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厦小区位于瑞丰大道边缘位置,但仍旧受到了月球基地碎片的冲击，江寂注意到有一栋居民楼的顶部有严重的开裂。
应该有小块的碎片砸在了楼顶上。
冲击瑞丰大道的月球基地碎片，都来自于那团巨大的圆球，如果不是半途被高射炮击碎,并且缓冲了小碎片的下坠之势,那现在整个瑞丰大道都会在瞬间被撞毁成陨石巨坑。
四个安保员见贺风他们过来了，立马往后撤开,并迅速交接道：“这个异种有伤,它一条腿断了，现在已经进入了小区内。”
贺风点头，他快速在通讯器上点了点,红鹰系的机械犬顿时激活，移动着笨重粗壮的四条腿,笨拙地从无人驾驶车里跳下来。
它每次挪动四条粗腿，都会发出很刺耳的液压轴转动声，顶部的枪管旁带有探测眼,一点红光不明显地亮起。
贺风让它做探测兵,沿着破开的窗户,率先进入居民楼。
“苏轻苏浅。”贺风道,“你们留在外面。”
两姐妹手里拎着的是机关枪，威力太大了,在居民楼里使用,会把所有的墙体都打成筛子。
江寂跟贺风一前一后，翻过窗户,跨进居民楼里。
窗后是厨房,调味用品和厨具洒了一地，墙壁和地面上都有异种步足行走过的痕迹。客厅现场更是一片混乱,一具被啃得开膛破肚的男性尸体就横在中间。空气里满是刺鼻的血腥味。
旁边的住户卧室门虚掩着，湿润清脆的咀嚼声从里面传出来，偶尔还夹着成熟体异种移动时，步足发出的敲击声。
机械犬就站在卧室门口，枪口对准门内，明探测到了异种，却又异常的一动不动。
贺风谨慎地压低了动静，对着江寂说：“里面应该还有活人，所以机械犬没开枪……江寂，你能用东西砸开那道门吗？”
江寂捡起尸体旁的一只拖鞋，没废话地直接朝着虚掩的卧室门砸去。
嘭的一声，门板被撞开，江寂看见一双赤/裸带血的腿，以及一条苍白的异种尾巴。可惜向内开启的门板刚好撞到门后的异种，咚的一下又弹了回来。
“咔哒。”卧室门直接关上了。
同时里面传出成熟体异种暴躁的移动声，尖锐的步足连续戳击地板，声响清脆。它断掉的腿已经通过进食恢复了。
“啊啊——”小孩惊恐刺耳的尖叫声紧跟着传出来，伴随着成熟体异种快速移动的脚步声，与摧毁家具的声音。
江寂几步跨过去，直接踹开卧室门，后面躺着具尸体，门不能完全打开，会被弹回来。江寂刚卡住门，里面的异种便扭身朝着他冲过来！
江寂端起枪，扣下扳机，枪响如雷鸣震耳，巨大的后坐力直接打得江寂肩膀往后一弹。
子弹轨迹偏下，没击中异种的头部，而是打中了它的腹部。特制的弹头瞬间没入进去，异种发出吃痛的尖鸣，它冲势没停，高扬起锋利的步足，划向江寂。
门口狭窄，江寂匆忙后翻，躲开异种。
贺风同时开枪，击中异种苍白庞大的身体。
红鹰系列的子弹的确不会被异种外壳弹开，但也仅是能打进异种的身体，并不能造成巨大的伤害。所以被激怒异种顶着子弹，转而扑向贺风。
贺风极快地闪开，绕到机械犬后面。
机械犬头部追着异种移动，确定它的扫描视野没有人类，黑色的枪口咔地转动，喷射出成串的子弹。机械犬的射速高达一秒钟两百发。
大威力的密集子弹像是锋利无匹的切割刀，在异种坚硬庞大的身体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异种被打得不断后退，机械犬一边连续喷射子弹，一边轻微挪动粗壮的四肢，保证始终锁定异种。
这种高速强悍的射击足足持续了十秒钟，硝烟味渐渐掩盖血腥味，机械犬的枪口因为过热而冒出白烟，而那个成熟体异种被打得千疮百孔，烂肉一样瘫在墙角。
它附近的墙壁和地板上同样布满了大威力子弹留下的弹洞，墙壁直接被打穿，透出外面的灯光。
机械犬开枪的声音实在太大，停下后江寂耳朵里仍旧残留着嗡鸣声，他不自觉加大了说话的音量：“异种死了吗？”
贺风握着手/枪，靠近两步：“死了。”
江寂着实是有些惊讶了：“机械犬还真是厉害。”
红鹰系列的子弹单颗伤害不够，但机械犬的射速够高，短时间的大量伤害堆叠能像打死老师傅的乱拳，在几秒钟里把异种锤死。
苏轻和苏浅两姐妹拎着的机关枪，效果应该也一样。
“裂天会更厉害。”贺风放松地摸出了支烟点上，“那玩意射出来的是激光，一枪就能穿透异种的身体，就是太危险了。因为裂天本身还是一枚移动的小型核弹，要是突然出点故障或是自曝之类的，方圆几公里都会被炸成飞灰。”
江寂道：“想到裂天就在联合部下面，我晚上都要睡不好了。”
贺风笑了一下：“也没那么夸张，正常情况下裂天还是很稳定的，而且已经封禁了，它平时甚至不会开机。就算是意外炸了，它也位于几十米深的地下，武器库还是防核弹级别的，不会波及到地面。”
江寂点了点头，他看向卧室，里面还有个小孩。
门半开着，只能看见门口尸体的腿与一点破损的床尾，看不见那个藏在床底的孩子。
这里住着的是一家三口，父母都死了，就剩这个孩子。
江寂没去问这个孩子要怎么办，他收回了目光。
夸父系统的声音在头盔里响起：“目标异种已被销毁，刚接到金厦小区三栋公民报警，称三栋天台出现异种尸体，请外勤一组立即前去检查。”
贺风抽着烟，明显不想去，他道：“既然是尸体，那就不用那么着急吧，我们这儿还没处理完呢。万一那个小孩被异种幼体寄生了呢，夸父你应该给我们点时间检查一下。”
夸父系统道：“接下来事务交由安保部处理，请外勤一组立即前往金厦小区三栋天台，检查不明异种尸体。”
贺风骂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往外走。他没翻窗，走的住户正门。
江寂跟在后面，机械犬挪动着沉重的身体，跟在江寂后面，江寂回头看了一眼，脚步顿下，他让机械犬走前面。
贺风看见，笑道：“你怕它从背后偷袭你啊？”
江寂大方道：“谨慎一点总是没错。”
贺风也放慢了速度，让机械犬走在最前面，他跟江寂并排，抽着最后一口烟：“这加班没抓玩家有意思，危险又没有钱。”
江寂道：“还没法偷懒。”
因为夸父系统一直监督着他们，这事忙完下一件事马上就安排过来了。
贺风大笑：“是啊，天天都活在人工智能的监视下。”
夸父系统突然接话：“我能听见你们所有的对话，请不要当着我的面说我。”
贺风道：“你什么时候会听不见我们的对话？”
夸父系统这次没有接话。
江寂小声道：“夸父系统会一直监听我们吗？”
贺风用手指敲了敲通讯器：“只要它想，它甚至能二十四小时监控你。”
“好可怕。”江寂露出厌恶的表情，“我讨厌被人盯着。”
贺风毫无公德心地在小区墙壁上摁熄烟头，然后随手一扔：“所以要安安分分做事啊，一旦引起怀疑，搞不好三个人工智能都会天天监听你。”
江寂微垂着睫毛，掩住眼底的冷意：“那更可怕了。”
金夏小区三栋就是被碎片撞裂了顶部的居民楼，还是只有江寂跟贺风前往。金夏小区是一区的中高端小区，使用电梯需要刷通讯器，且只能去往自己家所在的楼层。
江寂他们没有权限，电梯的开门与启动，都是夸父系统直接操作的。
电梯上行到临近顶层时，江寂忽然感知到了一股微弱的异种幼体气息。
瑞丰大道出现的异种数量很多，顺着风向，从各个方向涌出来，这让江寂的感知有些混乱，所以他现在才发现小区竟然还有一个异种。
既然是虚弱的幼体，还出现在人口密集的小区，那它现在可能已经完成了寄生。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到达顶层。
江寂走出去时说：“队长，我感觉这里有点不对劲。”
贺风好似没怎么在意，问道：“哪里不对劲？”
江寂皱着眉：“就是感觉不对劲，可能会有危险。”
“夸父。”贺风停下脚步，“你确定顶层的异种已经是尸体了吗？”
夸父道：“已将附近无人机录制的现场视频发至您的通讯端。”
说完贺风的通讯器就亮了起来，虚拟屏自动投出，开始播放视频。
无人机自带的摄像头清晰度不高，从上空往下俯拍，天台上满是砸出来的裂纹，靠近边缘的位置，蜷缩着一具焦黑的异种尸体，周围围着四个年轻人，每个发色都很艳丽。
视频后面十秒，一直锁定拍摄着异种尸体，它并没有动弹，看着的确像是已经死了。倒是那几个年轻人，围着异种尸体又踢又扯的，似乎是在做直播。
上天台需要爬两层楼梯，机械犬体积笨重，上不去，只能江寂跟贺风两个人手动抬。这玩意比看起来还要沉，估计得有两百多斤，不然也承受不住高速喷射子弹时产生的后坐力。
江寂有力量超能力，感觉还行，贺风抬了几节阶梯就开始狂抖手。
“算了算了。”他摆手喘气说，“我们自己上去看吧，有情况再跑下来。”
江寂持枪走在前面，他问道：“天台上那几个年轻人怎么办？如果一会发生战斗，误伤到他们，算不算我们的责任？”
贺风一脸牙疼的表情：“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喜欢作死……夸父，你驱赶一下。”
夸父系统道：“是，已向四位公民发出警告。”
但显然夸父系统的警告毫无用处，江寂他们到天台时，这几人甚至在试图用绳子把异种尸体捆起来拖着走，另一个举着枚手持摄像头，全程直播。
贺风大步走过去，直接抢了摄像头关闭，呵斥着让他们赶紧离开。
几个非主流青年大为不满，天不怕地不怕地跟贺风吵了起来，中间还有一人点开了通讯器，试图录制视频。
江寂扣住了他的手，警告道：“别乱动，我们是特殊联合部外勤组，如果你继续妨碍我们，我们会怀疑你是否是玩家派来破坏一区安定的卧底。”
这一招显然很有效，因为一旦被特殊联合部带进去，就算证明了自己不是玩家，也得上缴一笔高昂的赎金。
几个非主流心有不甘地停下争执，其中一人显然脾气火爆，他发泄地踹了一脚异种尸体。
这些异种都是通过某种方式，直接跨越了地月距离，再穿过大气层坠落下来的，外壳在摩擦里烧得焦黑，浑身虚软，一踢就翻了过来，狰狞怪异的嘴部松弛张开，忽地一动，竟然是直接爬出来了一个惨白的幼体。
几个非主流被吓得脸色大变，惊慌地往周围跑。
江寂被撞了一下，等他再上前时，只看见幼体消失在天台的白色背影，他推开面前的人追过去。
刚出来的幼体白得反光，顺着漆黑楼体快速向下攀爬，一眨眼就消失在某层楼的窗户处。
“怎么样了？”贺风追过来，“看见跑哪儿了吗？”
江寂皱眉，试图数出楼层，但天色昏黑，加上霓虹弥漫出来的灯污染，他实在没办法确定具体楼层，只能说：“在中间的位置。”
贺风立即道：“夸父，监控三栋中间所有住户。”
如有紧急情况，夸父系统可以直接进入公民通讯器，并打开摄像和话筒，直接监控公民状况。
两人没管吓得不轻几个年轻人，下楼后带着机械犬，迅速进入电梯。
贺风忍不住骂道：“幼体怎么会在成熟体的肚子里？那异种这玩意不是不分公母的吗？”
江寂摇头，他也没见过这种状况。他原以为他已经很了解异种了，但现在看来，他所知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至高神之下，以异种为起点的生态体系，恐怕远比想象中复杂。
等了快两分钟，夸父系统终于道：“已通过监控锁定嫌疑住户，二十二楼零八号，已启动电梯。”
“叮——”电梯门开。
江寂持枪走在前面，贺风随后，笨重机械犬慢吞吞地跟在最后面。
八号住户位置深，两人快速前进时有其他住户拉开门，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贺风暴躁地来了句：“不想死就锁紧你家大门！”
那人蹭地一下缩回脑袋，江寂转过一个拐角，找到八号住户，他直接一脚踹开门，冲进去。
客厅里有一对正在观看直播的中年夫妻，懵逼地站起来问道：“你们干什么？”
江寂没管他们，径直走到侧面的卧室，异种幼体的气息正从里面扩散出来。门没锁，江寂直接拧开。
是间粉色的女性卧室，一具干枯的尸体躺在床上，腹部撕开，露出干瘪的脏器。但异种幼体已经不见了。
江寂走到半开的窗前，往下看了一眼，是小区的花园，能看见他们刚搭乘过的无人驾驶车。
这一幕非常熟悉，就跟江寂在现代世界里碰见的异种幼体那次一模一样。
这也是个很聪明的，高等级异种的幼体，而且它之前应该虚弱。不然不会等到江寂他们过来，才突然从成熟体异种体内爬出来。
但比上次好的是楼下有队友，还有夸父系统这个人工智能。
“夸父，你能现在查看周边监控吗？”江寂道，“我怀疑异种离开居民楼了。”
夸父道：“收到，正在排查。”
江寂又按了一下头盔，对着苏轻道：“一个异种幼体可能跑下来，你们注意。”
苏轻道：“好的。”
“那是幼体吗？”苏浅突然道，“有个白影蹿过去了。”
江寂立即转身往外走，客厅里的中年夫妻发现女儿突然惨死，堵在门口处悲痛惊呼，抓着江寂的胳膊问他怎么回事。
江寂不知道怎么解释和安抚，也没时间，他甩开中年夫妻的手，冷酷道：“让开，不要影响我执行任务。”
他脱身出来，跟贺风一起离开八号住户。
两人脚步很快，机械犬速度却不能加快，慢吞吞地，两人还得等它。
贺风骂道：“异种研究中心的就不能把这东西的反应搞快点吗？还不能爬坡，只能平地上用。”
江寂也觉得太慢了，他走过去，单手把机械犬拎进电梯。
贺风愣了愣，冲着江寂竖大拇指：“不愧是力量系……等会，之前上天台你怎么不拎着它走？”
江寂解释道：“短时间拎一下可以，上楼不行。”
夸父系统忽然道：“监控捕捉到异种幼体了，它在十秒钟前进入了金厦小区对面的商场二楼。商场里聚集着大量公民，幼体钻进了一个公民体内。”
贺风按着头盔，道：“苏轻，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说话的是苏浅，她大口喘着气：“队长，红鹰系列的机枪好重啊，我们还没追过去。”
贺风：“……就不能放下吗？不是还有手/枪吗？”
两姐妹没回话，但听呼吸频率和耳麦里传过来的风声，应该是放下了。
从电梯里出来，江寂他们直接没管机械犬，径直往商场跑。
贺风喘着气骂：“这班加得比我参加魔鬼营训练的时候还累。”
异种幼体是直接爬墙钻窗进入的商场，而江寂他们需要绕到商场侧门，进入商场，再爬一层楼上去。
出了小区，江寂清楚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枪声，这些从天而降的异种在瑞丰大道四处开花，不知道有多少公民和处理人员会在今晚无辜丧生。
商场侧门的路况并不好，附近一栋高楼被月球基地碎片击中，落下大量碎块，其中一块非常巨大，直接堵住了路。
江寂和贺风不得不翻过去。
“夸父。”贺风从碎块上跳下，“现在商场情况怎么样？”
夸父道：“苏轻与苏浅已经赶到，幼体从寄生的公民体内钻了出来，并在混乱里钻进了另一个公民体内。苏轻与苏浅击杀了该公民，但幼体过于灵活，它逃到了三楼咖啡厅，里面聚集了大概三十个公民。现在幼体正在袭击这些公民，并且试图钻进其体内。”
江寂道：“真够混乱的。”
两人抵达商场侧门，正好撞见大批涌出来的惊慌公民，玻璃门直接被堵住。贺风一边喊让开，一边往里挤。
偏偏这时枪声从三楼响起，人群变得更加混乱，不管不顾地往外涌，直接把贺风给挤出了商场。
江寂拔出手/枪，冲天开了一枪，这成功镇住了人群，江寂用枪指着失去理智的人们，冷声道：“让开。”
人群自觉地分开一条通道，江寂跟贺风终于顺利进入商场，顺着扶梯往三楼狂奔。
咖啡厅里又响起了几道枪声。
江寂问道：“夸父，现在什么情况？”
夸父过了一秒才回：“幼体袭击了咖啡厅内公民，并试图钻入一位女性公民体内，但被一个控冰拥有超能力，但未进行登记的女性公民阻止。这时苏轻与苏浅赶到，两人开枪击杀幼体，未击中。幼体在人群里闪躲，并扑向了一个幼童，未登记公民冻住了幼体，但被苏轻开枪击中胸口。”
夸父说话间，枪声又响了起来。
江寂已经到了三楼，看见了混乱的咖啡厅。里面的三十几个公民全都跑了出来，沿着走廊胡乱逃窜，有人在尖叫，还有人在混乱里坚持不懈地直播。
贺风走过去骂道：“还在这儿直播，异种就在里面，你想死吗？赶紧滚！”
那人被骂得悻悻离开。
很快，三楼里的公民就全跑光了。
江寂先走进咖啡厅，里面一片狼藉，桌子翻倒，到处都是瓷杯碎片。被冻住的幼体已经被苏轻用枪打死，那个未登记的超能力女性公民靠着收银台坐着，右胸一个血洞。
她捂着胸口，低垂着头。
苏浅蹲在她旁边，满脸兴奋：“队长，我们抓到了一个玩家。”
贺风笑道：“妈的，今晚这班总算被白加。”
江寂目光划过那个女人，问道：“为什么说她是玩家？”
“因为她有超能力却不登记！”苏浅一边给玩家戴上电磁手铐，一边抢话，“只有玩家才会这么干！”
普通公民一旦觉醒超能力，登记后就可以直接提升公民等级，虽然这会被强制跟联邦签署卖身契合同，但同时也得到了一个铁饭碗。也许工资不会很高，福利待遇这些却非常好，还有很多隐形收入。
除非觉醒者本身就非常有钱，不然没人不会去登记。
贺风表情轻松愉悦，跟江寂说：“这就是玩家普遍特点，心软。她今晚要是不救人，我们就不会知道她是玩家。”
江寂目光重新落到女玩家身上，冷静地给出结论：“很致命的特点。”
“的确是。”贺风说，“今晚状况混乱，说不定会有很多玩家因此暴露。”
说完他又开始头痛：“看来天亮了也不能休息了，等异种处理完，我们马上就要去抓玩家。”
夸父系统这时道：“目标异种幼体已处理，请外勤一组……”
“打住。”贺风打断夸父，“我们现在抓住了玩家，需要立即将她送会联合部，这个任务高于其他任务。”
夸父系统静了片刻，似乎是在分析，最后道：“外勤一组，请立即将可疑玩家送至联合部，并立即返回。异种正在袭击瑞丰大道其余公民，联邦需要你们的辅助。”
“队长。”苏浅站起来，“我们要去抬红鹰机关枪，这个玩家就交给你了。”
贺风挥手，姐妹俩随即动身，离开咖啡厅。贺风脚步轻松，他抽出了支烟点上，随后蹲在女玩家身边，问她：“后悔救人吗？”
女玩家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她胸口的伤很严重，血流不止，贺风看了眼：“应该死不了，先别给她处理伤口，免得恢复体力了人跑了。”
他们每个人都配有基础医疗包，如果被抓玩家重伤，或者试图自尽，他们可以把人的命先吊住，读完大脑在让玩家死。
贺风咬着烟，点亮通讯器：“忙了一晚上，终于可以歇会了……江寂，你把这个玩家拖走，小心点，别让她跑了，这可是我们今晚的加班费。”
他们抓住一个玩家，就能得到一份奖金。虽然四个人分下来没剩多少了，但好歹也是肉。
江寂垂眼看着女玩家，一秒后，他抓住女玩家的胳膊，拖着她往外走。他不能用温柔的“扶”的方式，因为在外勤一组眼里，这个刚救过人的女玩家，只是奖金。
江寂在特殊联合部里工作，每一步都必须走得非常谨慎。一旦暴露，他苦心经营的上爬之路就会完蛋。
贺风走在前面，正在给白芝打通讯，汇报今晚的意外之喜。
“你能杀了我吗？”一直沉默地女玩家忽然出声，她抬起头，露出年轻秀丽的脸，“我可以给你钱，你抓一个玩家的奖金有多少？我账户里有二十万。”
“很让人心动的数额。”江寂说，“可我更想保住我的工作。”
女玩家安静了下去，她继续垂着头，任由江寂拖着她走向深渊。
片刻，她轻声问道：“联合部读取玩家大脑的时候，会很痛苦吗？”
江寂没回答她。
女玩家自顾自地说：“是不是会看见我所有的记忆？感觉好没隐私啊……我不想被读取大脑。”
江寂仍旧没说话。
他停在商场电梯外，贺风已经打完了通讯，这会站在一台自动售卖机前：“江寂，你要喝点什么吗？”
江寂回道：“普通的水就可以了。”
贺风比了个OK，开始选购他的饮料。
商场的金属电梯光滑铮亮，像是镜子，完整的映出了穿着冷酷黑色作战服的江寂，以及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的女玩家。
她在哭，很安静压抑地哭。
江寂看着镜子一样的电梯，也看见了天花板上垂挂着的摄像头。不止是商场里的摄像头，还有江寂此刻手腕上戴着的通讯器，也可能正在被夸父系统监听着。
他不能有任何轻举妄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悄无声息地杀死这个女玩家。
“真的不能杀了我吗？”女玩家压抑着哭腔道，“就当是可怜一下我，我只是个普通玩家，我大脑里没有任何秘密……”
“我只是想……死得有尊严一点。”
“求你了……”
江寂想起了贺风的超能力，液体控制。
当时苏浅说，贺风的超能力能让人血流不止，但有个前提，对方身上要先有伤口，再通过液体控制超能力，让对方的血从伤口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
出了商场后，换成贺风拖着女玩家，这样江寂才能空出来手拧开水喝。
矿泉水凉得有些冻手，江寂一口气喝光了，也借着这股凉意，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苏轻两姐妹已经拎回了机关枪，这会正在把无人驾驶车开过来，因为路况不好，贺风和江寂需要步行几十米。
贺风着急回联合部，他走得很快，没注意到女玩家身下淌出了大片的血。
江寂跟在贺风旁边，忍不住连续观察路上的监控摄像。月球基地的碎片大部分都砸落在高楼上了，地面建筑损坏很少，监控也非常完整。
没有缺失。
到了无人驾驶车外，贺风拎起玩家往车里一扔。
“队长！”苏浅喊道，“奖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仔细一点！”
贺风这才注意到女玩家正在大量失血，他忙道：“江寂，止血针。”
江寂从医疗包里摸出止血针递过去，贺风直接扎在女玩家胸口上，但效果甚微，玩家的伤口还是出血。
苏轻道：“队长，你用超能力了吗？”
贺风又懵逼又生气：“我疯了吗给她用超能力，她死了我们今晚的加班工资就没有了！”
苏浅着急道：“再打一针！”
连续两针下去，还是没能止住女玩家的出血，她瞳孔开始放大，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没了！”苏浅委屈道，“都怪队长，你为什么要拖着她走？！”
苏轻说：“你应该抱着她走。”
贺风有口说不清：“我怎么知道这玩家这么脆弱……哎不是，你俩为什么要冲着她开枪？要不是你们打伤了她，她也不会流血而死。”
两姐妹异口同声道：“这不是你教的吗？”
是贺风之前跟他们说，为了防止有超能力的玩笑突然逃跑，抓住后先打他们一枪，削弱对方战斗力，保证到手的奖金不会飞走。
贺风：“……”
夸父系统这时极没有眼色地说：“外勤一组，你们现在已经不需要押送可疑玩家返回特殊联合部，请立即前往明光大厦，进行支援。”
贺风与姐妹俩三人：“……”
去明光大厦的路上没人说话，贺风几人是因为痛失奖金，江寂是单纯的心情不好。
他看着窗外那一栋栋的大楼，听着近近远远的枪声，想到今晚的通宵加班，以及即将到来的，异种处理完后，还要继续的玩家捕捉……突然之间，他对这个赛博世界感到了厌恶和愤怒。
之前，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畸形压抑，充满了不公平、不合理的制度与阶级，是个迟早要完的极端世界。
但现在，他觉得这个赛博世界，让人恶心。
……
异种的清理一直持续到早上六点，终于结束。
江寂几人支援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停在瑞丰大道中间区域，这里也是一栋大楼被拦腰斩断的地方。
倒塌的大楼撞到附近的大楼，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而因为异种出没，盘古系统停止了所有私人车里的运行，也直接导致受伤公民无法被立即送到医院。
路边到处都是受伤，或者抱着受伤亲友嚎哭的公民。
江寂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有一个觉醒了治愈超能力的玩家，因为治愈重伤的陌生公民而导致暴露，被前来处理异种的联合部外勤当场抓住，已经送去了联合部。
返回联合部的路上仍旧没人说话，不过这次是因为累的。
江寂也闭着眼，但他毫无困意，他感觉身体里被人塞进了很多情绪，让他焦躁烦乱，难以平静。但他必须平静下来。
因为通宵的加班，联合部给全体外勤人员放了三个小时假，让他们早上九点集合，继续抓捕玩家。
在战斗准备室脱掉所有装备，返回宿舍的路上，江寂碰见了白芝，她叫住了江寂。
“听说你在这次异种清理行动表现很好。”白芝满脸笑容，心情极好，“贺风和苏轻两姐妹都在夸你，说你遇事冷静，杀异种的时候行动果断，完全不像其他新人那样拖后腿。”
“不表现好点，我怎么留在特殊联合部。”江寂道，“但可惜我们抓住的玩家在路上死了。”
“一个玩家而已，无所谓的。”白芝笑道，“你忙了一夜，还不知道，玩家们的第四轮游戏回归失败了，所以我们趁机发了个帖子，说联邦政府已经找到终止游戏的办法，所有玩家都将无法回归原本世界。”
江寂问道：“这有用吗？”
白芝展唇笑起来，眉眼里满是计谋得逞的快意：“当然，就这一个帖子，我们钓出来了五十几个玩家。”
江寂一怔，又很快笑道：“那太好了，提前恭喜您，白部长。”
白芝拍了拍江寂的肩：“现在去好好休息吧，今天也会是忙碌的一天。江寂，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不要让我失望。”
江寂轻笑道：“我不会的，以后一定给您惊喜。”
白芝一笑：“那我就期待着了。”
回到宿舍，江寂关上门，拉开椅子，然后平静地坐下。他盯着面前那张落着一层浮灰的书桌，许久没动。
脑中忽然响起游戏系统的声音：“江寂，能问问你现在在想什么吗？”
江寂看着桌面，平静而坦诚地陈述：“在想怎么炸掉联合部，然后杀了那三个部长。”
系统道：“这可是一个大行动，你不怕暴露吗？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
江寂道：“所以我现在在思考，如何才能在不能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完成我的计划。”
他顿了一下，问系统：“你会帮我吗？”
系统道：“老实讲，我更希望你在没有我的帮助下，完成你的计划。不过这应该很难，因为第一区到处都是监控。就比如现在，如果我不是直接在你大脑内与你沟通，那我们的对话，可能已经暴露在另一个人工智能的耳朵里了。”
“的确是。”江寂揉了揉额头，前天晚上他就没怎么睡，加上今晚，他已经熬了两个通宵，尽管不困，但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了。
“第一区比我预想中更加麻烦。”
系统道：“我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江寂反应平淡，毫无期待：“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你应该对我多一点信任，江寂。”系统机械冰冷里的声音传递出无奈，“我说过的，我永远站在人类这一方。用人类的话形容，我是一个好人。”
江寂笑了一下：“那你说吧，你的好消息。”
系统轻声道：“第一，有另外的玩家跟你一样，正在计划炸掉联合部，也许你们可以达成合作。第二，我准备建立一个玩家论坛。两个世界的平衡被打破，这是我没有计算到的意外，包括后来联合部造谣说他们找到终止游戏的帖子，也是我没有计算到的意外。”
江寂接话：“所以你现在准备建一个玩家论坛，进行应对吗？”
“是的。”系统道，“我无法把两个世界可能会被建立通道这一事实告知玩家们。人类是情绪化的动物，这个情绪化让赋予了人类不同的灵魂与性格，这是人类最美好神奇的地方，也是人类的弱点。大部分人类在面对意外和未知时总会产生恐慌，这无法控制。”
江寂点头，所以白芝才能依靠一个谣言帖，直接钓出五十几个玩家。
系统道：“所以我只能通过建立玩家论坛，让玩家们拥有可以进行交流合作的隐秘地点，这能缓解他们的不安，也能帮助他们联合。但这也会带来危险，因为玩家里，可能会产生背叛者。”
江寂道：“你应该对玩家们多一点信任，这句话我还给你。玩家论坛带来的好处，会超过坏处的。”
系统一笑：“这样吗，我受教了，江寂。”
江寂没再说话。
系统在江寂面前展开虚拟屏：“那么，现在我将开启玩家论坛。欢迎进入玩家的大本营，玩家江寂，也祝你炸掉的联合部，并杀死三位部长的计划能顺利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