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神父,亲王能借用您的浴室吗?”比尔毕恭毕敬地询问道。
“当然,”神父微笑道,“我说过,随时都可以。”
“感谢您,亲爱的神父,您可真好,愿上帝保佑您。”
比尔现在已经成为了神父最虔诚的信徒之一,从神父那讨走了祝福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回到楼下向亲王禀报,“神父一如既往地慷慨,欢迎您随时过去使用他的浴室。”
亲王坐在窗前,双手压在拐杖上,心情有些紧张,不过他没叫他的仆从看出来,“那你现在就上去准备吧。”
“好的,亲王大人。”
亲王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植物的香气扑面而来,面色有些凝重地看向窗外高大的橡树。
“兰德斯,我感到身体日渐虚弱,头脑也不再清醒,我的眼睛开始模糊,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楚白天还是黑夜,眼前每一秒都是落日,我看到了我命运的终结,可我却看不到莱锡的未来。”
亚尔林握住他这不寻常的儿子的手,“我已经无法作出任何准确的判断,我是个失败的国王,莱锡在我的手中正走向没落,兰德斯,我知道你与众不同,从你十二岁那年我就知道你勇敢无畏,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孩子,哦,兰德斯……”亚尔林流下泪水,他亲吻儿子的手,像个孩子般无助道,“我真希望时光能倒流,若能回到从前,我绝不因你的残疾而忽视你,绝不叫你受到那样大的伤害,原谅我,我是个无能的国王……”
“也原谅你的兄弟,人这一生总会犯错的,区别只在于他们是否得到了宽恕,兰德斯,我要你答应我成为莱锡的君主,且不去伤害你任何一位兄弟。”
兰德斯没有反应,国王哭了起来,不仅如此,还紧攥着兰德斯的手不放,一个劲地叫兰德斯答应他,外头吵吵嚷嚷的,很让人心烦,兰德斯想快点离开王宫,终于点了下头。
国王很高兴,但其实兰德斯心中很不以为然,不是什么承诺都必须遵守的,他不是布鲁恩那样固执的傻瓜。
“亲王,”比尔下来,“一切都准备好了。”
兰德斯拄起拐杖,在病区那么多天都没好好泡过澡,仅仅只是擦洗身体而已,他现在很需要去彻底清洁下自己的身体。
楼梯吱嘎吱嘎地随着人的脚步发出响动,亲王的步伐很稳当,都可算得上是谨慎。
考尔比的这段经历令亲王对神父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同甘共苦的岁月,还有那些实实在在的交流都对两人的关系也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帮助亲王认清了自己的心。
对个什么人一见钟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奥斯顿大陆上每天有几万个男人一见钟情,同时也有几万个女人一见钟情,还有牲畜们,一头公牛对着母牛发情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当然亲王不是将自己比喻成牲畜,他只是安慰自己,这是很平常的事,他不需要为此过分在意、大惊小怪,说不准他这一生还会经历几百上千次一见钟情呢。
神父的房间在三层,更高,房间里植物的香气也就更浓,那香气像引路人一般领着亲王往上走,越往上,亲王的脚步就越轻,楼梯的嘎吱响声叫亲王的心跳也跟着晃,他真紧张,庸俗的来说,就是他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下午两点钟,天气仍旧炎热,神父穿得一丝不苟,他站在屋子的中间,似乎是在等待亲王的到来。
“亲王。”
神父彬彬有礼的,很和气地向着亲王问候。
亲王同样彬彬有礼道:“神父,感谢您的慷慨。”
“这是我应当做的。”
两个人互相都有礼貌,尊重极了。
亲王有些别扭,幸运的是,因为神父眼盲,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用自己的视线去观察神父。
神父看上去好极了,脸蛋白皙,发丝闪亮。
“神父沐浴过了?”
“是的,在您去王宫的时候。”
“真不错。”
亲王动了动鼻子,企图隔着几英尺的距离去嗅闻神父身上沐浴后的清香,可惜他失败了。
“浴室里头已经全准备好了,伍德先生真是位贴心的好仆人。”
兰德斯点了点头,想起神父看不见,又回答道:“好的。”
气氛仿佛是有些尴尬,亲王转向浴室,神父从那拐杖缓慢的“哆哆”的声感觉出了亲王的谨小慎微,不由微微笑了笑。
其实亲王还是很聪明且识实务的,对亲王在考尔比当众下跪的举动,神父感到很满意。
这说明亲王已经想明白了他们之间到底谁才是真正占据上风的那个人。
宗教的力量或许已经没落了,但和王室不同,民众们其实压根就不关心王室的死活,但对于教廷,只要那么一点小小的火苗,那股力量立刻就会在整个大陆复苏。
比起区区一个王室成员,一个有野心有头脑有谋略的教廷人士可以轻而易举地去颠覆一个国家。
“神父。”
亲王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神父脸朝向浴室,“亲王?”
“有两件事我想与您商议。”
“请说吧。”
亲王整个人赤身裸体地浸泡在温水中,双手搭在浴缸边缘,微微皱着眉道:“国王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哦,这听上去真不幸。”
“或许吧,”亲王小声嘟囔道,因为神父的语气太平静,平静得都有些漠不关心似的,亲王的内心其实也并不对父亲的病重感到多么难过,他道,“王位是我的了。”
“这听上去倒是一件好事。”
神父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静,亲王脸朝向外,提高了声调,“我接受神父您为我洗礼。”
“在您的加冕仪式上吗?”
亲王沉默了几秒,双眼冲着门外的方向射出利芒,“神父,或许您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奥斯顿大陆尚未分裂时,宗教的统治就已摇摇欲坠,艾洛依三世在加冕大典上直接拒绝了教皇的加冕而是改为自己戴上了皇冠,以此标志着教廷的力量在整个大陆逐渐走向衰落。
之后奥斯顿在战乱中四分五裂,分裂出的国家在信仰上有所差别,但即使再推崇教廷的国家国王都沿袭了奥斯顿帝国的传统,国王或是自己加冕或是由上一代老国王莱加冕,大陆已经没有教皇,宗教的力量也不再凌驾于国王之上。
“当然不。”
神父的身影出现在了浴室门口,半张脸躲在门外,一只碧幽幽的眼睛准确无误地对着水中的亲王,“我想为您洗礼,然后再为您加冕。”
诚然神父是个瞎子,但亲王还是有点不自在,他微微向下沉了一点,水波晃动的声音传入神父的耳中,神父勾起唇角,提醒道:“亲王,我什么也看不见,您不必感到害羞。”
“谢谢您的体贴。”亲王有些咬着牙道。
“亲王,我想我们应当达成一个共识,要复兴宗教在整个大陆的力量,莱锡应当首先作出表率,这对将来让莱锡成为整个大陆宗教力量的中心很重要,也只有这样,您才能真正获得这股力量的帮助,您说对吗?”
“教廷的人果然都拥有雄辩的才能。”
“感谢亲王您的认可,”神父道,“那么您是同意我为您洗礼加冕了么?”
几百年的观念一时之间的确很难颠覆,但兰德斯从来不是个被旧有的东西所束缚住的人,从他选择向神父献上自己的忠诚时,他就有预备知道未来要做些什么了,这是理智的选择,并不代表失败。
“是的。”
亲王语调平静道,褪去了那本能似的讥讽,亲王那华丽低沉的声线真是美妙极了。
神父考虑着要不要给亲王一点甜头,当然也是给自己再找些新的乐趣时,亲王道:“还有第二件事我想寻求神父您的帮助。”
“请说。”
“下周王宫要举行舞会,我想您应该知道,对于那些闲来无事的贵族舞会有多么重要,我必须要去参加那个舞会,但是很遗憾,我从来没有学过跳舞。”
“跳舞?”
神父那张美丽的脸微微歪了一下,“这不算什么难事。”
亲王从浴缸里出来,哗啦啦的水声让神父侧了下耳朵。
“神父果真不愧是全才,”亲王抄起一边干净的毛巾擦拭身体,“或许神父您能教教我?”
“哦,我想这或许该由宫廷里的舞师来教更合适吧?”
“我讨厌那些人在我面前毕恭毕敬的态度下掩饰的战战兢兢和厌恶恐惧。”
亲王穿戴整齐后走到神父面前。
沐浴后的肉体味道很干净,又带有神父所喜欢的那种特殊的或许能算得上是荷尔蒙的味道。
亲王抓起神父的左手,神父没有抗拒,顺着亲王的力道将掌心盖在了亲王的脸上。
旧伤疤的触感即使在沐浴后也依旧很鲜明,神父低声道:“上帝保佑您。”
亲王道:“我的母亲因我天生的残疾而蒙羞后郁郁而终,我的父亲有太多孩子,很不幸的是,我是他不大喜欢的那个,神父,您的垂青令我受宠若惊,您谴责过我的傲慢,我也改正了对您的态度,我想您一定也会诚心诚意地帮助我,对吗?”
尊敬的亲王学会了另一套,不过神父对此的确比较受用,能让一个无比傲慢的人迂回地祈求他的爱怜,这令神父感到了趣味与满足,神父微微笑了笑,“如您所愿。”
“现在天气太热了,等到太阳下山,我再上来找您,您觉得如何?”
“那当然好。”
两个人作出了晚上一起跳舞的约定,亲王放下了神父贴在他脸上的手,手臂微一用力,和神父完成了个单方面的拥抱。
“感谢您,”亲王轻嗅着神父身上的味道,“我期待着今夜的会面。”
*
晚餐时,布尼尔发觉亲王经常向他们这边看,很明显亲王是在看神父,布尼尔提醒神父,“亲王好像在看您。”
“是吗?”
神父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亲王的视线。
非常火热。
亲王的胆子很大,也多亏了这是在教廷,教义对同性之间的感情严厉批判,将同性恋视为罪恶乱伦的行径,而也正因为如此,纯洁的修士们从来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神父道:“他大概是想找我忏悔。”
布尼尔欣慰道:“亲王真是虔诚。”
但愿吧,神父心说,假使布尼尔知道亲王曾不顾一切地想要和神父发生关系,估计就要冲上去叫亲王下地狱了。
晚餐结束后,神父回到房间,他没有按照惯例去做祈祷,他推开了窗户,让清风进到他的屋子里,门也开着,整个房间里风可以顺畅地流动,将修士服的下摆吹得来回飘动。
不久之后,神父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和拐杖顿在台阶上的声音。
神父没有回头,依旧将脸对着窗外的微风。
亲王进去之后也没有说话,而是先轻轻将拐杖靠到了墙角,没有了拐杖的帮助,亲王走路变得更慢,脚步的深浅光从耳朵就能分辨。
亲王停在了神父身后,“神父,我来了。”
神父侧过身,金发微微飘动着,“那就开始吧。”
“我能好奇地询问您是怎么学会跳舞的吗?”亲王后退了一点道。
神父道:“不知道。”
“什么?”
“我不会跳舞。”
“……”
兰德斯脸色一僵,“你不会跳舞?!”
神父镇定自若,“是什么给了您错觉,让您觉得一个瞎子会跳舞呢?”
“可你分明说那不是什么难事!”
“比起学习写字来说,学跳舞应当算不上什么难事吧。”
兰德斯感觉自己又像是被耍了,可恶的是这竟然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并且还拿自己“可怜”的身世来做筹码,去求了神父答应!
“别着急,亲王大人,”神父站直了,两条手臂优雅地摆开,“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
亲王看向神父。
神父手指头向里招了招,“来吧亲王,别告诉我您非要让我来教就只是为了学跳舞,也别说您讨厌宫廷里的那些人异样的眼光,我相信您从不为此感到自卑,反而会因为自己的外表能吓住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感到洋洋得意呢,我说的对吗?亲王大人。”
兰德斯再一次哑口无言了,他早该想到的,神父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因为神父不是用眼睛在看他,而是用别的什么,他说不清……一点羞愤加上诸多兴奋席卷了他,亲王向前一步,和神父离得很近,“既然您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答应今晚的邀约呢?”
神父微笑道:“既然您已当众献上了您的忠诚,我认为有必要对您进行奖励。”
“奖励?”亲王深棕色的眼中露出有些凶狠的光芒,对这个词汇很不满意,“看来神父您是很清楚我正在打什么主意了。”
还未等神父作答,亲王就又上前一步双臂狠狠地搂住了神父的腰。
神父将手臂搭在亲王的肩膀上,轻声道:“我想您大概是想和我跳一曲绅士的舞。”
亲王的手掌用力极了,将修士袍下的腰肢紧紧地搂在怀里,他侧过脸,鼻尖轻碰神父柔软的金发,他嗅着神父身上那股特殊的长期接触圣水才会有的香气,“很遗憾我也不会跳舞。”
“没关系,舞蹈并不难,”神父的右臂顺着亲王的肩膀向下滑,他摸到亲王紧扣在他后腰的手掌,“首先,姿势必须准确。”
“握住我的手。”
亲王像被蛊惑了似的松开了手掌,手指慢慢移动,果真按照神父的指令握住了神父的手。
神父的手柔软细腻,亲王的手坚硬粗糙,交握在一起时简直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贵族。
神父微微向后靠了靠,“别抱得那么紧,亲王,您是要和我跳舞,而不是要将我绑架。”
“谁说我不是要这么做呢?”亲王一面说,一面将搂腰的手臂放松了一点力道。
神父笑了笑,“可惜您办不到。”
“哦,是吗?”
窗外橡树浓绿,银白的月光参杂了绿意洒入窗台,亲王俯视着怀中的神父,他的心脏跳得如此之快,简直像又害病了似的。
亲王的鼻息喷洒在神父的脸上。
神父再次向后靠了靠,后头的金发垂坠着,与窗台的影子交织在一块儿。
亲王慢慢俯下脸孔。
神父始终静静地不动。
在嘴唇即将压上时,亲王停住了,他低声道:“神父,您该知道我离您很近了吧?”
近到他说话时嘴唇已经隐隐约约能触碰到神父的嘴唇。
温热的触感像风拂过花瓣一样转瞬即逝,叫人发狂,亲王滚了滚喉结,眼睛紧紧地盯着神父茫然又美丽的绿眼。
“我正想叫您留意分寸。”
神父神色平静道,说话时,那薄薄的嘴唇同样有那么几秒碰到了亲王的。
亲王咬紧牙关,喉结深深地滚动,他想他绝不能闹笑话,至少不能再闹同一个笑话,亲王慢慢向后仰,神父也渐渐站直,而就在此时,亲王按在神父后腰的手掌忽然猛一用力——
亲王的嘴唇如记忆中般火热滚烫,亲吻的力道也还是那样野蛮,他吻他的嘴唇,吸他的舌头,按住他的腰,像个强盗要将人掠夺一空般蛮横。
木制的地板在两人凌乱的步伐间发出吱嘎响声。
楼下的比尔正在收拾房间,仰头自言自语道:“神父还真会跳舞哪。”
神父被亲王吻得鼻腔发紧,踉跄的被亲王按到了墙壁上,嘴唇中间因为太过激烈的亲吻湿润无比,令亲吻的动静分外大,可这无论如何也响不过亲王的心跳声,他隔着修士袍揉搓着神父的身体,在激吻中含混地向神父发出请求。
“不……”
神父同样也含混地拒绝着,尽管他的嘴唇被吻得红肿,舌头也被舔得湿漉漉的,他的双臂也并未推开亲王,而是由始至终都搭在亲王的手臂上,抓着亲王的衬衣。
亲王从他的嘴角吻到他的面颊,湿润又火热的吻一个接着一个印在神父的脸上,“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分明知道,你知道我快被你折磨得发疯了……”
神父轻轻弯了弯唇角,他感到身体里正燃起异样的火苗,在亲王强大又热烈的攻势下那火苗窜过他的四肢,让他背脊发麻。
亲王的手掌使劲撩起了神父的修士袍。
神父的脸慢慢向亲王的肩膀倒去,察觉到此微小的认同举动时,亲王怔了一瞬随后双臂猛然托抱起了神父!
神父的手掌抚上了亲王的脸庞,低声道:“去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