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第一更)

沈庆云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有想到谢继宁竟然真的有想要收徒弟的想法。

“你真的想收徒弟吗, 我还想着你年纪轻,暂时还不想的。”

“这要看缘分,遇到合适的就收, 不看家世,只看个人品性资质,其实我收弟子做不到像我师父一样,尽心尽力,只能带在身边教导一二, 不能算是一个好师父。”

“你能指点一二,就是很多人都想要的了,看来我该写信让家眷过来了,我虽然天资一般, 但是我长子倒是不错。”

沈庆云见缝插针, 推销起自己的儿子来,谢继宁的才华自然不用说,当年还没有考状元的时候就能在观一书院独占鳌头, 给比他大很多的人讲课。

后面科举上更是顺顺利利成为古往今来第一状元,六元及第, 这样的才华,随便讲课, 就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了。

“如今宁州第一书院是刘山长管理, 我时不时去讲课的, 它是女子书院, 大侄子来暂时可能不方便, 之后我打算兴建宁州第二书院,囊括从蒙童到举子的学生,到时候, 让孩子去宁州读书,也好照管。”

沈庆云笑着说道:“好,我之后就写信回去,你做事从来都很有效率,宁州离怀安县远,等我家眷来了,书院也该建好了。”

“那倒是,书院倒是其次,宁德县的县学不成器,你要重视起来,尤其是这一次的县试,之后府试,要管理严格,选出真正有才华的童生,让他们这一批人都入县学,让县学起到该有的作用。”

沈庆云点头,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学子都通过检查,走进考场,宁德县考试开始了。

学子们在专心的考试,但是监考他们的教谕陈骏也好,其他的相关的小吏也罢,心里都存下了事情,知州大人愿意收徒弟这个消息实在太重要。

陈骏打定主意,等监考结束,就要写信回族里,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自家孩子天资一般,但是族里有不少天分高的晚辈,都想办法去试试。

谢继宁和沈庆云说话的时候,声音并没有压低,所以今天跟在他们两个后面的人都听到了,都在心里有了打算,就算自家的人天分不够,把这消息传出去,也能得到几个大人情。

这样的消息也不涉及保密,传出去,心动的人家多得很,就算碍于身在官场,碍于职位,不能直接收太多徒弟,但是谢继宁能指点一二,对很多人来说,也已经从天而降的大喜事。

当然,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目前谢继宁的主要事情都是放在县试上,对于自己的和沈庆云的对话会造成的影响都没有意识到。

县试考五场,考生每场早上进入考场,下午结束,谢继宁只是将自己当做一个吉祥物,来给沈庆云撑腰,其他的事情都不干涉,都交给宁德县的众多官员自行处理。

陪着走完整个考试的流程,谢继宁就人传信给文景逸,自己则是带上几个人就扎进了宁州的盐场。

宁州的盐场环境很差,灶户在盐场的附近居住,谢继宁的马骑到一半就翻身下马,谢继宁想起了曾经在书中读道过的:“矮屋栖鸡犬,通家事煮煎。不经亲耳目,民隐几人传。(1)”

这首诗就是目前这些盐户的真实写照,因为海风很大,所以这些房子都很低矮,简单的木板柴草搭建,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灶房,这既是他们的生产场所,也是居住场所。

一行人牵着马从这些灶户的住所中间走过,有百姓被声音惊动,悄悄的探头往外面看,谢继宁的视线

望去,吓得赶紧缩回去,偶尔有人在外面走动,都是衣衫褴褛,只是简单的布披在身上,鞋子都是没有的。

虽然不是奴隶,这些人的样子也只是比之前谢继宁看到的钟百叶他们好上一点而已,蓬头垢面,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女子还多少有些上衣遮挡,男子多数都是光着上身,大多都是弯腰驼背,身上都是被晒破皮,身上骨头都突出来了。

谢继宁看得心酸,干脆也着急去盐场,直接沿着周边的几个村子走动,看一看这些盐户的生活现状。

“这些灶户是谁管,按道理是盐课司,青竹,你去找一个人问一下。”“是,主子。”青竹叫上几个人,就去打听消息去了。

“吕捕快,你去找一下管这里的里正、或者盐课司。”

谢继宁不确定这地方是那些人管辖,能查询到的相关资料灶户是属于盐课司,但是实际上有可能是州县。

这会儿,谢继宁由衷的希望问来、找来的是里正,这样他可以直接插手,不然还要经过盐检司,实在麻烦。

“是,大人。”

看着这些盐户惊恐的样子,谢继宁想了想,还是没有走进去,对这些盐户来说,不管自己再亲切,都是让他们害怕的存在。

天气很晒,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举目看去,都是低矮的棚户,没有树,没有庄稼,连想找一点有野草坐下的地方都没有。

“主子,咱们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等他们打听消息回来。”

“不用,咱们接着往前面走,去看看这些地方。”

两人正在说话间,村民环绕着一个老人走来,说是老人,其实才不过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原来谢继宁几人牵着高头大马,身上穿着好衣裳,所有人都是干净整洁的,一看就不一样,就找来村里的老人出主意。

“小老儿拜见贵人,贵人来我们吴家洼有什么事情。”

一见谢继宁,几个百姓远远的就跪下,青山几人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

“你们快起来,不用跪,”

谢继宁干脆的找一块石头盘腿坐下,又招呼老人坐下。

“老人家,你姓那样,家里有几口人啊,”谢继宁模仿着老人的口音,先话几句家常。

“回贵人的话,我们这一村姓吴的有,姓张的有,姓李的也有,多得很,我家姓吴,我叫吴阿大。”

“吴大叔,你们家中有几口人,儿子都取媳妇没有啊!有孙子吗,孙子多大了。”

“我家婆娘生了六个,只养活了三个,老大找了一个婆娘,小的两个都找不起,有四个孙子了,好得很,我家这日子,大家都想的。”

说到这,吴阿□□木的脸上扯出了笑容,显然,他所说的是真心的,这样的日子,在这样地方,已经是不错的了。

“哦,你这么几个孙子啊,你们这平时吃些什么,这人多,吃饭是一个大事啊!”

“是啊,没饭吃啊,我们又没有地,这周边的地都荒的,种不出东西来,都是吃些芋头,野菜,海里的小野鱼。”

因为需要煮盐,没有时间,加上海禁,民间船只不能出海,这些百姓只能在很近的地方捕鱼,

也没有时间种地,桑麻之类的也没有,在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下,没有种桑麻,也就等于没有布。

他们煮盐获得的财产,显然不能满足他们的衣食住行的需求。

“我现在就操心孙子长大讨婆娘,难啊!”

谢继宁听出了言下之意,显然,吴阿大已经在操心孙子的,两个儿子的娶媳妇这件事已经被放弃了。

“你们煮盐是怎么煮,每个月要向他们盐场交多少盐啊!”

谢继宁问到这个问题,吴阿大就不再多说了,神情慌张,想说谎,也不敢开口,显然是被人打招呼过的。

“吴大叔,本官不是什么坏人,本官宁州知州谢继宁,你看看,这是我的印,你看看,这东西的样子是不是和知县的很像,一般人不敢拿出这官印冒充的。”

吴阿大仔细的看了之后连忙趴在地上:“小民见过青天大老爷,”其他的村民也都跟着下跪。

又是一番拉扯,吴老大才平静下来:“大人,我们晓得你,你之前救了吴家坎的人,他们和我们是一个老祖宗,我们之前是一家,后面我们这一支落难到这里,成了盐户。”

谢继宁暗道好巧,如此自己从他们口中问一些东西应该不难了。

“本官还记得的,吴阿四你晓得不。”

“我晓得的,他的老祖宗和我老祖宗是堂兄弟,就是他说的,他时不时的给我们带来杂货,就和我们说了他们一寨的人都搬家了,有田有地。”

“他们命真好,原来就一起逃难,他们是农户,我们是盐户,遇到难了,还有大人恩赐,给他们银子,给他们搬家。”

吴阿大说着说着就心酸起来,和吴家坎的人比起来,自己吴家洼这一支的日子也过得太苦了,明明以前是一样的人,自己这一支这命咋就这样了。

“吴大叔,你相信本官,之后你们的命也会好的,你先告诉我你们煮盐怎么个煮法,上面和你们收盐是怎么收,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帮帮你们。”

“我们都是盐场给我们分盘铁,我们几家一起用,每个月按时交盐。”

在得知问话的人是谢继宁之后,吴阿大的神情放松了很多,将盐户的生存现状一一道来,有些想不到说的,在谢继宁的问询下,也都说个清楚,让谢继宁对宁州盐场的现状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