入了云气中,消失不见。
孟炎靠着妖魔与太元道宫的修道士掠阵,所向披靡,一直打到了赤龙城下。龙威火炮对准下方的修道士,打出了一记又一记,可是有九州的散修阻挡着,并不能对修道士造成多大的伤害。仅仅半个时辰,赤龙城便整个儿被轰破,门户大开,太元道宫的修道士与妖魔俱是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去。
“妖魔是本土的,魔门的修士并没有现身。”慕声咦了一声,有些遗憾。
温情愁笑了笑道:“他们不现身才是正常的。”看那城外,不是有散修在徘徊么?兴许是冥冥之中感知到了什么事情吧。温情愁并不理会城外徘徊的散修,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入城的孟炎身上,这厮的身上果然存在着一件神器!他现在是凡人,怕自己出事情,身边至少有三个元婴修士护着。不过,就算元婴修士又能如何?入了这赤龙城的阵图中,阴阳逆转、清浊更易之后,看他们还如何斗!
温情愁心神一动,天地间便阴沉了下来。原本的大日被黑气遮蔽,像是陷入了夜幕中。陡然间发生的变化让孟炎这方的修道士乱了阵脚,而埋伏在了城中的披甲士擂起了战鼓,一口气杀入了阵中!
“怎么回事?”孟炎的面色一沉。
“是九州修士的手段,这逆转阴阳之法,恐怕是那位太上无极宗的传人吧。”一位散修幽幽地开口道。不过此刻的他仍旧是一派镇定,他们散修中有元婴三人,而太元道宫拟化出来的大真人也有六个,根本无需惧怕一个元婴修士。那散修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元婴阶段恐怕没有这么强悍的力量,兴许是借着法坛而施展的大道术。”
孟炎想到了温情愁,眼中顿时掠过了一抹厉色,他喝道:“那就去打破法坛!”他的人马都是修道士,实力在凡民之上,冲到法坛上,在孟炎的认真中无疑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然而在暗色中的局势使得他心中发凉,那群披甲士不知道哪里来的强悍力量,竟然能够与修道士打成平手,甚至连大真人都被身着灵甲的人阻拦住!
“那是法器?”散修中有人暗下一琢磨,似是摸到了门道。但是以这个世界的造物水平,根本达不到九州炼器的层次,或许是借着阴阳大阵拔高的力量?他神情微微一变,正打算提起灵气作战,忽地一股污浊之息汇入了法体中,使得灵息逆乱,显然是大阵中清浊之变!他的灵力并没有消失,可是战斗力直接被削去一半!这样的情况,要怎么跟对方打啊?!
别说散修们的阵脚已经乱了,就连孟炎都难以保持原先的镇定和沉稳。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凡人,都靠散修们护着。他用宣命笔写下了结局,一定会反转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自我安慰,可倏然间,数道剑芒飞掠而来,吓得他心神俱裂,忙不迭抱头蹲下。不过这剑气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斩去了散修与山河社稷图相牵连的气意!气意一消,那些散修身形立马变得虚幻不定起来,在孟炎震恐的神情中,化作了流光淡去。
“乌合之众而已。”充斥着嘲弄的笑声传入了孟炎的耳中,孟炎猝然抬头,便看见两道熟悉的、深恨的身影缓步而来。护佑着他的修道士轻而易举地便被击飞,他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温情愁逼近。
“老前辈?老前辈?”孟炎忙不迭在心中呼唤着洛无邪,只是在这阴阳大阵中,那股灵机被封锁,仅仅是一道残魂的洛无邪如何能够现身?见老前辈关键时候掉链子,孟炎心中咒骂不已!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够取出宣命笔横在胸前!
温情愁一眯眼,眼中掠过了一抹狠戾的神色!红色的袖袍翻飞,她一掌拍在了孟炎的身上,从他的手中夺取了这支宣命笔!这是昔日康时祭炼的法器,他拿着宣命笔似乎写下了什么东西,作为最后的诅咒?伸手按压着眉心,温情愁将那股涌动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她冷冷地盯着昏死过去的孟炎,一言不发。
“那是什么?”慕声的视线被温情愁手中的宣命笔所吸引,没等到温情愁应声,一句话便脱口而出,“宣命笔?!”
温情愁神情变化莫测,她一转身,那抹厉色便收敛起,将宣命笔递到了慕声的手中,她道:“也是一件神器,这厮当真是好运道。应该就是靠着这进入山河社稷图的。”
慕声握住了宣命笔,没有说话。
一股不详的气息在宣命笔上萦绕。
温情愁道:“这笔能够逆转命数,孟炎只是粗浅地祭炼,并不算宝主,我已经将上头的印记抹去了。”
慕声沉默了许久才应了一声,片刻后又道:“落在山河社稷图上的气意不消,他就不能够从这里出去。”想了一会儿,她又莫名道,“能够在这里真正杀死他吗?”神器争夺之中,死亡是寻常事情。孟炎已经不是她的同门,而附近又不会有其他人阻拦。将孟炎杀死之后,随意推给妖魔也是行得通的。“他篡改天榜,本就不是正道。”此刻的慕声,是真正动了杀机。
温情愁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得先解决赤龙城中的事情。”
入了阴阳大阵之后,太元道宫显化出来的修道士逐渐失去了外间的灵力支持,而披甲士的灵性力量则是来源于灵甲,越战越勇。连孟炎这个“贼首”都已经束手就擒,余下的人哪里还会负隅反抗?不过就算变成了阶下囚,他们的心中还是怀着傲慢和自负,太元道宫如此势大,难不成他们敢灭口不成?
已经处置过一派太元门徒,姜言自然明白新的一群阶下囚该如何处理。让手下人将这群俘虏带下去之后,她收起长剑,对着慕声一拱手道:“此刻诸城太元贼倾巢而动,我皇朝的力量趁机奋起,重新掌握了州郡的权力。如今过了半数送来了文书。”在太元道宫的压制下,这些人自然是被迫蛰伏,对太元贼马首是瞻。在大殿下清理了太元贼之后,其实他们还有另外的选择,那便是京城中的那位,可到底天高皇帝远,他们对皇朝的“忠心”未必能够换来全家老小的安稳,在这等情况下,聪明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慕声拧眉询问道:“那些妖魔呢?有异动么?”
姜言应道:“不曾得到消息。”
慕声闻言心中有了数,魔门那边假意与孟炎合作,其实并不想真正卷入其中,他们更想坐山观虎斗,毕竟玄魔二道还是有区别的。别看这次入城的妖魔不少,可都是山河社稷图显化的,并没有一个真正的魔门修士在。
手底下可用的人颇为能干,慕声不需要亲自处理余下的事情。她打量着那支从孟炎处夺来的宣命笔,那股不安与烦躁并没有散去。她现在是凡人之躯,没有灵力,无法了解这宣命笔到底有何神通,在把玩了一阵后,重新将它递给了温情愁,问道:“师姐可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来?”
“我看看。”温情愁接过了宣命笔,将一缕神识探入了其中。神器衍生宝灵不在话下,可这支宣命笔的神气早已经被抹除了大半。宣命笔批命之事冥冥之中都有记载,数息之后,温情愁从宣命笔中抽出了一侧金光闪烁的文书,封皮上题着《逆运金册书》五个大字。
“这上头是?”慕声眼皮子一跳。
温情愁沉声道:“是命运的痕迹。”她伸手翻到了末页,一眼便看见了孟炎留下来的痕迹——对战局结果的改写。只不过那些字迹很淡了,在温情愁鼓荡的灵机冲刷下,只余下浅淡的墨痕。再往前翻一页,便是天榜名字的改动——凭借着宣命笔,孟炎夺取了他人的机遇。温情愁对此兴致寥寥,直接将《逆运金册书》递给了慕声。
慕声手指被《逆运金册书》上的金光一灼,忙不迭地往后一缩,到底是按捺不住那股心思,将《逆运金册书》从第一页翻起。与如今截然不同的文字扭曲着,组建成了一股信息的洪流。慕声的意识一沉,熟悉的剧情从洪流中分出,落入了脑海中!在这《逆运金册书》上有她见到的剧情完本,记载了孟炎如何从一个气脉全断的废人变成了九州的救世主!这是承载着剧情的天书?慕声的心中泛起了疑惑,但是很快的,她便甩去了这个念头,重新梳理《逆运金册书》的内容!
这金册书是被人改写的命运,而那些剧情分明就是被幕后之人定下的!这是有人钦定了她的一生,不对,不仅仅是她的,是整个九州的命运都被这一支笔给框定了!所谓的原剧情就像是别人刻意安排的一场戏!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她怎么能够不感到惊恐和愤怒?!
“师妹?”温情愁关切地望着慕声。
慕声气得整个人都在发颤,手脚冰冷仿佛置身于冰窟中!她将《逆运金册书》递给了温情愁,含怒道:“我、孟炎、夏盈盈、叶星遥等人的命运都在其中!有人编织了我的一生!”如果真灵不回归,她就会像木偶,沿着别人钦定的道路活下去。他们是因金册而诞生的?还是说被金册乱了命轨?
温情愁一怔,眉头深深皱起。从慕声的手中接过了金册翻了数页,她的神情顿时大变!比起慕声,她知道的事情显然更多。宣命笔的主人乃康时,而这位神祇最为擅长推演、排布命数!他无端排布这一出做什么?那孟炎又是什么东西?与慕声的命数牵连?这是在故意恶心她们!温情愁的神情变化不定,那孟炎是非死不可了!
她不仅仅是看逆转慕声命运的那几页,而是将用神文承载的内容都扫了过去!其中提到了杀神大劫,康时甚至在《逆运金册书》上留下了一笔,妄图扭转陨落的命运。可是他终究失败了,那字迹淡得像是要彻底消失。
——你要杀我么?你自己不怕业力缠身,不怕陨落么?不对,你的确是不用畏惧的,毕竟有那一位算计诸神,给你逆转天数。她道化山河?哈哈,道化山河!
温情愁隔着那破碎的时空,望到了业火焚天的场景,那儿有一尊伟岸的、手持宣命笔的神人,他披头散发,在面临死境的时候笑容很是癫狂。
——你以为你们这样就胜了么?我在金册书上记下一笔,诅咒你们气运落空,沦为卑贱凡民的洗脚婢!
温情愁看到了自己斩出的一道剑芒,她不知道诸神是怎么消亡的,但是可以确定,康时是死在了她的手中。而康时在化为元炁消散天地间的时候,对她落下了诅咒。
昔日拂晓顺天之意选择道化,天地悲戚,魂魄恐怕没有彻底崩解,而是散在了诸宇四方。康时推演出了未来的画面,以之为基石,重新排布命运,只要不曾被打破,还是有可能成真的。他在金册书中留下了神力将拂晓之魂召唤了回来,并且塑造了一个气运者妄图镇压拂晓的运势——至于那道侣关系,更是为了恶心她们两人。可天地大功德在身,岂能够被区区神器塑造的“命数”镇压?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康时的确是成功了,现在的她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师姐?”慕声推了推温情愁的手臂,蓦然对上那一双含着森戾煞气的眼眸,慕声也吓了一跳,仿佛不认得眼前的人。
温情愁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怒焰强行压了下去,她转向慕声道:“《逆运金册书》中记载的未必会成真,不用放在心上。”
“我知道。”慕声已经想明白了,可想到书中的剧情,想到背后有人这么安排她,就忍不住怒火上涌。“是什么人在背后排布?”如果这个问题没法得到答案,她怕是一辈子都不安稳。
温情愁冷冷地开口道:“一个死人。”
“死了?”慕声皱眉,旋即又意会地点点头,如果没有死,东西怎么会落在孟炎的身上?“我想不明白,那个人做这些是为了什么?那命数在我诞生之前就被写下了吧?难不成是因为算到了我身上的气运?想要借我气运让孟炎成道,最后在孟炎身上复生?”慕声越想越是悚然,她倏地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这么一来,孟炎更不能活了。”
慕声的猜测逐渐偏离了真相,可这样的解释能够让她信服,温情愁便也没有解释。她顺着慕声的话道:“你说得不错,孟炎不能活。”那金册书上怎么记载并不重要,只要孟炎死了,那留下的墨迹就会淡去,命运岂会这么直接、这么容易让人摆布?
地牢中。
晕厥的孟炎醒转了过来,他并没有与太元道宫修士关押在一起,而是被单独锁在一间囚牢中。
孟炎心中恐慌,凡人之躯让他没有任何倚仗,只能够催促着洛无邪现身。
洛无邪的残魂比之最初寄存在戒指中的时候虚弱了很多,他冷冷地盯着孟炎,心中泛起了一道杀机,可眨眼间便因为与孟炎的契约反噬。
“你也想杀我?!”孟炎疯狂地叫嚣,面上阴森如厉鬼,他瞪着虚幻的残魂,“我要是死了,老前辈你恐怕也要魂飞魄散。”
洛无邪呵呵冷笑,彻底消亡不会,也就需要千年来积蓄灵力吧。这小子真是邪门了,他身上的气运时显时隐,让人捉摸不透。他明明是被命运眷顾的人,就算经历重重险境,那也应该成功,可偏偏做什么都不成功。难不成是因为他的那个师妹,彻底地截断了他的气运?“你想离开这里,是么?那就感知你落在山河社稷图上的气意,将它取回来。”
“取回来之后我不就从秘境里离开了?!山河社稷图没有到手,怎么能离开?”孟炎满脸不甘愿,他瞪着洛无邪,又道,“昔日山河图不是由你所掌么?为什么不能够让他再度认主?”
洛无邪听了这话恨不得一脚踹在孟炎身上,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孟炎,道:“你当真以为靠着我们自身的力量能够掌控神器,镇压邪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