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吗?”骆沉星扭头问他。
烟头烫的痕迹他都能忍, 都无所谓,只是姜陌的名字让他恶心,可不就是脏东西吗?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脏的东西吗?
他曾经因此变得恐惧任何人的接触, 不论是谁,但凡稍微靠近他就会想到那臭狗屎拿着小刀在他那里,一刀一刀刻上他自己名字时的那种痛苦。
所以他不敢跟任何人近距离接触,他抗拒任何人的靠近, 碰触他的身体更是不可接受。
不是因为尖锐的刀尖划破皮肤有多痛,而是恶心, 是厌恶,也是他被几个人扯掉衣服按在臭狗屎面前时的那种绝望, 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
这种感觉让他痛恨,让他恶心,让他觉得这个人脏, 觉得他罪该万死,而自己也一样。
席朗第一次问他有没有谈过恋爱的时候, 青春萌动的少年不是没有悸动, 可随即这恶心的一幕幕就会反复出现在他脑海里, 不断提醒着他。
若非他眷恋着席朗对他的好, 才厚着脸皮丢掉尊严强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继续留下, 他本该当时就有自知之明的自觉离开席朗的。
但是他舍不得,舍不得那样的席朗,那样的好,那样的温暖。
但是现在, 他想勇敢的试一试, 勇敢的主动跨出一步,而不是永远等着席朗靠近, 永远看着席朗一个人努力而他自己懦弱的缩在龟壳里。
但是,他必须告诉席朗,他喜欢上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席朗有权利知道。
如果,这样的自己席朗也能接受,那他必定一辈子心甘情愿为他付出所有,哪怕席朗只是短暂的喜欢他,哪怕席朗早晚会厌弃他,离开他。
他都绝不后悔,并且这辈子都对席朗矢志不渝。
席朗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为他做出了怎样的努力,又为他下定了怎样的决心。
他只是心疼得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他问他脏吗?席朗摇头,却不知道究竟怎样的话才不显得苍白无力,面对这样的少年,席朗觉得自己先前所做的根本就不够,远远不够。
他来得太晚了,太晚了。
“其实腿上也有,”骆沉星很平静的说着,他从来没有这么平静的面对这些痕迹过,烟头烫的,“你介意吗?”
席朗摇了摇头。
他咬着牙,眼底暗沉得可怕,他有些心疼的抚摸上那一个个痕迹,抬起手却微微有些发抖,抚上去的时候,席朗动作轻得像是怕把骆沉星碰碎了一般。
他不敢想象少年在承受这些痛苦时的场景,他现在心疼得无法呼吸。
“骆沉星。”
席朗将他撩起的衣服拉回去盖住,他压下心底的戾气,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对骆沉星道。
“我不介意,但是我心疼。”
“非常非常心疼。”
骆沉星只觉得鼻头一酸,眼底有些控制不住的湿润。
“那你再问一遍。”骆沉星固执的说。
席朗搂着他的肩,无比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骆沉星,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
骆沉星摇了摇头,也同样认真的看着席朗。
“那要不要跟我试一试?”席朗挤出笑容来,突然用很轻松的口吻开始自卖自夸。
“我很不错的,别人都觉得我很帅,超级帅,带出去很拉风的,而且我很有钱的哦。”
“跟我试试不吃亏,我不仅又帅又有钱,而且会对你超级好,一辈子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的那种。”
“有了我这样的男朋友,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因为我会把他们一个一个打趴下,一个一个揍到哭爹喊娘,欺负过你的人,我也会让他们一个一个付出惨重的代价,我要让他们知道,骆沉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惹的人。”
骆沉星噗嗤笑出声来,他是没见过有谁表白会以这么幽默的方式来,而且还那么话痨。
“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席朗话锋一转,“跟我谈可是要做好一辈子跟我在一起的准备的,因为我会一直对你好,好到你离不开我,好到你没了我就活不下去那种。”
“怎么样骆沉星,这样还愿意做我男朋友?”
席朗这一次没问他要不要试一试,而是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男朋友。
骆沉星嘴角的笑意已经压不住了,他觉得果然还是自己赚了,何德何能啊他。
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也无比庆幸自己刚刚的勇敢,他很感谢自己勇敢踏出了这一步。
席朗值得。
“愿意啊。”
骆沉星说完两个人都笑了,席朗再一次将他楼到怀里,甚至开心的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那晚是骆沉星最开心的一晚,他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那种愉悦到随时随地笑容都挂在脸上,时不时从镜子旁边经过,都会被自己脸上的笑容吓到的地步。
当天晚上,在骆沉星睡熟之后,席朗的身影鬼魅一般离开了房间,他先是去了骆沉星外婆家。
经过上次席朗的恐吓之后,一家子倒是消停了几天,但因为骆沉星的舅舅林晓博一直失业在家,整个家都断了经济来源。
舅妈的赌瘾本来就大,于是每天回家都是两厢看不顺眼,接着就是破口大骂,再然后大打出手。
骆沉星的外婆根本不敢插嘴,但凡敢护着儿子,立马爆发婆媳大战,而人家年轻力壮啊,打起来更是下死手,骆沉星外婆身上好几处伤都是被儿媳妇打的。
而骆沉星的外公又是个不顶用的,成天就是刷刷某音遛遛狗,闲死他也不去上班。
另一边,家里的鸡飞狗跳直接导致小胖子不愿意回家,而且还提前叛逆期了,天天逃课去网吧玩游戏,要不就一群小伙伴约着去电玩城。
哪里来的钱?
当然是以前偷拿家里人的,于是回家之后,父母双打被安排上。
而就在这样鸡飞狗跳的情况下,骆沉星的外公还因为打赏女主播被骗了五万块钱。
本来家里的鸡飞狗跳就是因为钱闹的,这下雪上加霜,整个家都被点爆了。
林晓婉一直联系不上,她好像整个人人间蒸发了似的,指望不上林晓婉,他们不是没想过再去找骆沉星,因为这个月五千对于他们而言绝对能解决他们一家人的开销了。
可他们真正的顾虑,除了席朗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京城少爷,还有一个原因,也是骆沉星外婆他们对骆沉星态度转变的关键。
就在席朗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趁着骆沉星回屋收拾东西的空挡,席朗有意无意的向他们透露了一件事。
“骆沉星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叔叔。”
“长得太像了,可是那个叔叔在京城唉。”
“而且他家很有钱,有钱有势,身价过亿的那种。”
“应该不会跟骆沉星有什么关系吧?”
席朗就是那么状似无意,实则有意的说了这些话,他们走后却让一家子都炸锅了。
“一定是骆沉星那个畜生父亲,一定是他。”
“当年他走的时候,并不知道晓婉怀孕,所以他可能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儿子的存在。”
试想一下,一个有钱人家流落在外的儿子,这得多金贵啊,将来他们要是能靠着骆沉星找回去,人家随便给个百万千万再给套房子什么的,他们家不就鸡犬升天了吗?
意识到这些之后,畜生也不骂了,对骆沉星的态度也变了。
一家人恨不得立马飞奔到京城去找骆沉星的父亲了,可惜京城那么大,而他们甚至连见都没见过这个人,更不要说是找了。
他们除了名字对骆沉星的父亲一无所知。
再加上后来林晓博失业的事,家里鸡飞狗跳这件事才被搁置下的。
席朗早就算准了他们的贪婪,他可太清楚这一家子这段时间过得有多精彩了,可是今天得知骆沉星受了那么多苦,而作为亲人的他们不仅没能给于骆沉星安慰,保护,反而他们同时也是施暴者。
这他就看不下去了,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怎么够?
所以席朗来只是想告诉他们,骆沉星的父亲到底是不是叫骆敬航啊,就是那个骆氏集团老总裁的独子,身价上亿的那个骆敬航。
骆沉星外婆一家几口眼睛都直了,集团总裁独子?
不用管别的,光听这个名头就足够让他们兴奋的了,走,明天就出发去京城,找他的亲家去。
白白养大那么大一孙子,可不就是亲家吗?
席朗却没告诉他们,骆氏早就不如从前了,而且骆敬航娶了一个强势的千金小姐,也生了个儿子。
那个小姐最恨骆敬航身边的莺莺燕燕,但是来一个她打一个,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骆氏整个公司都靠着亲家带,所以现在的骆敬航就是个吃软饭的废物,花心的要死,渣男本渣,可偏又怕他老婆怕得要死。
所以就算有十个私生子摆在他!面前他也不敢认,他只会拼了命的去否认,不择手段那种。
即便连狗咬狗的戏码都算不上,这家人去了只会被秒成渣,他们的贪婪恶毒在真正心狠手辣的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当然,对于骆敬航那个人渣,动不了他也能先恶心恶心他,这也是席朗乐见其成的。
离开林家之后,席朗又去了趟医院。
那三人都被保安发现送进了医院,两个小跟班因为肋骨断裂,加上身体多处骨折,以及全身上下多处鼻青脸肿早已经不成人样。
不过现在他们打了止痛药倒是安静了不少,就是很气,因为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谁把他们打了。
席朗也没做什么,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身上的止痛效果去了,然后又向小八兑了个技能,麻药免疫。
他们身上那么多伤不得手术几次吗?但是他们的身体对麻醉免疫,没用,生疼,硬抗。
席朗刚一转身,病房里两个睡得正香的人突然就被疼醒了,然后一晚上鬼哭狼嚎,整个医院好几天都没得到安生。
席朗又去了姜陌的病房,在套麻袋的时候,席朗对他是有“特殊照顾”的,所以他的伤只比那两位重,更何况他脸还破了相,鼻梁骨也才刚刚接好,哎?又断了。
行吧,席朗做了同样的事之后,想想气不过,就又向小八兑了个加倍技能。
加倍疼痛。
事实上就是加十倍百倍都不为过,但小八说他已经麻醉免疫,再加一倍就达到人类极限了,再加的话,这位可能活活被疼死。
死了怎么行?死了可就便宜他了。
席朗回来的时候骆沉星依旧熟睡着,他脸上表情舒缓,身体更是从来没有过的放松。
席朗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轻手轻脚的帮他盖好了被子,这才又轻手轻脚的离开,回到自己房间。
他不知道他刚一转身骆沉星的眼睛就睁开了,他望着蹑手蹑脚的席朗的背影,抿唇笑着又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