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阳越想越生气!
他和裴郎的洞房花烛夜, 全让魔尊给搅合了!
真是个没有眼见力的东西!
魔尊只觉得有两束阴寒的目光,向他袭来, 侧眸一瞥, 刚好就和江暮阳遥遥相望。
他面色沉静,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把头脸转了过去。
同时应付三个人, 也显得游刃有余, 不落下风。
可是很快,魔尊忍不住又转头望了一眼江暮阳, 目光锁定在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上。
心想,江暮阳多少还是有点东西的,人靠衣装马靠鞍, 菩萨也要镀金身,江暮阳如此一打扮, 还挺好看。
同记忆里,那个笑容明媚,意气风发的剑宗小公子,确实有几分相像。
魔尊合了合双眸, 脑海中渐渐又浮现出了云风的面容。
那些早该遗忘的记忆, 如同盘根错乱的树根, 死死攀附在他的脑海中, 动辄就扎得他闷闷得疼。
魔尊清楚地明白,这个世间就只有一个云风, 任何关于云风的替身,都只是个残次品。
但江暮阳不一样, 江暮阳即便有点像云风, 但他也很特别。
魔尊确实挺欣赏, 也挺喜欢江暮阳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容忍江暮阳抹黑云风,假扮云风在剑宗招摇过市。
尤其,江暮阳还故意打扮成云风的模样,额间的朱砂,眼尾的泪痣……这是独属于云风的。
江暮阳这么做,真真是东施效颦!
“江暮阳,本座不喜欢你假扮云风的样子。你原来的样子就很好。”
魔尊摇了摇头,再睁开眼睛时,目光就阴冷了许多,他冲着江暮阳伸出手去,冷漠无情地道,“朱砂和泪痣都不适合你,本座替你擦掉。”
江暮阳提剑一挡,立马呵斥道:“呸!你不知真相,就少在人前胡言乱语!”他脚尖点地,整个人腾飞在半空中。
一手执剑,一手御符,嗖的一声,数十张黄符盘旋在他的身侧,顺着剑身簌簌飞了出去,宛如离弦的箭矢,顷刻之间,就抵达了魔尊的身侧。
魔尊冷冷一笑,身子一恍,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几乎只是转瞬之间,竟直接撕裂空间,闪现至了江暮阳身前,套着漆黑护甲的手掌,探向了江暮阳的脸。
腕间的铃铛微微摇晃,发出诡异的声音,好似夺命的邪曲。
这一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快到让人无暇反应。
那只套着护甲的手掌,渐渐在江暮阳眼底放大,他脸上都冒出了冷汗,咬紧牙关,一剑就挥了过去。
铮的一声,魔尊的爪子好似钢筋铁骨一般,居然没有撼动分毫,冰冷惨白的指尖,几乎要触上了江暮阳的眉心。
江暮阳甚至都感受到了阴冷森寒的气息,宛如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恶鬼,身上都散发着朽木气……
这让他陡然想起,前世魔尊羞辱折磨他的场景!
冰冷的手指,直接扼在他的喉咙上,几乎要活活扭下他的头!
冷汗顺着眉骨滚落下来。
裴清和长胤真人几乎同一时间,闪现过来,一左一右拦住魔尊的去路。
那只苍白的大手,终究是没能触碰到江暮阳分毫。
魔尊心生失落,觉得指尖理应残留着江暮阳的温度。
奇怪的是,他从未得到过江暮阳,却无形中好像失去了千万次。
就连每一次的擦肩而过,都令他黯然神伤。
可笑的是,魔尊至今为止,依旧不明白,这种情绪意味着什么。
江暮阳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三股强盛的灵力,在半空中胶着,因为藤蔓的缘故,他也不敢剧烈活动。
生怕步子稍微大一些,就会引起排山倒海一般,令人蚀骨销魂的快意。
真是太羞耻了!
江暮阳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衣袍,都有了些温热的濡湿感。
那截藤蔓在他不经意间,已经蔓延至了深不可测的位置。
膨——胀到了不可思议的尺——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想念裴郎了,他甚至隐隐觉得,藤蔓膨——胀后的形状,和裴郎几乎如出一辙,还有狰狞爆起的藤筋……
江暮阳几乎快要不能动弹了,他迅速往后滑退,脚才一落地,双腿就软得几乎站立不稳。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视网膜上好像密集的爬满了光点。
他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热汗顺着鬓发滚落下来,艳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呼喘着粗气。
有些难耐地,想要伸手解开衣领。
而与他有相同感觉的裴清,几乎有一瞬要握不住手里的剑刃了。
额头同样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浓艳的红一直蔓延至了脖颈,精致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咽了咽,觉得口干舌燥的。
竟暗暗有几分后悔,为何要在成亲当日,同江暮阳玩这种游戏。
眼下真真是骑虎难下。偏偏江暮阳还一直乱动。
裴清远远地同江暮阳对视,两人目光胶着,越来越火|热,江暮阳难耐地舔了舔嘴唇,单手扯着衣领,露出精致的锁骨。
再往下,就要露出胸口上,深浅不一的鲜红吻痕了。
裴清不得不一面应付着魔尊,一面应付阳阳。
直接以千里传音之术,故作疑惑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嗯。”
这一声好像是从嗓子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还带着点清甜的濡湿感,让裴清突然想起了,江暮阳唇舌的滋味。
甘甜,滑腻。
“受伤了。”江暮阳目光灼灼地望着半空中的那道红影,带着点撒娇意味地道,“身上……难受。”
“裴郎……”
只这么一声,裴清手里的剑,差点脱手飞了出去,身形在半空中剧烈一晃,站得也不是那么稳了,他的喉咙又咽了咽,越发口干舌燥。
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绝不能沉浸其中。
“那你寻个地方,躲一躲,站旁边看便是了。”
江暮阳答应得非常痛快,藤蔓搔得他几乎要失去理智了,在没有彻底崩溃之前,他特别识时务地选择退下。
反正人手足够了,他上,或者不上,也不会成为胜负的关键。
反而现在比较要命的是,那截藤蔓。
他须得找个隐蔽的角落,把藤蔓取出来才行。
深呼口气,江暮阳执着剑,转身就走,哪知一转身,就撞见了林语声。
“暮阳!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怎么流这么多汗?!”
林语声满脸惊愕,赶紧击退一圈的魔兵,也顾不得掩护其他修士了,师弟才是最要紧的。
上前就要搀扶江暮阳的手臂,却被他躲开了。
“暮阳,你怎么了?”林语声扑了个空,更加疑惑地问,“到底哪里受伤了?你告诉大师兄,大师兄为你疗伤!”
江暮阳脸上热汗直淌,顺着鬓发滚落下来,他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我没事的,就是刚才灵力消耗太多了,现在有些乏力,先躲起来打坐调息。”
“原来如此!”
林语声恍然大悟,不由分说就扶住了江暮阳,一边挥剑,将所有试图伤害江暮阳的魔兵击退。
一路将人护送到较为安全的角落里。
小心翼翼地将人扶坐下,林语声攥住了江暮阳的手腕,沉声道:“不怕,暮阳,有大师兄在,大师兄会保护你的。你先别动,我把自身的灵力,先输送给你!”
江暮阳:“……”
他正要挣脱开来,说自己不用,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等他把藤蔓取出来就没事了。
哪知素来好脾气,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大师兄,突然疾言厉色起来:“别动!你都受伤了!都说了,不要逞强你非不听!凡事都有师尊,还有师兄们!”
江暮阳:“……”
林语声立马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恶劣了,面露抱歉地道:“暮阳,听话,大师兄这就把灵力传送给你。”
江暮阳微微有些错愕,等再缓过神时,一股清爽又陌生的灵力,宛如山泉源源不断地顺着手腕,输送到了自己的体内。
伴随着灵力越输越多,林语声额头,还有脖颈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面色都开始发白,俨然就是快要灵力枯竭的前兆。
可依旧坚持为江暮阳输送灵力。
在林语声濒临灵力枯竭前,江暮阳沉默着,一把将他推开了,林语声失力地往后倒去,捂着胸口,虚弱地喘气。
好久之后,林语声才语气温和地问他:“暮阳,现在好点了么?还难不难受?”
江暮阳摇了摇头,抬眸问他:“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师弟啊,”林语声面露诧异地道,“暮阳,你七岁的时候,就随师尊来到万仞山了,师尊很忙,时常闭关修炼。我与晋元年长了你许多,都是我们带着你一起修炼的。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师兄,我能不对你好吗?”
江暮阳沉默了,仔细想来,搅泥棍大师兄,确实以前对他很不错的。
但那都是从前了。
如果没有上一世的经历,该有多好。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希望前世只是一场噩梦,梦一醒,他还是那个万仞山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师弟。
还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小孩子,喜欢跟在师尊师兄们身边的小萝卜头。
凭什么所有人都忘记了,偏偏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这到底是上苍对他的眷顾,还是一种残忍。
江暮阳神情冷漠,没有说什么,自顾自地整理起了衣衫。
林语声浑然不觉,甚至还笑着说起了江暮阳小时候的糗事。
“暮阳,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爱吃糖,你说你从前没吃过糖,说得自己惨兮兮的,师尊,还有我和晋元都很心疼你,隔三差五就下山给你买糖吃。”
“后来,你糖吃多了,坏了颗牙齿,白天疼,晚上疼,脸肿得都不能吃饭,连水都喝不了,我和晋元急得不行,他埋怨我给你买糖吃,我也责怪他太纵容你。
师尊听说后,表面说,权当给你个教训,私底下夜夜都去看你,你小时候爱撒娇极了,坐在师尊的怀里,一定要贴着师尊的胸口才能睡觉。”
林语声说着说着,还有些感慨。
“师尊其实对徒弟很严厉,我们三个小时候,从来不敢对着师尊撒娇,只有你一个人敢,师尊也纵着你,娇着你,很少疾言厉色地斥责你,哪怕就是你的错……师尊也是责怪我和晋元没有照顾好你。”
江暮阳知道的,前世他脑子犯浑,想学别的孽徒那样,对师尊以下犯上,欺师灭祖——实际上,他只是和裴清赌气而已——他对师尊只有孺慕敬重,没有任何一丝情爱。
师尊知道后,对他说过一段话:“暮阳,你年纪尚小,许多事情你还不懂,为师年长你许多,足够当你父亲了,为师只是长得比较年轻,但师尊不能自欺欺人地认为,这就是年轻。
为师年长了你许多,看过了世间的很多东西,你还年幼,不懂情爱,如果你对为师产生了情爱,不是你的错,是师尊没有教导好你。
如果你的品行不好,不是你不好,而是师尊不够好,是师尊没有及时规劝制止,没有引导你变得成熟。”
这是江暮阳曾经放弃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的原因,也是他无法真正憎恨师尊的理由。
不能纯粹的好,也无法纯粹的恶,游走在正邪之间,好像稍有不慎,就要跌落万丈深渊。
如果……今生裴清能紧紧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度坠下无尽深渊,也许,他可以尝试着遗忘。
当然,在他彻底遗忘之前,曾经伤害过他的人,理应付出等同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