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皇上, 老夫人得知老侯爷出事,当场晕了过去。”
“陈三将军急匆匆赶回侯府,当场大怒, 责罚了不少下人丫鬟,连侯府伺候多年的管家都差点被撵出侯府。”
“老夫人醒过来之后久久不语,只是抱着陈元义夫妻的灵位哭了一场,当晚老夫人就进宫见了太皇太后, 请求太皇太后向皇上说情,革去陈元忠, 陈元斌兄弟俩的军中职务,只求让她两个儿子留在她身边。”
李墨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听着身边老太监的禀报。
听说那老妇在太皇太后跟前捶胸顿足, 几次差点哭晕过去,只求太皇太后能让皇帝直接革去她两个儿子的职务,念在陈家已经有三人牺牲的份上, 保全她两个儿子的性命。
李墨面无表情,侯府那老妇可不是一般没见识的妇人, 但当年儿子的死讯能让她一夜白头, 如今丈夫的死也能刺激得她抛下理智, 什么家国情怀, 男儿抱负, 果然不是一个妇人所能理解的。
而在那老妇向太皇太后哭诉的时候,陈元斌也急匆匆进宫面圣,不过他的目的刚好跟他母亲相反,是求李墨不要把母亲悲痛之下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兄弟自当奉献一生守卫边关, 同时也请李墨不要怪罪悲痛的母亲。
李墨对此自然一通安抚,不仅不怪还对老夫人各种追封, 对侯府大加赏赐,当然,为了不再刺激老夫人,陈元斌就暂时留在京城,以免老夫人再受什么刺激。
陈元斌本来就陷入了两难境地,自古忠孝两难全,但既然皇上已经下了旨让他尽孝,他自然欣然接受了安排,留下陪伴母亲。
于是就这样,一个离死不远的老头,一个远离边关远离军队的将领,跟没有已经没什么区别。
三十万陈家军的核心父子三人,算是折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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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某小佛堂,传言因伤心过度整日以泪洗面,在佛堂诵经念佛的老夫人,此时正在管家的伺候下吃着丰厚的斋饭,面上没有半点悲戚,而传言已闭门不出多日的陈老三,正在他老母亲的对面大快朵颐。
“母亲,这斋饭谁做的,竟然能做得这般好吃。”
陈老三一边大口吃一边含糊道。
管家笑眯眯的将他喜欢的菜挪到他面前,老太太吃得斯文多了,但还是止不住的嘴角上扬。
“那是自然,你老娘我平日最爱吃他做的斋菜,再说了,咱可是要吃好一段时间的,若是太难吃,这日子可有得熬了。”
“老夫人英明。”管家拍马屁。
“还是母亲考虑周到。”陈老三也拍马屁。
倒是老夫人吃着吃着突然担忧的来了一句,“老三啊,你说就你二哥那呆子,他能行吗?”
要是席朗在这里,绝对会表示老夫人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这一家子几口人,要论演技还真就是二叔那猛汉最差了,所以不怪老夫人担心。
不过直到边关他才发现,他这点担心纯属多余了。
二叔确实没什么演技,可他胜在平时就呆板严厉,一副威猛硬汉该有的呆样,于是就算他反应呆些,或者木些,倒也理所应当了,就,很自然。
席朗一行人到达边关的第二日,本来就因为老侯爷生命垂危而多日陷入低靡氛围的陈家军,直接迎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悲痛万分的噩耗,老侯爷去了。
一大早这个消息就在整个军中传开了,虽然上面还没有公开,但大多数人心里都明白,这样做只是为了稳定军心,更是担心敌人得到消息而有所动作。
听说老侯爷之所以耗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等他最疼爱的孙子来看一眼,而昨夜小世子一行人确实到了,今早就传出老侯爷已经在昨晚逝去的消息。
主帅毒发已经将近二十日,最近更是已经昏迷不醒几天,所以他们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真正听到老侯爷死讯的时候,他们还是忍不住悲痛万分,觉得不敢相信。
当夜,夜黑风高时,一阵阵冷风在山顶盘旋了几圈,最终也没能灌进驻扎地,但却在驻扎口的山涧里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那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像是要把整座山头都给削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艰难的出现在山涧口的巨石背后,只见他鬼鬼祟祟的观望了一阵,然后低头从石缝里掏出来一只黑鹰,随即哆哆嗦嗦的忍着冷风在黑鹰腿上绑着什么。
躲在暗处的陈元忠眉头都皱得能夹死人了,一双黑沉的眼睛更像是要撕人的猛兽,他怎么也想不到陈家军里竟然真有这样的叛徒。
席朗也在他身边站着,他就知道,只要老侯爷死讯一出,必定有人要迫不及待的通风报信,而他可是自带超强外挂的人啊,有小8这个监视系统在,哪个鬼祟之人能逃得过小8的监视。
不等那人将信绑好,陈二叔一个眼神示意,两个士兵已经冲过去将那鬼祟之人拿下,连带着他手里还没发出去的信息,以及那只黑鹰。
全军上下都沉浸在老侯爷去世的消息中,没有人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但第二天,又有消息传开,说是陈二将军身边的那个红衣公子妙手回春,这次同小世子一道赶了回来,所以老侯爷并没有死,而是在他的救治下起死回生了。
消息一出,也不管真假,所有人都兴奋的开始私下传播,他们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大概是陈家军们太希望主帅平安无事了,这消息以可怕的速度传开,两天功夫已经蔓延全军,加上上面陈二将军也未制止,又没从主帅房里传出坏消息,一时间大家都相信了这个传言,并且在他们添油加醋的传播下越传越离谱了。
什么老侯爷已经能坐起来了,老侯爷已经开口说话了,老侯爷能下地了……
总之越传越离谱,但不管怎么离谱,核心点都是老侯爷没死,并且有被救活的希望。
这消息在军中传了三天,眼见着陈二将军和小世子脸上越来越轻松的神色,似乎也都证实了这一点,于是第五天晚上,有人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
当夜,老侯爷房中一片寂静,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响动,黑暗处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小世子也关门离开之后,又猫到了后半夜,让他寻到守卫松懈的空档。
一道黑影这才一闪,人已经钻进主帅房间。
黑影轻飘飘在地上一滚,竟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响声,可见此人武功非同一般。
黑影进入房间之后没有丝毫迟疑,径直就朝着老侯爷的床而去,如此轻车熟路,一看就是熟知老侯爷房间布局的人。
黑影不知道,此时黑暗中正有好几道视线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黑影掀开床上拱起的被褥,企图做什么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毫无征兆的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黑影大吃一惊,整个人急速撤退。
可惜已经晚了,抓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像是要把他的手腕捏碎,力道之大惊得他冷汗连连,黑影根本没有跳窗逃跑的机会,下一瞬他就被一股大力甩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黑影重重砸在墙上又滚落下来。
伴随着“嗤”的一口鲜血喷出,黑暗的房间竟然一下子亮了起来,下一秒,黑影就见床上走下来一个身形强健的青年,他眼神玩味的看着自己,身后床上哪里有什么老侯爷的身影。
此人他认识,正是此次陪小世子前来的锦衣卫高手。
同时,房间里竟还站着几个人,一是如今主持大局的陈二将军,再就是小世子和他的男妻。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已经被团团围住。
黑影只觉得一阵眩晕,显然,这就是一个圈套,等着他自己往里跳的圈套。
就在黑影准备自杀的时候,傅谦已经先一步过去刚好止住了他。
开玩笑,以擅长各种刑具出名的锦衣卫,天天都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要是在堂堂指挥使的面前放他自杀成功,传回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让我们来看看这是谁呢。”傅谦笑嘻嘻,却莫名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黑色蒙面一掀,陈二将军当时就诧异得上前了一步,“王参军?”脸上随即变得阴沉可怖,“竟然是你,王佑。”
“原来是个参军啊。”
席朗啧啧感叹,难怪了。
先皇狗东西埋的棋挺久啊,这般下功夫,竟然爬到了这个高的位置,难怪对主帅的房间都这么轻车熟路。
陈元忠对这人当然熟悉,这人跟在父亲身边至少二十年,跟他自己也不相上下了,年纪又比他大了一轮。
此人虽然不会武功,但熟读兵书,对各种兵法了然于胸,陈元忠年轻的时候没少跟他讨教。
所以一直被老侯爷带在身边,对他不可谓不器重。
但是现在看来他们都错了,这人不仅会武功,而且还是个高手,同时又是个隐藏高手,他在军中潜伏那么多年竟然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发现他会武功?
若非这次任务紧急,他可能还不会跳出来。
也或许,杀死老侯爷,就是他这么多年潜伏的终极任务呢。
王佑面如死灰,这局面,连辩解都没有必要了。
就在这时候,只见昏暗的屏风背后出现一道伟岸的身影,而后一个面色低沉的老人便走了出来。
老人身形高大,眼神幽深,不怒自威,一股强大的萧杀之气让人五步之外都感觉到不自觉的战栗。
这赫然就是传言中已经中毒昏迷多日,即将身亡的陈家军主帅——定北侯陈江卯。
“王佑,本帅待你不薄。”
老侯爷语气平静,虽然面上病态,可声音却中气十足,这哪里有半分中毒垂危的迹象?
王佑骇然,不对,不对劲,这不像是中毒多日之后被救醒的样子,这根本就是从头到尾没有中过毒的!
圈套……全是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