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黎楠睡得不是很安稳，迷迷糊糊的，好像睡着了，但周围的声音又都能被他听见，他能听见前排的人和空乘要水喝，也能听见给他做抱枕的谢泽之翻书的声音。
窸窸窣窣，很是烦人。
但意外的，黎楠觉得十分安心。
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被人从B市一路拉到H省的小镇上来，中间路途花费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就算一开始大家再怎么兴奋，到了地方一个比一个焉吧，甚至有几个男人胡子都冒出茬了，看上去极其狼狈。
黎楠在这一趟中依旧是年纪最小的，年轻受得了折腾，更别说他一连在大巴、飞机上睡了那么久，要是到地方了，还累就说不过去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坐飞机没有被迫体验晕机的感觉，还睡了一觉，尽管那一觉睡得也不是很安稳，但那也是睡觉啊！
黎楠一下车就伸了个懒腰，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格外好，跟在身边的谢泽之也是如此。
两人这精神状态，在一群疲惫不堪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托着行李走到他们接下来要入住的酒店门口停下，黎楠看着有些破旧的酒店大门，有些迟疑：“这……不会是我们接下来要住的地方吧？”
其实听到目的地的时候，他就猜到这边的待遇可能不会太好，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嗯，这么不好。
出国去比赛或者在国内比赛的时候，主办方都会为了撑场面，给运动员置办一个条件比较优渥的住宿环境，来彰显本国的国力，当然有部分国家主办方脑子一抽，决定用废纸壳做床之类的事情算是特例。
基本上没有哪个国家会在运动员住宿上搞幺蛾子，让运动员住破烂间了。
欸，但他们国家队就会。
黎楠看着面前破破烂烂的酒店，神情古怪，伸手戳了戳谢泽之：“咱们还搞忆苦思甜那套？”
谢泽之：……
谢泽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黎楠这个问题，主要是面前这个酒店……他真的不像是酒店，倒像是什么破民房改成的酒店。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酒店招牌都是新刷的油漆吧？？？
运动员都接受过长期训练，没有哪个是真的娇生惯养出来的，但这样的条件待遇着实让千里迢迢来参加集训的运动员们无言以对了。
这真的是来集训，而不是来劳动改造的吗？
队伍里当下就有人提出疑问：“我们接下来都是住在这里吗？”
领队好脾气的点点头：“是啊，接下来就是住在这里了。”
被证实了猜测，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太好看。
他们是来训练的，不是来吃苦的，要吃苦哪里不能吃，非得来这破地方吃？
更何况这次说是为了冬奥名额来参加的集训，但最终有资格争夺名额的也不过那么几个人，剩下的人基本都是来陪跑的。
也不能说陪跑那么难听，毕竟是冬奥的集训，能来参加的说出去不仅好听，对他们能力也有提高作用，所以他们才会跟着来陪跑一趟。
但若是被放在这种地方陪跑……嘶，看着不像是单纯训练的样子啊？
队伍里不少人都露出了挣扎的表情，看样子被这个困难的环境有所动摇了。
黎楠看见‘新宿舍’也是一惊，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拉着谢泽之小声嘀咕：“我估摸着待会要分房，咱们两个住一间吧！”
谢泽之颔首，答应了。
没过一会，领队就从前台那边领取了所有的钥匙，让人两两一起去领钥匙登记入住。
是的，这个酒店还是采用钥匙入住，甚至都没有所谓的房卡的。
好在队里还没有丧心病狂让他们几十个人住在一间，而是按照外出住宿的标准，两人一间标准间来。
黎楠拉着谢泽之一起拿了一间四楼的房间，房间编号419。
黎楠被后世的网络荼毒过，自然知道什么是419，看到这个编号黎楠沉默了一瞬，本来还想着换一间，谁知道这些人一个个面上看着恨不得立刻掉头就走，结果抢钥匙的手是那么迅速，快得黎楠都没来得及换房间就已经抢完了，甚至有些急性子已经提起行李准备入住了。
“怎么了？”谢泽之见黎楠呆立在原地，凑过来看了一眼黎楠手中的钥匙上的标签，“有什么问题吗？”
黎楠被谢泽之这么一问，耳朵有点红，现在不是后世那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谢泽之还是一个没有被乱七八糟信息污染的小白菜，水灵水灵的，让黎楠都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这个有些颜色的数字含义。
于是他晃了晃头，把那三个数字所代表的含义给甩在脑后，“没事，我们也上楼吧。”
谢泽之答应。
领队在后面喊：“晚上六点在二楼会议室开会，大家不要错过了。”
大家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黎楠和谢泽之拎着行李走到后面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小破酒店没有电梯，只能从楼梯上去，他们住在四楼的还好，住在八楼的可就惨了，要自己拎着行李爬上八楼，累死个人。
但四楼也不矮，黎楠的行李箱还是实心的，重得叫人怀疑人生，还好黎楠这段时间在撸铁，其他的先不说，臂力确实有所增长，不至于提一个行李箱提不到四楼去。
谢泽之就更不用说了，他平日里撸铁撸得比黎楠还勤快，那手臂肌肉线条是真的好看，和黎楠这种只有薄薄一层的没法比。
一路爬上楼，好不容易到了四楼，黎楠将行李箱放下，喘了两口气，才拉着拉杆和谢泽之一起走到419的门口，钥匙插进锁孔里，拧了两下门开了。
里面的环境还算好，至少设施都全，床铺和被褥一看就是新换上的，凑近嗅了嗅还能闻见一股太阳的味道，想来那么多被子不可能都晒过，应该是放到消毒柜消毒过的。
洗手间是干湿分离的，一块淋浴间上面还挂着帘子，只是那帘子看上去有跟没有一样，半透明的和一层纱一样，根本没有起到遮住啥的作用。
而且洗手间和房间的那堵墙也是用磨砂玻璃隔出来的，正儿八经看是看不出什么，但晚上一关灯，洗手间里开灯，在淋浴间洗澡的人能被那磨砂玻璃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还能烘托出一个暧昧的环境来。
这倒是适合小情侣来开房使用。
这家小破酒店之前的营生很有问题啊！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黎楠琢磨了一下，感叹：“就说这种破破烂烂的酒店怎么还能开的下去，原来受众另有其人啊。”
谢泽之有点没听懂，看了黎楠两眼，但他的自觉让他没有问出声来。
好在黎楠也没有过多地关注这方面，把行李箱一丢，把整个人都丢进了一张单人床中，“还好还好，看外面那样子，我还以为今天晚上要和蟑螂作伴了。”
现在看来，这酒店也没有那么不堪，至少里面的设施完善，环境也还算是干净。
谢泽之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掏出来，用自带的衣架全部挂在房间的衣柜里，顺手还把黎楠的行李箱打开，一起把黎楠的衣服也放了进去。
也多亏谢泽之带得衣架够多，不然还挂不完了。
黎楠听到了声响，转头过去就看见谢泽之在给他整理行李箱，凑过去一看，就发现衣柜里他们两人的衣服泾渭分明。
黎楠的衣服都是偏年轻的，是各种活泼的颜色，种类还蛮多的，不多都是以舒适为主。
谢泽之的衣服同样是以舒适为主，但颜色都偏暗沉，且运动服较多。
黎楠看着衣柜里的衣服，啧啧开口：“泽哥，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穿衣风格很老干部啊？”
“有吗？”谢泽跟着过来看了一眼，“我觉得还好。”
黎楠：？
黎楠看着衣柜里不是黑色就是蓝色的运动服，艰难地承认了他家泽哥的穿衣审美不太行。
为什么之前没有觉得谢泽之的衣品不好呢？
黎楠的视线落到了谢泽之的身上，转了一圈就想明白了。
就谢泽之这衣架子一样的身材，配上这优越的脸蛋，就算是套个麻袋都能好看，衣品差点又有什么！放在学校里，他就是学生时代中，那个能把肥大的运动校服穿出时尚大秀的初恋校草级人物！
放在网络发达的时代，谢泽之的校服照片肯定得登上热搜，标题他都想好了，叫做——
世界第一初恋！
再配上发黄的老照片风格，那妥妥的就是我奶奶那暗恋了一辈子的初恋。
黎楠的思绪发散，就听见谢泽之说：“不过这些衣服有大半都是教练买给我的。”
他乱七八糟的想法被打断，闻言吐槽：“原来是林教练给你买的啊，难怪这么老干部呢！”
“等之后回去了，我亲自给你配几件私服，保证你穿出去吸引全场的目光！”黎楠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哥你长得这么帅，不能被这么丑的衣服给埋没了！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挖掘出你所有的闪光点！”
他上一世混娱乐圈可不是白混的，毫不夸张地说：未来至少二十年的时尚风潮他都懂。
如果黎楠愿意，他甚至可以做一个时尚小达人了。
谢泽之沉默了一瞬，颔首：“好。”
躺在床上闲聊了一会，时间就差不多要到六点了，他们要先开了会才能吃饭，所以黎楠和谢泽之就在距离六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下楼，踩着点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或者说被会议室改成的小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只剩下前排还有一些空位，黎楠就和谢泽之坐到了最前面去，等待着这次集训的负责人到来。
没一会，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面容和蔼的人走了进来，黎楠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正是花滑队的总教练林国光。
他刚刚走上台，原本还有些吵闹的会议室就慢慢安静了下来，等他开口。
林国光也没有拖沓或者卖关子，直接开口了：“欢迎大家参加这次《冬奥召集令》的第一期集训，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各位。”
黎楠悄咪咪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果然发现会议室里已经多了不少他陌生的面孔了，想来应该是从各个省队被提上来参加冬奥集训的运动员了。
那些人没有和他们一起走，而是从各自的省队出发，都在开会前到达了这里。
“我知道，这里的条件可能会有些简陋，比不上各位之前在省队、国家队中的宿舍条件，甚至说是差得多。”
林国光笑呵呵地开玩笑说着，底下的人也纷纷附和条件简陋。
“嗯……我知道大家的怨言可能比较多，但是我要告诉大家，现在这个条件不是绝对的……”
“因为，接下来你们很有可能连这样的宿舍都住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