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越看越是眉头紧锁, 看着江暮阳在裴清怀里娇媚的模样,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刺眼。
同裴清相比, 好似他的手段就显得低人一等了。
他不喜欢江暮阳这般放‖荡的样子, 不喜欢江暮阳这般纵情纵欲,更加不喜欢江暮阳这么深爱着裴清。
因为,两个人迟早是要分开的, 现在越是深爱, 分开的那一刻,才越是痛彻心扉。
裴清痛苦, 是他的宿命如此,可江暮阳罪不至此,直到今日, 天道还是想伸手拉这个孩子一把。
将这个孩子平安的送回属于他的世界。这个时空太残酷,弱肉强食, 强者为尊,适者生存,根本不适合像江暮阳这样,以真心待人的好孩子。
直至今时今刻, 天道再次生出一丝悔意, 早知江暮阳会被这个时空染脏, 会因此堕‖落, 随波逐流,放纵自己。
那么, 当初就应该趁早送他回家去的。
天道实在看不惯两个人成天到晚,正事不干, 腻歪在一起的样子, 索性施法, 运转着浮生珠,欲让江暮阳狠狠疼上一番。
既然江暮阳不垂怜苍生,那么总该垂怜他自己罢。
天道便不相信,恢复了几世记忆,饱经风霜之后的少年,还会愚蠢到为了区区一个裴清,而让自己痛苦不堪。
下一刻,江暮阳胸膛再度剧烈疼痛起来,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整个人剧烈地颤动起来,无力地趴伏在裴清怀里。
伸手捂住胸口,脸上的冷汗再度冒出了一层。他的脑子里满满都是一个疼字!
注意力再度被胸痛狠狠拉扯过去了,他甚至无法集中精力思考,那宛如惊涛骇浪的剧痛,瞬间将他彻底吞噬。
江暮阳呼吸骤停,死死咬紧牙齿,鲜血顺着齿缝溢了出来,为了不让裴清察觉到他的异常,他故作娇羞地把脸埋在裴清的颈间。
一声不吭地承受着来自于不同的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暴‖行。
天道见状,越发不悦,认为江暮阳这是自作自受。开口跟裴清说清楚,很难么?
明明只要江暮阳一句话,裴清就会立马舍弃生命。
如此,还能博取一个祭天救世,舍身成仁的好名声,不比让裴清世世沦为炉鼎,辗转在无数男人怀里婉转求欢,嘤嘤啼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有气节么?
美名流传千古,恶名遗臭万年。
江暮阳权衡利弊,能不懂其中道理?
天道自认为,对谁都无情,但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这个孩子,都很特别。
他曾经给予了世间最好的一切,送到了这个孩子的面前,是这个孩子自己没有好好珍惜,就为了一个区区的裴清,一个注定要沦为男人们争相抢夺玩弄的禁、脔。
居然就敢如此辜负他!
江暮阳以为他是谁?又把他当什么?
他可是天道,这个时空至高无上的天道,横跨天地之间,最强大的存在。
没有人可以让天道死,而天道却可以让任何人死。
区区一个裴清,江暮阳岂敢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天道!
天道想让面前紧密胶着在一起的二人分开,掌心灵力怒盛,浮生珠在他的操纵之下,继续高速旋转,那种宛如利刃穿胸的痛楚,排山倒海一般,火速蔓延至了江暮阳全身。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他的齿缝间溢了出来,但他没有发出半声呼痛,一直死死咬紧牙关,还生怕被裴清发现,双臂勾住裴清的脖颈,把脸埋他颈间。
虽然江暮阳看不见天道,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天道已经现身,现在一定就在这个殿中的某个角落,远远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江暮阳还知道,天道就是为了逼他告诉裴清祭天救世的真相,所以,才现身运转浮生珠,以此相逼。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知道,所以,才更加不想让天道称心如意!
他太了解裴清了,一旦裴清知晓了真相,那么,裴清一定会为了他,而选择牺牲自己的。
还有就是……天道也太小瞧他江暮阳了。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受不得一点疼,吃不了一点苦的孩子了,别说是利刃穿胸,哪怕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也无法逼迫江暮阳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江暮阳深呼口气,两手紧紧圈在裴清的腰间,两个人紧密无间,严丝合缝,他也不在乎天道现身旁观。
甚至根本也不把天道放在眼里。江暮阳透过浮生珠,语气嘲弄地告诉天道:“我喜欢裴清,我爱裴清,你想拿他祭天救世,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天道:“你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你变了。”
“那也是你一手将我变成这样的,是你逼我太甚,我从前以为,是裴清的存在,才害我至此,让我在修真界饱受疾苦,误入歧途。现如今,我才知,不是裴清害我,而是你害了我。”
“我的一切悲苦,并不是裴清造成的,连我师尊,两个师兄,甚至是我的哥哥们,我的好侄儿,甚至是魔尊,全部都遭了你的算计。”
江暮阳在心里,默默念道:“是你害我至此,一步步将我逼成这样的,可是现在,你又责备我变了,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天道:“我只是想让你放弃裴清,就有这么难么?”他亲眼看着,江暮阳痛苦不堪的样子,眸色渐渐深沉了许多,他生来就是天道,注定无情无欲,以一种绝对的天人之姿凌驾于整个时空。
操纵着所有人的命运,世间的苍生对他来说,不过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他修的从来都不是慈悲道,自然不悲悯。
但好像从一开始,他就对眼前这个孩子,产生了不一样的情绪,可是,这个孩子却不知道珍惜。
就为了一个……一个注定成为炉鼎的裴清!
天道的声音竟难得的带了几分冷肃,他又道:“你确定要为了区区一个裴清,而辜负天下苍生?甚至,放弃回家的机会?”
“在我眼里,苍生固然重要,但裴清也同样重要。我只是他的道侣,我又不是生他养他的父母,即便是他的父母,都不能决定他的选择,更何况是我?”
“如果,需要祭天救世的人是我,我想,我最终会答应的。可惜,这个人偏偏是裴清。”
江暮阳还是认为,天道这是纯属道德绑架了,好像裴清不祭天,就是裴清祸害了苍生一般!
他确实想回家,但他也确实舍不得裴清,更别说是让他的回家之路,完全建立在裴清的血泪之上。
他真的做不到!
除了生离和死别,也许,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的。江暮阳坚信,在这场和天道的博弈中,他绝对不会输的,绝不会!
他对自己非常有信心,对裴清亦如此!
天道:“我是天地共主,世间的主宰,没有人可以忤逆我,就是你,也不行。”
话音未落,指尖灵力簌簌流转起来,直接将浮生珠开了六层。他倒是想知道,江暮阳到底能为了裴清,忍到什么地步!
两个人到底还要在天道的面前,亲亲我我做多久!
可是江暮阳就是不服输,也不求饶,一直趴伏在裴清的怀里,明明都痛成那样了,都不肯服软半分!
天道默念,不生气,他不生气!他与此间天地同寿,年龄无法用准确的数字来计量,但必定是比江暮阳年长了相当大。
江暮阳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子,还是个任性的小孩子!他又如何会同一个孩子置气?
裴清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搂着江暮阳的腰,沙哑着声儿道:“阳阳,我们不做了,好不好?再也不做了,阳阳,到底让我怎么做,才能保全你?你告诉我,如何能面见天道,你不要事事都自己扛,好不好,阳阳?”
“我确实不如前世的裴清修为高,也不如他体贴,但我愿意为你舍弃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阳阳,如果你出事了,那么,我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请你务必告诉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要再痛了。”
裴清一字一顿地道:“剜肉可以,剔骨可以,挖心可以,你的胸口痛,是气海的位置,对不对?你的金丹在痛吗?我把自己的金丹剖出来给你,就好像当初一样,我愿意把金丹送给你,随你如何驱使。”
他误以为,是江暮阳的金丹出了问题,所以胸口才会痛的。
因为,阳阳说,天道在他的胸口里,放了一颗浮生珠。那么就让他的金丹,也进入江暮阳的胸膛,用他的金丹来抵抗浮生珠。
裴清别无所求,浮生珠侵蚀他的金丹也好,毁损他的金丹也罢,只求浮生珠放过阳阳的金丹,让他的阳阳不再受苦受难。
天道听罢,从旁开口道:“江暮阳,你还不肯告诉裴清祭天救世的真相么?他可要为你剖金丹了。”
江暮阳忙一手抓住裴清的右手,将之死死禁锢住,狠狠抿了一下唇角,而后,面露笑容地安抚裴清:“不需要你的金丹,别剖,你要是敢剖,我、立、刻、就、死!”
裴清的瞳孔剧颤,几乎变了声调了:“阳阳!”
江暮阳冲着他摇了摇头,蠕动着嘴唇,无声地说:“天道就在这里,不要让他称心如意。”
裴清听罢,隔空一抓,扯下床帘将人紧紧包裹起来,不动声色地警惕着周围。
周围僻静极了,窗户被风吹得微微颤动,满殿弥漫着浓郁的熏香,除了他二人之外,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但他相信江暮阳的话,天道一定就在殿中的某个角落,暗中窥视着他们。
裴清料想,天道来无影去无踪,又是此间主宰,只怕连他们的心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遂不敢轻易使用千里传音之术。
他低眸,凝视着江暮阳的眼睛,而江暮阳也抬眸望他。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但还是双双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片刻之后,江暮阳才通过浮生珠,想要窥探出天道的具体位置,他对天道说:“即便裴清剖了金丹,对我也无益处,你与其这般对我苦苦相逼,不如现身一见?我说不出口的话,由你来说,岂不更好?”
天道:“激将法对我,毫无用处。我已经告诉过你,天道是无形的,即便我此刻现身,裴清也奈何不得我分毫。”
“因为……我就是此间主宰,天地共主,他不过就是区区凡人,甚至未羽化飞升,岂有资格见我?”
顿了顿,天道长长喟叹一声,才道:“我若能出手,那么,何苦还要再给你三十天期限?”
“江暮阳,浮生珠的威力,我才开了六层,就几乎要了你半条命,若是开十层,你必定无法承受。”
江暮阳:“所以,你现在就要开十层了么?”他的声音听起来轻轻柔柔,好似大病初愈的病人,带有几分楚楚可怜的病弱感,但脸上却毫无任何惧色,“那你就尽管出手好了。”
“你不怕?”
“我死都死过三次了,又有什么可怕的?”江暮阳话锋一转,语气笃定道,“你又不会真的要了我的命,不就是折磨我么?天道也就这点本事了。”
他还趁机奚落了天道几句,想看看能不能逼其现身,好同裴清来一场瓮中捉鳖。
但很遗憾,天道并不上当,还摇了摇头,竟然罕见地笑了笑:“我本以为,经历了前世,你便能学乖,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也罢了。”
他并不想再折磨江暮阳了,他从来都希望江暮阳能够平安回家。为此,还给江暮阳创造了极好的机会。只可惜,江暮阳却为了区区一个裴清,一次次地辜负天道的偏爱。
真是好生可惜的。
天道认为,可能江暮阳还不懂,浮生珠的另外一层妙用,但很快,江暮阳就会明白的。
但江暮阳也会因此,失去一位至亲好友。
天道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肯第一个为江暮阳付出生命。同时,他也存了点私心。
凡是伤害过江暮阳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