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这么一个, 在江暮阳看来,近乎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就已经让众人无法接受了。
那只握着江暮阳的手, 攥得很紧很紧, 好似生怕稍微放松一些,江暮阳就会瞬间消失在原地一般。
陆晋元几次冲上去救人,都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画面中的江暮阳, 被人狠狠踩在脚底。
他一边暗暗告诫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从未发生过,江暮阳现在就好好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不仅恢复了记忆,还做回了最初的自己, 依旧是剑宗那个受尽宠爱的云风。
可他就是无法忍受,连假的幻象, 都无法忍受。
魔尊暴怒出手,对着画面中的自己,狠狠一掌打了过去,可毫无例外, 他的招数也尽数从幻象中穿透, 没有丝毫的阻碍。
幻象中的人, 好似同他们身处在不同的时空, 无论他们怎么做,都无法改变分毫。
只能亲眼看着, 画面中的魔尊,用脚碾着江暮阳的后背, 听见他冷嘲热讽, 肆意言语羞辱。
“真是可怜啊, 离开苍穹之后,你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躲什么躲?你以为失去了裴清的容貌之后,本座还会对你产生兴趣不成?”
“如此丑陋,面目可憎,即便跪下来给本座擦靴,本座都嫌弃。”
“你既然那般喜欢诬蔑裴清,在外坏他名声,那不如,本座也把你的名声毁了,可好?”
此话一出,画面之外的魔尊,气得脸色铁青,勃然大怒道:“你敢!你敢动江暮阳一根毫毛,本座就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无用的,这些都是无头尸生前的记忆了。
早已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无力回天了。
江暮阳神色冷酷,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显得无比冷漠,似乎画面中受辱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冷静得让人觉得诡异又可怕。
不过好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境地,并没有维持太久。
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那个受苦受难的江暮阳,很快就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之中,彻底消失殆尽了。
可那种带着哭腔的痛苦嘶吼声,却在周围经久不散。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才渐渐亮了起来,入眼便是层层叠叠的帷幔,自殿顶垂落下来。
宫殿昏暗,只有墙角铜架上的烛火微微摇曳,显得无比凄清。
魔尊几乎一瞬就认出来了,他惊奇地道:“这是本座的寝殿!这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周围就响起了意味不明的轰隆声,好像有人大力撞击着床板,还伴随着细若蚊吟的呜咽声。
有些含糊,可能是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的缘故。隐隐的,还能听见砰砰砰的声音,以及淅淅沥沥的水声。
陆晋元比较单纯,他迟迟没能从方才的画面中缓过神来,整个人显得有些迟钝,木讷地问:“这是什么声音?发生了什么?暮阳……”
江暮阳:“……”
这种时候喊他的名字并不合适罢。
他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样!
像魔尊那种脑子长在老二上的老畜生,怎么可能不干那种事情?
好似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下一刻,层层叠叠的帷幔便从里面掀开,先是露出一张过分大的床榻轮廓。
隔着一层薄纱,隐约能看见里面人影幢幢。
是的,人影憧憧。竟不止一个人在薄纱之内。那种古怪的,带着哭音的腔调,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即便再迟钝,陆晋元也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咬牙切齿地怒骂魔尊:“真是不知廉耻!”
魔尊道:“我们魔物不讲什么礼义廉耻,少在本座面前掰扯这些,你们名门正派倒是有廉耻,你不也一样觊觎着师弟的道侣?”
陆晋元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确确实实觊觎着师弟的道侣,每日每夜疯狂思念着江暮阳。
他从前以为,思念裴清已经是世间至苦,现在才知,爱一个人而不得,才是世间最苦。
若是他与江暮阳无缘无分,萍水相逢,他有意,郎无情,倒也罢了。
可他与江暮阳分明是有缘却无分,倘若他当初早点发现自己的心意,早点认清自己,多一点勇气,也许,现在站在江暮阳身旁,紧紧握住江暮阳手的人,就是他了。
陆晋元自认为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同江暮阳在一起,他比裴清更早出现,同江暮阳才是青梅竹马,却最终败给了裴清这个天降之人。
他就是不服气!
明明江暮阳十二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开始对他暗生情愫了!
是他亲手将江暮阳对他的情,一点点掐灭了。倘若今天跟江暮阳结为道侣的人不是裴清,陆晋元会用尽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人从裴清身边抢回来!
他可以不要江暮阳的心,但他一定要得到江暮阳的人!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可偏偏,偏偏那个人是裴清!偏偏是裴清!
陆晋元此生最不能伤害的人,就是裴清了,他答应过裴清的爹娘,要一辈子当裴清的哥哥,保护好,照顾好裴清。
既然是裴清的哥哥,又如何能抢弟弟的道侣?
陆晋元觉得非常痛苦,因为他是一只非常糟糕的凤凰,非常不是东西,竟不知廉耻的肖想弟妹。
可如果不靠着肖想弟妹,从而获得一点点的快‖感,那么他此生都不会快活了。
在场所有人,包括江暮阳自己,无人不知陆晋元对他有情,而且还爱得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
但看破不说破,凡事都点到为止,魔尊行事不管不顾,连最后一层用来遮羞的窗户纸都要戳破。
场上的气氛,一度降至了冰点。
长胤真人又何尝不觊觎着自己的徒儿?又何尝不想从裴清身边,将江暮阳抢回来。
可他为人师表,岂能觊觎徒儿的道侣?
为人长辈,怎能跟名义上的外甥结为道侣?
他对江暮阳的情,从生根的那一日开始,就注定是见不得光的。
“好了,都别吵了,晋元,你不必同魔尊争执。”林语声一路走来,最知陆晋元爱而不得的心酸,但没办法,错过就是错过了,江暮阳只有一个,天上地下就只有一个,难不成要把江暮阳劈成几块,他们一人领一块走吗?这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便出来打圆场道,“莫搭理魔尊,自古正邪不两立,何苦同一个大魔头计较?他岂能明白,我们与暮阳之间的师兄弟之情!”
他在师兄弟之情,这几个字眼上,咬得格外用力,双眸紧紧地盯着陆晋元,希望陆师弟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顺着台阶下来。
否则,他们几个师兄弟之间的情分,只怕要彻底散了。
陆晋元紧紧攥着拳头,因为牙齿咬得太紧,面容都微微扭曲了,好半晌儿才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师兄弟之情!”
好一个师兄弟之情!他现在跟江暮阳之间,就只剩下师兄弟之情了!
云宗主见状,暗暗叹了口气,其实谁当他的弟妹,他都无所谓,最要紧的是弟弟开心就好。
只要弟弟高兴,就是同时跟几个男人在一起,又有何妨?他们剑宗家大业大,养几个少奶奶不成问题。
他也不觉得师兄弟之间纠缠不清,如何丢人现眼。
难道还有比他家阿昭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而抛弃自己的小叔叔,后来又爱上自己的小叔叔,最后,还爱而不得,残疾毁容更丢人现眼的么?
同时,云宗主也在暗暗庆幸,幸好他当时还存有几分理智,没有私心帮着阿昭,强迫着江暮阳生米煮成熟饭。
否则,那才是奇耻大辱,家门不幸!
轰隆——
骤然传来一声巨响,迅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道白花花的影子,从薄纱之后丢了出来。
在原地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这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穿着打扮,竟同裴清几乎如出一辙。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个少年的鼻子和嘴,有几分像裴清。
可能就是因为嘴比较像裴清,所以被魔尊毫不留情地狠狠践踏,唇角都撕裂开来,淋漓着鲜血。
“少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本座!真正的裴清才不会顺从地叼住本座的东西,往喉咙里吞!”
“真正的裴清皎如天上月,洁如瑶池雪!岂会像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勾引男人!”
画面中,魔尊衣衫不整地从薄纱后面站起身来,赤着脚上前,一掌将地上的少年化作飞灰。
“无用的东西!”
其余炉鼎纷纷从床榻上爬起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江暮阳暗暗数了起来,一,二,三……九,十,十一,十二!!
他越数越震惊,加上刚刚化作飞灰的少年,一共十三个,十三个!
也就是说,魔尊同时宠爱十三个炉鼎!
同时!十三个!
天呐,江暮阳忍不住嘴角直抽搐,浑身一阵恶寒,魔尊真脏啊,还不是一般的脏。
魔尊微微一怔,喃喃自语道:“这倒是像本座的作风,但本座从未找过裴清的替身!”
他只找过江暮阳的替身,但一个两个很没意思,连江暮阳的一点点皮毛都学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