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刘大心头一暖,过了四年,还记得自家老爷,也不枉自家老爷惦记他一场,想到此处,刘大态度都和缓了,低头对着谢继宁道:“谢小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谢继宁想,当时要不是刘先生,自己恐怕还不会那么早就读书,或者要经历很多才读书,也不会有今天,于情于理自己要去拜访一下,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便和谢如方商量,续交了房费,因为囊中羞涩就上街买了些普通糕点跟着刘大去了刘家,只见刘大带着谢继宁走到了一处宅院,

只见金柱大门上有着刘府的牌匾,大门双开,门上挂着一对兽头做的门铺,上面挂着一对圆型黑油锡环;

门枕石上雕有鸟雀,门楼放置箱子型有狮子门墩,刘大带着谢继宁父子从侧门进入,一进门就是一座一字影壁。

绕过影壁进入前厅,只见一个瘦高的男子站在一盆盆栽前面,听见谢继宁几人到来的声音,转过头来,目光精湛,神态却非常柔和,正是谢继宁四年之前遇到的刘方杰。

谢如方紧张的带着儿子行礼,刘方杰道:“快坐下喝杯茶,谢小兄弟,我说的话灵验不灵验,我说你家的这个儿子会有出息,现在是不是已经灵验了一部分啦!”

见刘方杰如此风趣,谢如方从见到这样的屋子就开始紧张的心情蓦地放松下来,笑着说:“灵验,灵验极了,托您的福气,我家小子才能读书,当时您走后,我们一回家就将宁哥儿送去读书去了,宁哥儿读得好,郭先生都夸奖他!”

刘方杰轻轻抚摸自己的胡须,然后问道:“读书读到那里了?”

谢继宁想成年人和小孩子的社交礼仪就是这样,书读得怎么样,成绩如何,这一分钟忽然有了现代被叫给来自家玩的亲戚表演节目的感觉,

但是这种表演不一样,可能会关乎未来,便打起精神来回答道:“《小学书》、《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孝经》、《易》、《书》、《诗》、《仪礼》都有涉及,但是却不解其意。”

刘方杰道:“你年岁小,不解其意正常,况且你已经过了童试,想来学得扎实,我问你:‘大学之道’何解。”

谢继宁想,自己和刘先生的一开始就是问的《大学》,也算是也一种缘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要彰显品德,修心养性,”谢继宁开口流利的将《礼记.大学》背诵,并且解释其含义,

只见刘方杰又问:“恭则不侮宽则得众。(1)”

谢继宁简单的思考一下,冷静的回答道:“……是谓中庸之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庄重就不致于遭受侮辱,宽厚就会得到大众拥护,因此从性格修心方面论述就对了。

只见刘方杰淡淡微笑,也不曾说是否满意,见谢继宁抬头看向自己,便笑着说:“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谢继宁大喜,连忙鞠躬同意,大声的说:“我愿意!!!”

谢继宁如此高兴,是有原因的,这四年跟着郭童生学习,已经到了极限。

虽然谢继宁记忆力强大,但是毕竟曾经学习的和这个世界的不是同一个体系,所以他都是自己摸索着学习,这样的效果当然不会好,

但是自己家里条件有限,没有相应的人脉资源,最好的机会就是郭童生有一个同窗考上秀才,打算牵线谢继宁到那里读书。

现在有了更好的机会,怎么能叫谢继宁不欣喜若狂,拜师难得,拜一个好师傅更是可遇不可求,想来老天对自己挺好的。

刘方杰高兴的大笑,忙叫管家安排饭菜,庆祝自己收徒,谢继宁想自己这个师傅也算性情中人了,这样也好,不是老学究,自己未来也轻松一些。

刘方杰随即和谢如方搭话,却见谢如方比谢继宁还高兴,已经笑得不会说话了,就索性放谢如方自己激动。

转头和谢继宁交谈:“你年纪小,却力压众人成为此次童试第一,只怕众人会有想法,隔几天就是良辰吉日,到时,我安排宴会,你正式拜师,然后见一见这怀安县的各位读书人。”

谢继宁忙点头答应,不就是其他人不服气要考教自己吗?怕什么,不招人妒忌是庸才,考教都是小问题。

倒是自己家里钱已经被这次考试花光了,只怕回家需要想办法挣钱才是大事情。

谢如方一路笑着赶车回家,因为来时是众人结伴而行,结果回去就是谢如方父子回去,谢继宁一路上都在担心路上的安全问题,谢如方一点都不担心,一路上都兴奋极了,这种兴奋在见到家人的时候达到了高峰。

谢继宁去考试,结果桥头的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就谢继宁父子还没有回来,问其他人只说有事情,一家子正在提心吊胆的,结果谢如方回来就带来了这样大的好消息。

一家人都高兴极了,谢继宁在饭桌上吃着包谷饭,听谢如方和家里其他人描述刘方杰家里的饭菜有多好吃,满满的一桌,房子有多大,每说一声,家里其他人就惊呼一声。

谢继宁来到这个世界,吃到最好吃的东西就是老师刘方杰家的,虽然比起现代的来,比不上,是因为这世界没有作料,材料也不丰富。

但是这一世界的家人,日子过得苦,没办法想象真正的好吃的是什么样子的,看着激动的家人,谢继宁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更努力,让家人未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第二天,谢继宁还在睡觉的时候,只听见家里吵吵闹闹的,打开门,只见自家院子里面有了许许多多的人。

一见谢继宁出来,各位摘菜的伯母嫂子们都笑呵呵的,高兴极了,这个说:“宁哥儿,起啦,快过早去,你小嫂在做早餐,你旺大伯伯还没吃呢,正在吃,你和他一起。”

那个说:“哎呦呦,我们家这宁哥儿看着可真精神,”

“宁哥儿啊,打小就精神。”

你一言我一语,热闹极了。

谢继宁一脸懵的看着自家的院子,感觉一夜之间发生了好多事情,连忙去找自己老爹,结果见老爹正在洗鸡,奶奶、娘、婶婶们都在忙。

只有自己家爷爷几人在堂屋里面坐着聊天,见谢继宁过去,谢老三笑着说:“宁哥儿,快来见见你祖公,大爷爷二爷爷他们,和他们说说你的喜事让他们也高兴一下,”

谢继宁这才反应过来,这么热闹是在给自己摆酒庆祝,只是这阵仗也太大了,自己连童生都没有考上,只是一个小小的资格考试而已。

只恨自己睡的太死,这事情都不知道,不然一定要阻止,谁能想到家里人动作那么快,谢继宁尴尬的听长辈们问自己拜师方面的事情,然后忍住尴尬认真的回答,毕竟长辈也是关心自己。

就这样到了午饭时候,堂屋摆上桌子,嫂子们将饭菜端上桌,谢继宁这才发现,自己这一桌都是长辈,就连自己老爹都没有做上这一桌,上菜的老娘一脸骄傲的看着自己。

因为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这世人对于吃饭的座位都是有讲究的,堂屋里放了四张桌子,里面能做的都是一些长辈,还有家族里面比较有出息的人。

这样的陋习根深蒂固,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的农村依然还存在,谢继宁就非常讨厌。

到了这个时代,谢继宁成了坐在这里的人,看着自己的母亲骄傲的表情,谢继宁无比的难过,而且这种难过还不能诉诸于众,也不能有任何表情不对,因为大家都是高兴的,包括自己的母亲,也是高兴的。

在物质条件还没有达到一定的高度的时候,追求精神,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合时宜,谢继宁伤感的想到此处。

谢继宁原本以为,家里人给自己办酒席,就是简单的为了炫耀,结果才发现重头戏在后面,怪不得没有邀请其他姓的人呢。

吃完饭之后,谢氏一族的成年男子都聚集在堂屋当中,谢继宁的伯爷爷也是族长谢象贤开口道:“咱们家,当年啊,就士先老大人一位老人家在这边,老启祖母(1)过得艰难,”

“那些年啊!战乱,讨饭都没有讨的地方,刘家给了咱们一口饭吃,虽然老启祖母为刘家养儿教子,辛苦操劳,但是终归是矮了他们刘家一层,欠了刘家,遇到事情都要让着。”

“一方面是他们家对我们有嗯,另外一方面,是咱家没人。”

谢象贤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这些年,咱们家人少,家里没钱,也没有出什么人才,就连地也是新朝之后才有的,因为咱们地少不富裕,所以轮排里正的时候,咱们谢氏一族就只能轮到过一两次,一两年。”

“也就是说,这板桥一百一十户人家,咱们都是靠后的,我们这一房,四兄弟;邵华叔这一房,三兄弟,我们这一辈,一共七兄弟。”

“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一家人,就出了这么一个人才,大家伙说说,怎么做,我现在年纪大了,没有多少年了,就想在走之前看到咱们谢家出一个人才。”

谢家一族人原本是在景州下面普安县谢家庄人,虽然不是什么大族,却也算得上是耕读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