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 箫声本来就闷热的卧室,此刻温度骤然上升, 几乎要把人烧起来。
夏夜清凉的晚风被隔绝窗外, 只有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脖颈之间。
他们像互相舔舐伤口的动物,紧紧贴在一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缓解内心的躁动。
……
路思言蜷缩在箫声的怀中,这种皮肤贴着皮肤的粘腻感觉让他觉得踏实又安心, 箫声宽大的手掌还放在他的后腰轻轻揉捏。
“难受吗?”他轻声问。
路思言摇摇头,细软头发在箫声脖颈间晃动, 让刚刚才缓和的欲|望再次升腾。
但是怀中的人时不时轻轻颤抖, 美好却脆弱,他舍不得。
夜晚还很长,总是话很多的路思言却没有什么想说的, 只是静静地呆在箫声怀中, 用手指扮小人在箫声的腹肌上走路。
“要不要再喝口水?”箫声问。
路思言说不要, 然后箫声轻轻吻了一下他仍然带着汗水的额头,轻轻地,很温柔。
路思言忽然反应过来,也许此刻箫声比自己还要脆弱一些。
他怕伤害了自己, 怕自己只是喝醉乱性, 醒来就会后悔, 怕他们之间地关系不但没有更进一步,反而就此割裂开来。
主动推进了这个夜晚的路思言比谁都要清楚,箫声吻到自己嘴唇的那一瞬间是颤抖的, 他们都害怕这个吻不合时宜。
“对不起啊, 可是真的很想在爱你这件事上勇敢一次。”路思言想。
“声哥。”路思言开口。
箫声立马像一头狼一样警觉, 微微抬起手:“怎么了?”
路思言手掌微微向上覆盖在箫声紧绷的胸膛,揶揄道:“这么紧张干嘛?该不会好多年没有做过了吧?”
箫声抿唇:“……”
“啊?”路思言支起上半身看着箫声:“真的啊?不会是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当和尚吧。”
箫声的脸微微泛红,尴尬地眼神闪躲。
路思言笑得不行,趴在他胸膛上笑得流口水:“白袜体育生这么上赶着你也没有下手?”
“那你都是自己打|飞机啊?怪不得那本杂志被翻得那么旧,都快包浆了。”
箫声咬牙切齿:“你要是还有精力我就像你展示一下我到底憋了多久。”
“晚安!”路思言立马躺下,一动不动。
箫声醒来的时候都还有点懵,不敢相信把自己手臂睡麻的人是路思言,他睡得好安稳,呼吸声很轻。
箫声没有动,就这么看着他,他的眼睫毛偶尔颤动一下的时候,箫声就会担心是自己把他吵醒。
——直到路思言定的闹钟在隔壁房间响起。
“嗯……”路思言已经有条件反射了,听到这个闹钟的声音就会醒来,他迷糊着眼睛睁开。
“起床了。”
箫声觉得他可爱,笑着说:“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做早餐。”
比起箫声,路思言似乎对这个场景适应良好,嗯了一声之后在箫声下巴亲了一下,继续倒头睡。
箫声起床,穿衣服出去做早餐。
路思言睁开眼睛,看到箫声轻轻关上房门之后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
刚刚演得真好,怪不得那么多演员因戏生情了,如果可以,路思言也想这样的画面每天都发生。
把这一切都变成真的。
可惜不能了。
过了十几分钟,路思言深呼吸一口气,起床在箫声的衣柜里找了一件最大的衬衫穿。
他走出去的时候箫声正好端着早餐出来,看到路思言穿着自己宽松的衬衫,两条光滑笔直、带着一点点肌肉线条的腿出现在自己面前。
路思言明知故犯,抬腿走过去说:“今天吃什么?”
“牛油果三明治,还有咖啡。”箫声说完,看着衬衫衣领下面精致的锁骨,不由得喉结上下滑动,只恨自己双手都端着餐盘。
路思言的自然可爱让两人间的气氛非常和谐,路思言的双腿不安分地在椅子上晃来晃去,一边吃东西一边跟箫声聊天。
“好久没有下雨了。”路思言指着院子里地向日葵说:“会不会枯死啊?”
箫声回头看一眼,“不会,我看着呢。”
路思言点点头,吃完饭去洗漱,昨晚出了很多汗,不得不再次洗澡,洗头洗到一半,头顶上满是泡沫的时候听到箫声喊他。
“什么?”
箫声加大声音:“快出来看!”
路思言:“我洗澡呢!”
箫声固执地继续叫他:“快出来。”
路思言只好顶着一头泡沫,套上刚刚那件衬衫开门出来。
“什么啊。”路思言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箫声拿着冲洗院子的水管站在石板路上。
箫声脸上是等待夸奖的笑,捏住手中的阀门,水龙头喷出细腻的喷雾,在阳光的照耀下出现一道彩虹。
路思言情不自禁双手握在一起:“哇。”
看到路思言的表情,箫声得意地笑着,挥动手中的水管,随着喷雾的面积变大,显露出更多的彩虹。
“好棒啊,你居然会制作彩虹!”路思言说。
箫声笑笑,没有说话。
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但是那不重要。
他原本只是想给向日葵浇水,不让路思言喜欢的花枯萎掉,没想到能喷出彩虹来。
大概是因为路思言是个明亮又可爱的人,当你对他好的时候就会得到更多的回报,箫声想。
夏天的氛围依然在,路思言戴着中元节灯会那天老板娘送的渔夫帽,遮挡早晨八点半刺目的阳光。
他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又自然地抱着箫声的腰。
街边的小店,商场都是如此的熟悉,这几个月他无数次坐在箫声的电动车后座经过这里。
早晨有售卖手抓饼包子的手推车,晚上有装在小推车上的鲜花还有兜售气球的小贩。
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路思言在经过浑浑噩噩的二十三年之后,在这个夏天找到了许多东西。
但是这些都不属于他。
路思言轻轻把头放在箫声的后背,双臂抱得更紧了一些。
——这是他最舍不得的东西。
“晚上修车厂聚会,三哥让我叫你一起来。”箫声说。
路思言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很快就到了创业园,路思言像以往一样下车,跟箫声说再见。
“小言。”箫声突然喊他。
路思言转身:“怎么了?”
箫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喊他,踌躇半晌,只是说一句:“一下班我就来接你。”
路思言说:“好。”
但是箫声还是没有走,他看向路思言的眼神是如此的不安,这一切都太梦幻了,梦幻得像一个泡沫。
路思言猛地眨几次眼睛,终于再次笑出来,走上前来,不顾忌这里是否人来人往,有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他在箫声嘴唇轻吻了一下,然后挥挥手:“走吧。”
箫声也笑,但是有点勉强。
路思言转身,瞬间红了眼眶,他不敢回头,一直走着,走到电梯口,随着人群一起挤进去。
“小言经理?你怎么啦?”助理出现在安全通道门口。
路思言偷偷抹一下脸上的泪水,没有回头,只是拿出手机,然后尽量压着自己的声音说:“准备给德国的那个客户打个电话。”
助理立马弯着腰准备拉门离开:“抱歉抱歉,打扰你了。”
路思言深呼吸一口气,几分钟之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走进办公室,他把手里头所有能用得到的资源全部都整理成了文档,包括一直避开的路氏旗下的产业。
他叫上渠道经理志强和助理悠悠开会。
“这些资源你可以慢慢的去接触,我已经分好了,有些是以现在的规模还没有必要去接触的,但是以后用得到。”路思言把整理好的文档Emile一份给渠道经理。
然后拿出拿出一份企划书。
“悠悠,这次的跑车改装做得很成功,这个是这两天得到启发萌生的一个很粗的策划案,以两轮摩托车为主题的,可以做一个规模更大的活动。这次可以考虑做多个城市的,不必有太多创新,就按我们刚结束的这个活动流程来做,需要的资源你就找志强哥。”
“小言经理……”悠悠看向路思言:“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路思言笑笑,用笔轻轻敲一下她的小脑瓜:“就是交给你做的意思,然后你还需要你做个复盘,叫上其它部门的负责人。”
“我去组织吗?”
“对啊,这无关上下级,做完活动本来就应该复盘,我们是运营部门,最了解客户的反馈,当然是我们来组织。”
接着路思言又跟她说了一些目前手头的活儿。
“经理,你……”就连志强都觉得路思言有点不对劲了。
路思言:“哎呀,你们自己看看,我手里面这么多工作,忙都忙死了,当然要交接给你们分担一下。”
志强和悠悠互相看一眼,还是很怀疑,小言经理今天很不对劲。
“好了,志强哥你们先去忙,帮我叫一下财务姐姐。”路思言一如既往礼貌又温柔的笑。
很快财务姐姐也来了,路思言拿出一份三哥签好字的文件:“这次活动很成功,员工奖励方案老板已经签字了,随这个月的工资发放。另外这次活动之后我想给员工做个薪资方案的调整,需要你给我一些意见……”
在办公室里一呆就是一上午,路思言终于解决好承诺给员工们的事情,坐在工位上,看着这个坐了一个多月的位置。
运营部又招了两个人,办公区终于不再是空荡荡。
客服主管:“萧经理,客服部这几天接到几个投诉,调记录……”
前台:“签字签字~不好意思啊插个队。”
设计主管:“小言经理,下午能开个会过一下方案吗?”
路思言忙不迭地处理完所有事情,中午只匆匆吃了个外卖,终于在下午三点,关上电脑,删掉公司手机里的私人信息。
看着相册里的照片,路思言手指悬停在“确认删除”上迟迟不舍得下手。
这是他前不久偷拍的箫声,为了用他的美色去勾搭他的老同学Nils。
“真是的……”路思言苦涩地笑了笑。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是箫声修车修到一半,脚上的鞋不小心蹭到了一大块机油,他心痛又生气的蹲在地上用塑料袋裹住鞋子。
是路思言送的白色帆布鞋。
还有箫声在厨房做饭,因为太热了脱掉上衣,路思言借口说他的汗会滴进菜里,非要他戴上围裙的样子,他烦躁地在灶台旁边颠锅。
还有他们骑车下班,路思言伸着手机自拍,让箫声转脸给个镜头,结果电动车刚好驶过下水井盖,颠得两人“花容失色”。
还有很多很多……
路思言抿着嘴,眼眶湿润。
这些照片根本就没有发给Nils,他借口要用美色去做生意,其实一直藏着自己看。
路思言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喜欢表面冷漠总是嫌弃这个那个,但什么都会做,会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的箫声;喜欢总是戴着墨镜满嘴跑火车的三哥;喜欢看起来像街溜子但是心里只有家人女友的暖男黄毛;喜欢有点胆怯但其实能力很棒的助理悠悠……
但这也都不属于他。
手机里最新的一张照片是猫咪警长对着端菜路过廊檐下的箫声炸毛,箫声依旧一脸的不耐烦。
然而下一秒从菜里拿了一块肉扔给他。
路思言记得那时候他说:“要饭态度好点,小煤球。”
【确认删除?】
【是】
路思言放下手机,站起来两手空空地离开座位。
“小言经理!这两家供应商选哪个好啊?”助理悠悠看路思言要出门,赶紧来问他。
但是路思言并没有看她端过来的电脑,只是说:“悠悠,这些你完全可以决定的。”
“啊,可是……”
“你可以的。”
说完路思言像以往外出办事一样,走出了公司。
电梯里的墙面倒映出路思言的脸,他看着里面的自己,在心里打气:“你可以的,路思言。”
路思言回家的路上去宠物店里买了两袋警长平时吃的猫粮,计算着钱又给箫声买了一点适合下酒的熟菜,还有箫声喜欢但是平时不怎么买的几瓶精酿啤酒。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门口,刚好碰见隔壁的娟姐要出门。
“买这么多东西呢。”娟姐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篮子,里面的纸钱蜡烛之类的。
路思言笑:“嗯呐,娟姐干什么去?”
娟姐的眼神一直放在路思言买的东西上,回答她:“去看看我女儿。”
“那娟姐慢走。”路思言说。
娟姐笑一下,再次打量了路思言一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再见。
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路思言回到家,罕见地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早晨刚交过水的向日葵恢复生机,警长不知道去哪里浪去了,厨房已经被箫声收拾干净。
他把吃的东西放进冰箱里,拿了一张便利贴。
【我走了,声哥,晚上不要喝太多,多吃菜。谢谢你。】
路思言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最后拿着那本记录着每天感到幸福的小事笔记本,坐在堂屋餐桌边翻看。
翻到某一页,上面写着:今天垃圾桶送了我一束花,谢谢垃圾桶。
路思言笑了一下,眼角撇到餐桌上的花瓶,从那天起,这个花瓶里的花都没有断过。
他们下班路过贩花的小推车时箫声总是会停下来,给他十块钱,让他去买一束花。
五点钟,路思言走出家门,什么都没有拿,只有一个钱包,里面有他留下来准备去买车票的三百块钱,还有那张照片。
上面是中元节灯会那天拍的照片,夹在钱包里。
关上门的瞬间,警长突然喵的一声出现在墙头,居高临下看着路思言。
路思言抬头看它的瞬间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笑着哭道:“谢谢你们,希望你们都可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