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竹?”
“对, 是前平成市人民法院的法官。”方鹭也解释。
路思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前的人可以信任吗?他转头去看箫声, 箫声点了点头。
“是我母亲。”
方鹭也和李智对视一眼之后看着他:“你真的是路思言。”
路思言刚想说居然遇到了母亲的老朋友, 眼眶有点湿润,这时候旁边的李智大哥说:“你不是说他死了嘛。”
路思言:“……”
方鹭也觉得李智这么说有点不礼貌,但是也很好奇, 问他:“对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家里已经……”
公布了你的死讯, 但是这样说好像有点太过残忍。
路思言苦涩地笑了一下:“我确实是出车祸了,但是没有死, 可能是找不到人所以……”
“你没有联系他们吗?”方鹭也说。
路思言抬头看他, 这个叫方鹭也的大哥哥和他带着清冷感觉的外表不一样,他很温柔,是那种从内到外的。
“我原本想……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路思言语塞, 该怎么说自己原本就不想活了。
“不过也好。”方鹭也看看箫声之后说:“还好你们两个人在一起, 互相有个依靠。”
路思言抬起头看他。
他笑笑说:“就像冬天, 两个冷的人依偎在一起就会暖和一些。”
路思言笑笑,眼尾瞥到旁边的李智大哥,他一副很认真的在听但是好像也没有听明白方鹭也哥哥在说什么样子很好笑。
“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方鹭也:“你再笑一下。”
路思言笑。
“你看,笑起来更像了, 你完全就是和梁竹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到梁竹姐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丝忧伤, 然后他眉眼弯弯笑着说:“我姐姐的名字里也带一个竹。”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路思言问。
方鹭也:“都忘了是多少年前了, 我们舞团去平成市演出,你妈妈来看了,后来在那边惹上一个官司, 是她帮我们摆平的。比我们认识阿声还要早, 没想到现在是这样相逢。”
缘分远比路思言想的要奇妙。
聊了一些和母亲相关的话题之后, 李智那边已经安排好人去查马威的下落。
“有过案底的好查,不会太久。”他保证。
果然,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有消息,查到马威一家人先前登记的住址。
路思言和箫声一起找过去,马威一家住在城郊的一个楼盘,说是城郊但是已经列为开发区很多年了,这个小区发售的时候就不便宜。
而根据易川和李智大哥的消息,他们一家人只有马威一个人在工作,养育两个小孩和四个老人的重担,对于一个货车司机来说这个楼盘的价格还是太高了。
这些都意味着,车祸也许真的有蹊跷。
不然哪里来的浅买这么贵的楼盘。
打车到了小区,进去走到单元楼下的时候,路思言突然停了下来。
上南市的的风比平成要大很多,楼宇之间更甚,路思言身上的外套是毛衣,一吹就吹到骨子里。
“在想什么?”箫声上前一点,挡在风吹来的方向。
路思言抬头看他:“声哥,走进去之后好像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箫声:“可以的。”
“嗯?”
“我就在你身后。”箫声说完,笑了一下说:“我们可以再次跑掉,都已经是惯犯了,要跑肯定比之前顺利。”
路思言被他的描述逗得笑出声来。
“走吧。”
上楼来到马威家的住址,敲门。
“谁啊!”一个女生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
箫声说:“找一下马威。”
对方推开一个门缝:“找谁?”
路思言:“你好,请问这里是马威的家吗?”
对方上下打量他们两个:“不是,你们找错了吧。”
说完就要关门。
“不好意思!”路思言伸手抓住门把手,但是马上意识到这样不礼貌松开,说:“能问一下你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吗?你是业主还是租户?”
“都说了不认识你说的人!”女孩对路思言的举动不满,大声嚷嚷起来。
可是路思言心里着急,还是想追着问,感觉已经很接近真相了,他想上前一步的时候却被箫声拉住。
“小言,别这样。”箫声拽着路思言的手,跟女孩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神经病!”说完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对不起……”路思言说。
箫声明白路思言的焦急和不安,“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去查,已经过去十年了不在这里也很正常。”
话音刚落,对面房子的门推开,有个奶奶牵着小狗走出来,“你们找马威干什么?”
路思言看她认识,赶紧说:“奶奶好,我是……我父亲和马威是朋友,很多年没有联系上了,让我来找找他。”
奶奶摸摸自己的小狗,笑着说:“早就搬走啦。”
“搬去哪里了?”路思言问。
奶奶:“不知道,她家男人回来没一年就在工地死了,她们就搬走了,也没有跟谁说。”
奶奶又说:“你们也不是什么朋友的吧,前些年也时不时有人来找她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儿。”
“还有别人来找过?”
奶奶:“是啊,这个姑娘买了她家房子都快气死了。”
这一趟没有找到马威,倒是得到了马威去世的消息,刚出来不到一年就出事死亡。
路思言更加觉得马威的这件事情不正常。
正当他们想着怎么·去找马威的妻子时,箫声的电话响了。
是李智大哥那边打来的。
“地址我发你手机上。”李智大哥说完正事儿,匆忙挂了。
“说什么了?”路思言慌忙问。
箫声:“说又有新的消息说她们已经搬家,给我发个马威妻子现在的住址就挂了。”
路思言:“这么匆忙?”
“说要去接外甥女放学。”
“……哦。”
好奇怪的大哥。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又按着新的地址去找,路思言本来还有点怀疑,怎么别人都找不到,他一下子就找到了。
他随口把自己的疑惑说出口。
箫声笑:“你想想,他可是金鹰的老板诶。”
“所以……”一直活在另一个富人阶层的路思言不明白箫声是什么意思。
“金鹰最早的老板是搞□□起家的,还有到处放高利贷,做的都是市井生意。后来智哥接手,不干那种门当了,又结识了好多高官老板,别的不好说,人脉在上南市比公安局还厉害。”箫声说。
路思言点点头,接着好奇:“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箫声顿住。
“说嘛,怎么回事?”路思言感觉有猫腻,缠着箫声要答案。
箫声衣服都快被路思言扒拉烂了,只能坦白:“我十几岁的时候玩地下黑车,有次去上南市的场子,比赛的时候high side飞到观众席去,把一个观众的腿压折了。”
路思言:“是李智大哥?”
箫声点头。
不过除此之外,李智跟妈妈是旧时,箫声没有说。
路思言哈哈笑,说这比方鹭也认识妈妈的原因还有离谱。
赶到新地址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
这是个比较老旧的小区,基本都是六七层的步梯房,路思言和箫声上去敲门,家里没有人,只好在门口等着。
楼道里堆满了废弃了舍不得扔的家具,还有塑料水瓶之类的,满满当当,只剩一人身的小过道。
正是下班的点,路思言和箫声站在这里实在是挡位置,还要时不时回答别人是来找谁的。只好到楼下去等。
路思言和箫声都不知道马威的妻子长什么样,但是在看见那个女人和身后的孩子时,就有预感,那是马威的妻子。
“妈妈慢点儿~”小女孩追上拎着很多东西的女人,女人旁边稍大一些的男孩停下来等她。
走近一些之后,路思言才发现,小女孩脸上有很严重的烧伤疤痕,半张脸都扭曲了。
男孩一手牵起妹妹,一手拎着东西跟在妈妈身后上楼。
路思言和箫声就站在楼下花坛边,路思言看着他们上到二楼,开门进去,不知道怎么开口。
箫声看着路思言,知道他又心软了。
“走。”
路思言:“她的脸……”
“不管是什么,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是弄清真相。”箫声说。
箫声开始发现,路思言好像在这十几年的被打压中习惯性的怀疑自己,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在赤山市的时候好不容易自信起来,回来之后还是会有点这样。
箫声伸手握住路思言的手,轻轻捏一下:“也许他们也需要一个真相,对不对?”
路思言抬头看他,也紧紧握住箫声的手。
“谁啊?”女人说完打开门,看到门口有两个年轻的陌生男人的瞬间脸色瞬间改变,做出要关门的姿态。
路思言:“请问是您是马威的妻子吗?”
“不是!”女人说完就要关门。
箫声伸手拦住,女人的儿子也立马过来,儿子已经十几岁,力气不小,门差点就被关上。
“我是梁竹的亲人!”路思言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睛说。
对方手上的力气果然小了很多,开始看路思言的样子。
路思言见她没有抵抗,跟她解释:“我只是想问一些事情,不是来找麻烦的。”
“她儿子不是死了吗?”
“死人”路思言只能露出苦涩的表情,“这其中有误会,能谈一谈吗?”
女人垂眸,想要松开手,但是旁边的儿子却不答应,他说:“跟我们没关系,有本事你去找我爸!别再来骚扰我们!”
门瞬间被关上。
“他们好没有礼貌。”路思言低着头,小声说。
箫声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路思言缓缓抬起头,眼眶红红的。
“我从来没有想对谁怎么样,我不是也失去了妈妈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我大呼小叫啊?”
“妈的。”箫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再次失去朝气与活力,本来保持着尊重他的想法支持他的选择就可以的箫声实在是忍不住了。
箫声突然懊悔。
他明知道路思言这十几年在路家过的不是什么好日子,一个从十岁就被人灌输你的不懂事害死了自己的妈妈的人能有多强硬?
箫声这么想着,伸手把路思言揽入自己的怀里,抬起长腿对着面前的门就是一脚。
“开门!”
门被打开,是那个儿子,他气愤地指着箫声:“你们要干嘛?”
路思言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箫声就猛地伸手拽住那个男孩的领口,像拎鸡崽一样把他拎进门去。
“声哥!”路思言震惊,左右看看确认没有人看到这一暴行之后,赶紧跟进去顺便拉上门。
马威的妻子看到自己儿子被人压制赶紧把女儿送回房间。
“别他妈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箫声把男孩甩到沙发上,转身对刚出来的女人说:“坐下。”
路思言看到她坐下,自己也坐到箫声身边,只是那个被箫声轻而易举撂倒的男孩还在旁边愤愤。
箫声不再像之前那样让路思言冲在前面,直接问:“马威是怎么死的?”
“你们查一下就知道了,在工地干活出意外死的。”
“工地?”路思言,“哪个工地?”
马威妻子回答:“城北天豪酒店,都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路思言点头,想了想又问:“你丈夫,平时是个怎么样的人?”
“什么样……”女人回头看看从房间里探出半个头的小女儿,苦笑一声说:“一个苦命的人,为了给老人治病没日没夜的跑车赚钱,却出意外撞死人陪得倾家荡产去坐牢,一个刚出狱就去工地干活赚钱养家结果出事故死掉的人。”
路思言看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
他还是太心软。
“你们之前在上南市住的房子可不便宜,你说你们没钱?”箫声说道。
女人抬头:“房子说是孩子爷爷奶奶买的。”
“那为什么又卖掉了?”
“缺钱!”女人说完之后又低下头去,“还有就是你们总派人过来骚扰我们,我怎么住!”
路思言:“谁来骚扰你们?”
女人:“我不知道!”
“你老公……在出事前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没有,哪有时间做什么反常的事情,天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连行车记录仪坏了都没有时间修!”
女人说到这里,逐渐烦躁起来:“你们到底想问什么?人都已经死了!”
路思言:“行车记录仪坏了?”
箫声:“在哪里?”
拿到马威一家在平成市的住址之后离开,路思言和箫声坐在计程车后座,路思言看着窗外不说话。
箫声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到了。”箫声说。
今晚约了李智大哥和方鹭也吃饭,就在金鹰附近的一个饭店里。
路思言跟着箫声下车,一起走进去,晚上温度比白天要低一些,说话的时候已经有氤氲白汽了。
进去的时候饭菜已经点好,等着他们过来。
“事情进展得还顺利吗?”方鹭也问。
路思言露出礼貌微笑,“还好,肇事者马威也去世了,但是拿到了另外一个线索。”
两对人分别坐在餐桌的对面,李智和箫声饭还没开始吃就先喝了一杯酒。开始谈LK的事情。
倒是方鹭也,挺关心路思言的事情的。
“我还要找一下我家以前的司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还有好多好多牵扯其中的人。”路思言光是想着头就疼。
方鹭也笑一下,说:“可以慢慢来,我倒是觉得你们要先注意你自己的情况,这么下去那边很快就会知道你的消息。”
这确实是个问题。
箫声在旁边听到,解释一下:“我会把他带在身边的。”
方鹭也跟箫声说话就没有那么温柔了,“就是跟你在一起也很危险啊,盯着你的人不比他少,认识他的人也多。”
“这样。”李智大哥很隆重地抬一下手:“让他扮你的秘书。”
“秘书?”其它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李智干咳一声:“带个假发什么的。”
路思言:“……”
我拿你当大哥,你让我扮女装。
“神经病!”方鹭也在李智胳膊上来了一大拳。
接着又开始聊工作的事情,李智恨铁不成钢看着箫声:“他敢那么做就是没有把你师父放在眼里,对这种人就该一脚把他踢出去。”
箫声笑笑没有反驳,他知道李智明白自己落寞离开的原因,只是在为自己开脱罢了。
路思言一边夹菜吃,一边听李智大哥和箫声聊天,从他们的话中去了解箫声的过往。
不知道为什么,路思言总觉得对于过去,箫声对自己并不坦诚,他始终隐瞒着什么。
当然路思言并没有想要两个人彼此坦诚一切的意思,这是个过程,就像自己一开始并不是什么都会说。
他相信有一天,箫声会慢慢剥开他坚硬的外壳,给自己看他柔软脆弱的地方。
“这小子现在变化很大。”方鹭也就坐在路思言身边,看他盯着箫声看得出神,主动跟他聊。
路思言:“嗯?”
方鹭也:“阿声年轻的时候可狂了,要知道他刚入行的时候是玩两轮摩托车的,进了俱乐部之后才开始真正玩拉力赛,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能去达喀尔,你想想,什么概念?”
路思言摇摇头,并不太懂,但是品味出了方鹭也想说的是,“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哈哈哈,是。”方鹭也最近刚结束巡演闲得很,逮着路思言聊天:“LangK俱乐部真的就是他一个人拉起来的,要不是他师哥的那件事,他也不会宣布再也不上赛道。”
“再也不上赛道?”路思言疑惑,放下筷子看着方鹭也。
方鹭也:“是啊,虽然没有召开发布会什么的,但是圈内的人应该都是知道的。”
“后面请他出山的人很多,但是他都没有上过。”
路思言若有所思地微微低头。
“怎么了?”方鹭也问。
路思言笑笑,“没什么。”
但是那天在Adam的车库里,为了自己,他答应了Adam再上赛道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