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实在是阴差阳错, 当时陆晋元多喝了点酒,结果就喝醉了, 醉也就罢了, 酒品出奇的差,误把他当成江暮阳,抱着他的腰, 好一番真情流露。
哭着求着, 让他别走。
林语声才将人扶到榻上躺着,那凤凰就跟疯了一样, 借着酒性就将他拽倒,两人在床上一番扭打缠斗之后,衣服双双松垮。
本来这也没什么, 同门师兄弟,又从小一起长大的, 算不得什么。
以前他们还在一起洗澡。
偏偏就在这种时候,外头吵闹起来,说是有魔族奸细混入剑宗,意图劫囚。
还好巧不巧的, 一伙剑宗的门生, 追魔族奸细追到他们房里, 连个招呼都不打, 直接破门而入,撞了个正着。
林语声当时大惊失色, 下意识一把将陆晋元推下了榻,咚的一声巨响, 陆晋元刚好头朝下, 彻底摔清醒了。
门生们面面相觑, 一边往外退,一边说对不起打扰了。
还顺势帮他们把房门关上了。
清醒后的陆晋元自觉出了大丑,一气之下破门而出,林语声怕他衣衫不整,又醉酒后出事,赶紧追了出来。
正好就迎面遇见了江暮阳和裴清。
因此,林语声也不知道陆晋元在哪儿,但想来以他的修为,也不会出什么事。
只要别到处发酒疯便好。
江暮阳暂时没空去听这些个风月,听远处传来打斗声,正欲冲过去帮忙。
他母亲的遗体明日便要下葬,在这种时候,绝不允许魔族人在此嚣张。
才往前冲了一步,江暮阳余光一瞥,正好就看见了那具无头尸,竟往地牢的方向行去。
他下意识看向裴清,见裴清对他点了点头,便匆匆同林语声道:“大师兄,你先去前面帮忙,这里交给我和裴清。”
话音未落,江暮阳就提剑冲了过去,轻轻一跃,便挡住了无头尸的去路。
短短几日不见,无头尸竟比从前看起来身形更加挺拔,皮肉也好像有了点光泽。
身上到处可见斑斑血迹,双手更像是刚从血盆里探过。
江暮阳一看无头尸这样,心里立马一个咯噔,暗道坏了,坏了,看来真被魔尊给说中了,无头尸因为长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头颅,开始见人就拧头。
也不知这几日都去哪里为非作歹,又拧了多少个人的脑袋。
有了鲜血的滋养,无头尸好似枯木逢春了,连皮肉都渐渐丰盈起来,隐约能看见魔尊的影子了。
“裴清!用白绫!”
江暮阳沉声道,脚尖轻轻一点,便跃至了无头尸的双肩之上,由于没有头,无头尸看不见周围的景象,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但很诡异的,能通过某种途径,来感知周围的环境。
具体什么途径,江暮阳暂且不知,才一跳上无头尸的双肩,就遭到了无头尸的剧烈反抗。
张牙舞爪左右扭动,试图将踩他肩上的人甩下来。
江暮阳二指捏着一张黄符,以一种寻常人很难做到的姿势,明明脚还踩在无头尸的双肩,身体却往后一仰,几乎要贴着无头尸的后背。
啪的一下,将黄符贴在了无头尸的后心。
哪知无头尸竟有出息了,连他的黄符都不怕,伸手就撕扯成了碎片,又要去抓江暮阳的腿,被江暮阳一剑砍了过去。
锵的一声,震得虎口发麻,无头尸竟丝毫不曾受伤,反而更大力地甩动身躯,短短几日不见,更加力大无穷。
裴清一甩白绫,喊了声:“阳阳!”
江暮阳会意,抬手一把抓着白绫,在无头尸身上拦腰缠了数圈,才往旁边一跳,翩然落地,用力一震,白绫瞬间绷紧。
二指夹着一张黄符,顺着白绫一掌打了过去,嗖的一声,贴在了无头尸身上。
他这回学聪明了,知晓普通的黄符,根本奈何不了无头尸分毫,这无头尸就好似打不死的小强,哪怕是挫骨扬灰,依旧能迅速恢复如初。
索性用了千斤符,直接压住无头尸的四肢,果不其然,无头尸的行动缓慢起来。
裴清趁机念咒,白绫簌簌收拢起来,将无头尸的骨骼绞得咯噔咯噔作响,几乎都能清晰地听见骨头断裂的卡擦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江暮阳收了长剑,上前一步道,“乾坤袋已经关不住他了,如若不然也关到水牢里去,跟魔尊分开关。”
裴清尚未来得及开口,哪知无头尸竟直接将贴在身上的千斤符震成齑粉,两手抓着白绫,猛然一扯,撕拉一声,竟生生撕碎了白绫。
被撕碎的白绫,宛如雪片一般在半空中飞舞,江暮阳下意识仰头望去,眼前骤然浮现出了些许画面。
又是那片茫茫的雪山,他整个人卧在冰冷的雪地里,鲜血从四肢百骸蔓延出来。
灭顶般的剧痛,几乎要将他完全吞噬了,他的嘴唇虚弱地张着,艰难又急切地呼吸着代表着生的气息,可入口却是冰冷的雪花。
恍惚间,似乎有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眼前的光亮渐渐消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似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阳阳……”
“暮阳!”
好多只手,在他渐渐冰冷的尸体上乱抚,滚|烫的泪水,溅在了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上。
可江暮阳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耳畔蓦然传来一声闷哼,迅速无比地将他拉回了现实。
江暮阳心头狠狠一颤,第一反应就是裴清受伤了,还下意识喊了声“裴郎”。
随即就传来裴清的声音:“不是我。”
仅仅三个字,江暮阳就大松口气,暗想,就以裴清现如今的修为,想伤到他,也确实不是件容易事。
定睛一瞧,却见无头尸已经逃到了走廊,手里掐着陆晋元的手臂。
看来方才发出闷哼的人,就是陆晋元了。
“可恶!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凶尸?!”陆晋元一剑挥了过去,锵的一声,生生砍下无头尸半副肩胛。
可下一瞬,脱落下来的肩胛,又迅速拼凑回去。无头尸似乎彻底被惹怒了,一手挡开长剑,两手使劲一攥陆晋元的手臂。
就听嘭的一声,就见陆晋元的左臂,扭曲成了诡异的弧度,他整个人狠狠晃了一下,脸色骤然惨白下来。
飞起一脚,正中无头尸的胸口,无头尸往后退了半步,手才一松。
裴清一剑飞去,铮的一声,穿透无头尸的胸膛,将之牢牢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江暮阳见状,赶紧取出乾坤袋,暂且将无头尸收了起来,为了安全起见,还特意画上血符。
当然,这个血并不是他的血,而是玄龙的血。
既然玄龙可以被魔尊的骨骼封印,那么,魔尊自然也能被玄龙的血脉压制。
但这只是暂时的,无头尸一日寻不到自己的头,一日不得安宁。
“二师兄,你怎么样?”裴清抬手一招,长剑飞入手中,上前一步,作势要搀扶陆晋元。
哪知陆晋元却侧身躲闪,好似在避嫌一般,摇头拒绝:“我无事。”
顿了顿,他又抬眸问:“你们可有受伤?”
话是问“你们”,但陆晋元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江暮阳的身上。
裴清摇头:“不曾受伤。”
江暮阳没有理会,将乾坤袋好生收起来之后,也不管陆晋元的死活,反正凤凰皮糙肉厚死不了的。
寻着打闹声追了过去,入眼便是满地的尸骸。
有剑宗的门生,但多是一些魔族人,鲜血淌了一地。
几乎连下脚的位置都没有,江暮阳才一过来,林语声就及时凑过来解释道:“魔族奸细今夜混入剑宗,挟持了正在守灵的云昭,云宗主和师尊得知后,便前去救人了。”
江暮阳眨了眨眼睛,颇为诧异道:“云昭现在这么废物的么?人在剑宗,都能被魔族奸细掳走?”
林语声道:“他没残废时,修为都不甚高,更莫说现如今……”
其余的话,便没有接着往下说了,江暮阳也懒得听,抬腿便往灵堂去。
在亲眼看见灵堂未有任何毁损之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猛然又想起什么,暗道,糟了,调虎离山之计!
赶紧又折身往地牢行去,江暮阳才走了几步。
便听一声剧响,无数魔人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生生打飞出去,溢散开来的劲气,宛如煮沸的开水,四下蔓延开来。
一条黑龙冲天而起,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赶来劫囚的部下们,冷冷道:“没有本座的吩咐,谁允许你们擅自行动?当死!”
“魔尊大人,饶命!”
众多魔人还未来得及求饶,就被打得瞬间化作飞灰。
其余才要冲上前的魔人见此情形,大惊失色,纷纷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可下一瞬,就被魔尊逐一当场诛杀殆尽,一个不留。
在场所有门生:“……”
江暮阳提剑的手,微微颤动。
就连林语声都十分诧异地问道:“暮阳,你到底同魔尊说了什么?魔尊这是要弃暗投明,洗心革面了?”
江暮阳:“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只是劈头盖脸骂了魔尊一遭,又抽了他鞭子,你信吗?”
林语声:“……”他本以为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谁曾想如此简单粗暴。
“现在怎么办?”林语声上前一步,挡在了江暮阳的面前,沉声道,“竟被魔尊逃出来了,眼下师尊不在此,只怕以我们几人之力,无法再度将魔尊囚住!”
话音未落,只见魔尊在半空中飞旋几圈,却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还一扭身,又潜回了地牢。
“江暮阳,本座说过,不会逃,便不会逃,本座要让你亲自放本座离开!”
江暮阳:“绝不可能!”
除非他脑子出问题了,否则绝对不会放魔尊出去为祸人间。
待众人御剑飞至半空中,便见魔尊已经回到了水牢之中,被他先前震断的铁链,散落一地。
魔尊用龙尾,随意挑了一截,尚且能看得过去的,随意往后爪上一扣,然后轻蔑地冷哼一声,继续缠在石柱之上。
他好像不是被囚|禁,而是专门过来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