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人很多,几乎所有在联合部的外勤人员都在食堂吃夜宵，为通宵加班做准备。
江寂跟在贺风后面排队，苏轻和苏浅两姐妹在江寂后面，两人的话题从夜宵转到了发工资后更换什么颜色的机械肢,姐妹俩一个想换成绿色,一个想换成粉色，并为此吵了起来。
江寂听着周围人的对话,点开通讯器,进入天天论坛。赛博世界没有那么多的话题限制，连总统八卦都能在论坛里聊，只要有人知道。
所以天天论坛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了解赛博世界实时的平台。
现在论坛首页一半都在讨论第四轮游戏，另一半则漠不关心,江寂正胡乱看着，一条新帖突然跳出来：【卧槽卧槽月球基地又炸了！】
同时，周围也响起了震惊的议论声：“月球基地出事了,这次碎片会落到第一区。”
“什么？”
“我去,我刚贷款买了房,小区楼不会被撞没了吧？”
外勤人员顾不上吃饭了,不少人都在往外涌。
贺风不明所以：“啥情况，有任务了？”
夸父系统的声音通过广播响起,语调里带着与平时不同的厚重严肃意味：“紧急通知,由于月球基地发生意外爆炸事故，大量基地碎片将于一小时内坠入第一区,联邦政府即将启动对空防御系统,清理碎片。为避免误伤，请联合部全体成员暂时不要外出,等候通知。”
夸父系统说不要出去，但根本没几个人听它的，大家都在往一楼走，要去看碎片坠下来的现场。
江寂他们也跟着去了。
预计碎片还要一个小时才会进入到能被肉眼看见的地球大气层内，所以他们最后什么都没看见。一部分人觉得无聊，返回食堂吃饭，另一部分继续站在外面偷懒。
江寂他们就回去了，吃完夜宵，暂时不用出外勤的几人决定先回宿舍休息。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江寂思考起了联合部对第四轮游戏结束失败的反应。
联合部内还关押着十几个玩家，所以他们一定会知道第四轮结束失败的消息。不知道其他玩家现在是什么反应，江寂希望他们不要太过惊慌，从而暴露了自己。
游戏系统的声音忽然在江寂脑中响起：“我并没有告诉其他玩家实话，第四轮结束失败后，我只通知了他们游戏周期将会进行调整。”
江寂在脑中跟系统对话：“为了防止引起玩家们的恐慌吗？”
毕竟两个世界可能会被“神”打开通道，这样的事听着就非常吓人。但系统又能瞒住多久呢？
系统道：“的确，这瞒不了多久，但根据我的计算，隐瞒是损伤最小的方式。江寂，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迅速而冷静的接受意外，并快速思考解决方式。”
江寂道：“所以你选中了我吗？”
系统忽然一笑：“你总是能抓住每一个能套我话的机会，如果我没有足够强大的算法和超快的反应速度，那我一定会回答你：是的。”
江寂也笑：“但你还是回答了。”
系统道：“因为你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江寂没再继续跟系统对话，他推开宿舍门。
宿舍里没有夸父系统的监控，江寂点开通讯器，之前他的通讯器就一直在轻震，是陆铭初他们在给江寂发信息。
江寂没顾得上看。
他玩家张三账号里一共三个好友，分别是陆铭初，简琇与冯行章。这三人都给江寂发了信息。
冯行章的消息很简单，就是表达了对第四轮结束失败的惊讶，与他的个人猜测。他倒是很敏锐，认为游戏系统肯定出问题了，所以才会仓促调整游戏周期。
江寂没回冯行章的信息，他点开了陆铭初的消息，内容很长。概括讲就是他跟简琇成功成为了快乐教的初级信徒。
快乐教在用神罚打出名声后，无数第四区公民都想加入他们，于是快乐教新出了教规。想要加入，得先交钱成为初级信徒，然后慢慢通过教会考核，成为中级、高级信徒。
但如果是超能力者，或者是玩家，对，快乐教在公然招纳玩家信徒，就可以直接成为高级信徒，得到接触神明的机会。
陆铭初和简琇没有暴露超能力和身份，所以他们目前只是初级信徒。然后现在正跟着一个高级信徒，徒步往废土区走。
快乐教要像种田教那样，直接在废土区上建一个总部，而这需要大量劳力。陆铭初他们要做的，就是这种劳力工教徒。
陆铭初虽然没能成为高等级教徒，但他通过收买的方式，认识了一个早几天加入进去的中级信徒。通过这个中级信徒，他付费得到了很多关于快乐教的信息。
比如快乐教在第四区围墙破开后，一次性带走了大量教徒，初步估计数量有好三四千，陆铭初收买的中级教徒就在其中。
而这批教徒，现在已经彻底失联。
江寂看到这里，垂眸思考起来。陆铭初的话里可以提炼出两个重要信息。
第一，那几千个信徒被快乐教用来增强“神”的力量了，并且快乐教卡的时间非常好，直接导致了两个世界的失衡。
第二，快乐教要在废土区上建立总部，却并不担心会被联邦政府直接炸毁，这说明，他们手里存在一个极有分量的东西，这能让联邦政府对他们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能是什么？
能在两个世界里建立通道的邪神吗？联邦政府真的能容忍这种威胁在四区里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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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区的极深处，有一片石山。这边的树木很少，石头呈现黑色，有些石块还略微带着反光，像是某种矿石。
这个地方，在快乐教内部，还有一个名字——神墟。
杨柳轻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呆滞地看着漆黑的山野夜景。
就在半个小时前，她刚亲眼目睹了一场规模无比巨大的祭祀，足有四千个活人，被直接献祭给了神明。
也是这个时候，杨柳轻意识到了两件事。
第一，也是最让杨柳轻心惊的事。这个“神”的力量远超她能预计的最大值，大到甚至可以影响现代和赛博两个世界，直接在它们之间建立联通的通道。而这意味着赛博世界可以直接入侵现代世界。
二是，李木兰一直在骗她。
她打通第四区的围墙，根本不是为了解放被困在第四区的穷人，而是为了一次性聚齐数千个祭品。
杨柳轻闭上眼，她感到了巨大的迷茫和痛苦。
她承认自己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她极度地想要证明自己，想要在赛博世界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想要改变这个被资本统治的绝望世界。
但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她真的做对了吗？
这个游戏存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它把这么多玩家拉进残酷的赛博世界，让他们在里面死亡，经历痛苦，备受煎熬，每日在提心吊胆里渡过，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原来在这里。”李木兰温和虚伪的声音忽然响起，她走到杨柳轻身旁，“被今晚的祭祀吓到了吗？”
杨柳轻垂眼看着下方的漆黑深渊，她没有质问李木兰为什么骗她，而是问道：“接下来，你们计划做什么？”
“是我们。”李木兰抬手，轻轻搭着杨柳轻的肩，“柳轻，没有你，我们快乐教不会走到今天的位置，你是我们的功臣。等我们的总部建好，我们就会正式收养孤儿和残疾妇女，到时你如果不想参与我们的行动，可以留在总部当老师。”
她笑容亲和又慈祥：“我听火焰军的何照明说，在你们的世界，教师是一份伟大又无私的职业。”
教师两个字像是一滴落在海面上的水，让杨柳轻瞬间记起了现代世界的美好，尽管她的原身家庭并不和谐，尽管她成长生活的世界同样存在诸多的不公平和性别歧视，但比起赛博世界来，那个世界美丽太多太多了。
杨柳轻的目光在平静里慢慢重新坚定起来。
她决定改变自己的选择，不再关注自己的野心，而是保护她的家乡，她的祖国。
“当老师还是算了吧。”杨柳轻道，“我没那么多耐心应付小孩子。”
她转头看着李木兰：“教主，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因为李木兰扩教有功，她已经被升为了教主。
“接下来……”李木兰露出笑容，“接下来我们会联系联邦政府，与他们达成合作。”
杨柳轻惊讶道：“跟联邦政府合作，可能吗？”
李木兰笑道：“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柳轻，我真的很期待你这次的建议，以我们的目前的筹码，怎么才能让联邦政府愿意跟我们合作呢？”
快乐教能有什么筹码，无法是一个邪恶至极的神明，以及能影响游戏周期，打通两个世界……杨柳轻瞳孔忽地一缩。
联邦政府极其敌视玩家，为了捕捉玩家不惜用高额的奖金，鼓励大家互相举报。所以如果联邦政府知道快乐教的神可以打开通道，那他们一定会选择合作的。
因为这是直接警告玩家，在现代世界建立绝对威信的大好机会。
从资本家的角度看，用碾压的科技毁灭现代世界是非常不划算的亏本买卖，但用武力进行征服，那就会得到一个数值几十亿的免费劳动力市场。
现代世界，也许会变成联邦的第五区。
“柳轻，你想好了吗？”李木兰温和体贴道，“或者你还需要时间来慢慢思考？”
杨柳轻轻轻蜷起手指，她道：“但我们能用什么抗衡联邦政府呢？万一合作之后，他们突然反水，决定消除我们怎么办？”
李木兰道：“神会帮助我们的，你不是看到了吗？神明的力量是如此的庞大与神圣。”
杨柳轻感觉自己被推到了没有退路的悬崖边上，前后左右都是深渊。她不能不回答李木兰，因为这会让她失去价值，从被快乐教抛弃，但她要是回答，就会给自己的故乡带来灭顶之灾。
怎么选？
“你今天是不是太累了？”李木兰收回了放在杨柳轻肩上的手，她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虚伪，“明天再告诉我答案吧，今天好好休息。”
杨柳轻知道交不出答卷的自己让李木兰失望了，但她只能顺着李木兰的话说：“我今天的确感觉很混乱，你的欺骗也让我有些生气。”
她指的是第四区围墙的事。
李木兰笑道：“但的确有很多人，从第四区里解放出来了啊，他们现在可以随意进出第四区和废土区。森林里的食物，可比营养液美味多了。”
说着，李木兰想起什么：“对了，听说何照明现在已经拥有了四种超能力，看来神是真的非常看好他，给了他那么多的帮助和优待……真是令人羡慕啊。”
杨柳轻还未接话，忽然看见天幕上亮起了大片流星，道道橘色的流光无声而快速划过漆黑天际，飞速朝着地面坠下。
她惊讶道：“那是什么？”
李木兰抬头看去，这场景她已经见过一次了，所以并没有很震惊，还有些幸灾乐祸：“估计是联邦政府的月球基地又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