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长嘉冷着脸坐在书桌前。
他把脑海中的思绪全都理顺后,才开口道:“系统,小恒的脸有没有播出去?”
“没有得到宿主嘱咐,所以没有进行过马赛克处理。”系统说。
景长嘉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
没有马赛克,那就是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是他大意了,以为这个点根本不会有人醒着。
窗外天色已亮,时间却还未到早上五点半。景长嘉侧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直到屏幕上的数字变换,他才再次开口:“系统,能和弘朝对话吗?”
“宿主,根据本系统对你身、心与精神状态的分析,在此建议你先休息。”
系统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景长嘉没有说话。
早上六点他父母就会起床。虽然景家餐厅不做早餐,但这么多年景家父母都习惯了自己亲眼盯着店里新鲜原材料入库,所以他们每天很早就会去餐厅。
小恒今天要回学校上晚自习,刚刚又醒过一次。如果作业多,按照往常的经验他七点多就会起来。甚至有可能他现在都还醒着……
客观因素看,现在确实不是对话的好时候。
景长嘉翘着二郎腿,双手手指交叉地放在膝盖上:“系统,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系统的声音有些卡顿,“做,不到。”
“不,你做得到。”景长嘉平静地说,“你的全名是万界互通系统。互通是你的基本能力。而作为一个需要以直播形式来获取能量的系统,互交是直播的,也是你的核心能力。”
“另外,声音本身也是一种能量。”景长嘉放下腿站起身,“我说过,我不希望你再有所隐瞒。”
系统沉默了很久。
直到景长嘉起身走出了书房,它才问:“我不明白。”
“什么?”
景长嘉随口反问。
“根据过往资料显示,弘朝战乱对你我双方都是有益的。”系统说,“你为什么想要阻止?”
景长嘉开水龙头的动作一顿:“过往资料?你曾经的宿主?”
“宿主是我唯一的宿主。”系统说,“本结论根据系统在本世界收集的资料判断得出。是以,我不明白。”
“同一个问题,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景长嘉冷声道,“如果你要收集本世界资料进行学习,那你应该牢记坦诚是一切合作的前提。”
“抱歉,宿主。”系统干巴巴地学着景长嘉说,“以后不会了。”
景长嘉听着自己语气的机械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系统确实能做到宿主与能量来源世界的两届互通。但每次都将消耗大量能量。”系统补充道,“如果宿主的研究没有完成,我并不建议宿主这样做。”
景长嘉没有再说话。
系统安静地看着景长嘉洗漱。等他走出盥洗室,才又开口:“为什么不选择对我们双方都有益处的选项?”
“系统,在我的价值观里,用万万人的流离失所和尸横遍野才能得到的益处,它不叫益处。”景长嘉说,“你见过战场吗?”
“未曾亲眼见过。”系统说。
“那是一个巨型绞肉机。除了血肉的味道你再也闻不到别的,也看不到别的。”景长嘉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你的鼻子,嘴巴,眼睛里只会有血。你的躯体也不再是你的,它只是这个绞肉机的一部分。”
他轻声关上了卧室的门:“我在北疆当了这么久的绞肉机齿轮,不是为了将我的子民投进去的。”
北疆的风雪俱利,可再利的风雪,都挡不住那些积年沉积的血味。
每一个从北疆走出来的人,都不是走出了风雪,而是走出了遍野的尸骸。
景长嘉闭着眼,他的手撑在门上没有收回。
平静的表面下,似乎有火山正在压抑的喷涌:“让百姓有尊严的好好活,对一个封建王朝来说很困难。可蝼蚁尚且偷生,我们又凭什么为了一己私欲,让想活的百姓去死?”
系统答不上来。
经过它的计算,以宿主现在的身份,如果弘朝陷入战乱,它能获得一整个世界的海量能量。宿主也能出一口气。
但这显然并不是他的宿主想听见的答案。
“如果牺牲万万百姓,能让活着的人过得更好。似乎听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们能么?”景长嘉问它。
“我有我自己的追求。我想做霍奇猜想,想把空天动力系统研发出来,想让我的祖国成为世界科研中心。我担不起另一个世界的责任。”
系统再一次觉得,景长嘉是个好奇怪的人。
在它搭载的出厂资料里,似乎很少有人会认为能量来源世界是自己应该担起的责任。即便他们也在能量来源世界长久的生活。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景长嘉低声呢喃,“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
等景长嘉再次从梦中醒来,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
景家父母早已去了店里,杨恒在客厅里静音打游戏。听见门口的开门声,他将头一仰,搁在沙发背上说:“哥你醒了,那我热饭去。”
景长嘉安静地看着杨恒。
他实在和杨以恒生得很像。十五岁的少年人,也是记忆中杨以恒十五岁的模样。
目光安静得犹如一汪深潭,杨恒被他哥看得一愣:“哥你怎么啦?我脸上有东西?我早上打扰你工作给你惹麻烦啦?”
“没有。”景长嘉笑着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我只是觉得,我们家小恒是个很不错的人。”
“那可不。有我这样的弟弟你要珍惜。”杨恒得意哼哼两声,“冰箱里都是舅舅昨天给你做的菜,都没动。我们俩对付一顿,晚上你就自己点外卖吧。”
马上期末考了,老师们都很紧张。他吃了饭就急匆匆的回了学校。
家里重归安静。
景长嘉在沙发上独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阳台练了一套剑法平复心绪。
随即他站定收剑,走去书房将房门反锁、窗帘都拉上后,开口道:“系统,让我和杨以恒对话。”
“正在锁定时空。”
随着系统的声音,景长嘉眼前展开了一张电脑屏幕大小的虚拟屏幕。下一刻,勤政殿就出现在了屏幕之中。
勤政殿的偏殿光线昏暗,白日里竟也紧闭着门窗。角落里的香薰炉似是灭了,唯有几盏烛火正亮着。
靠墙的小塌上凌乱的堆积着一些奏折,人却不在。唯有床边有一个身着朝服的身影,那背景莫名熟悉,好像是太医院的院判。
景长嘉眉头微皱,这模样看起来,杨以恒竟似像是病了。
“……短短时日,多次……日后切莫动怒了。”
老院判的声音隐隐传来。景长嘉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有出声打扰。
直到那位老院判转过身,才猛地对上他的视线。
老院判浑身一抖,连忙躬身一礼:“云中殿下!”
这一嗓子犹如惊雷,他身后的人顿时站了起来。这一下景长嘉才发现,蔺获居然也在这里。
他这位老朋友贯来冷漠的神色,此时却转为了阴郁。
想到这里是勤政殿,景长嘉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眉头微皱,冷淡地开口:“其他人都退下。蔺指挥使与王公公留下。”
老院判迟疑地转头,就听杨以恒声音虚弱地说:“都退下。”
殿内的人鱼贯而出,王公公贴心地关上了门后,才对着突然出现在室内的明瓦恭敬躬身:“殿下,您可算肯回来看看陛下了。”
景长嘉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才对着蔺获露出一丝笑:“你看起来可不太好。”
蔺获也笑了:“你看起来很好。”
“寒暄话以后再说,正事要紧。”景长嘉冲他点了点头,才终于将视线放在了杨以恒身上。
杨以恒看起来确实不大好。
他双眼满是血丝,似乎连起身的力气都不太有了。此时勉强撑着手坐了起来,面色却苍白得厉害。
一见景长嘉视线转来,他就扯了扯嘴角:“嘉哥终于肯看我了。”
景长嘉安静地看着他。直看到杨以恒不安地收起了所有表情,他才开口道:“王公公,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的好陛下都做了些什么,说!”
王公公心中一惊,连忙躬身道:“殿下,这……”
“说吧。”杨以恒无所谓地说,“你不说,我这位好哥哥就不知道吗?”
王公公面露为难,神色哀戚地看着景长嘉。
景长嘉不为所动。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泡了杯茶:“王公公若是不肯说……”
王公公头皮一紧,立刻道:“臣说!”
可这话要说,却也不能直说。要说得委婉,要能粉饰太平。最好还能平息了云中殿下的怒火。
可事实摆在那里,哪怕王公公说出花来,也改变不了分毫。
增农税,改粮价,加徭役甚至妄图修一座捕雷捉电的通天塔……桩桩件件都听得景长嘉青筋直跳。
王公公说完,紧闭上嘴安静地退到了一边。
景长嘉看向杨以恒,实是不知道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你和何清极费尽心思的除掉我,就是为了把这个好端端的天下给倾覆了吗?”
杨以恒神经质地笑了一声:“谁让嘉哥说走就走。我若是不这么干,等得到嘉哥今日探看吗?”
景长嘉面色一冷。
“我在镇抚司狱时,曾经反省过。”
杨以恒听到这话一愣。
他以为景长嘉会骂他,或者会勒令他立刻废止那些命令。他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他不安极了,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又挣扎着坐起了几分。
“你到我身边的时候,已经快满十岁。在你七岁之前,先帝很溺爱你。后来一朝变天,你的地位也跟着天翻地覆。镇抚司狱里很安静,安静得足够我把这一生的每一处细节都仔细回想。”
“所以我曾很认真的反省过,我是不是低估了这段经历给你带来的伤害。”
景长嘉直视着杨以恒,把话说得很平静:“但我现在觉得,或许并非是因为这段经历。”
杨以恒顿时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
“胡说!不是的!我是我母后的儿子!我是你的弟弟!”他几乎恐慌地冲着景长嘉喊,“嘉哥……我是你的亲弟弟。”
“好,我的亲弟弟。”景长嘉缓缓颔首,“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杨以恒抿紧了嘴唇,不肯回答。
“何清极这人,是姑母给你选的老师。我后来重用他,是看中他学识渊博又对你忠心。”景长嘉说,“吏部尚书周生德,是长袖善舞之辈。虽有私心,但也对得起他的名字。是个有公理德行之人。工部尚书虞德年……”
“够了!”杨以恒突然开口,“嘉哥,你难得见我,便只想与我说这些?”
景长嘉凝视着他:“那你想说什么?”
杨以恒脱口而出:“你身边那个是什么东西!”
“你问小恒?”景长嘉蓦地笑了起来,“你既知是难得一见,你不问政事,不问苍生黎民,你只想问小恒。”
杨以恒也报以冷笑:“怎么,说不得?”
“倒也无甚说不得。”景长嘉笑容不落,“那是我姑母所生的,我的亲弟弟。”
王公公恨不能捂住耳朵。而蔺获惊得一怔,他的视线在景长嘉与杨以恒之间走了几个来回,到底按捺住了心中涌动的疑问。
杨以恒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还是景长嘉亲口说出的答案。
他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如同白纸一般,立不稳的身体再一次的颤抖了起来。
杨以恒抓紧了床沿,拼命的支撑着自己,可手却软得几乎快要撑不住。
“……你骗我。”
“我从不骗你。”景长嘉轻声细语,“承受不住也是你要的答案。”
喉头腥甜抑制不住地从嘴角流出,杨以恒抹了又抹,依然抹不尽。
“所以……”他埋着头,满嘴腥红地开口,“那才是真弟弟,我才是这个假的。所以你要为了他,杀了我……造反吗?”
景长嘉轻笑了一声:“你这模样,我都要分不清你是在乎这个天下,还是不在乎这个天下了。”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又喊:“阿恒。”
杨以恒猛地一震。
他已有一年多未曾听见这个称呼。此时此景再听景长嘉这么温柔的叫他,他几乎都要撑不住的落泪。
“你看看你这个朝堂。我何须杀你,又何须造反?只需放任你这般下去,这天下没几年就该易主了。”景长嘉安静地看着他,“这是我在北疆拿命拼出来的安宁祥和,你要亲手毁了它吗?”
杨以恒猛地抬头:“嘉哥,我……”
景长嘉放下茶盏,清脆的瓷器敲击声轻飘飘就打断了杨以恒的话。
杨以恒呆愣愣地看着景长嘉,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面对嘉哥平静的审视,他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他只能再次埋下头,用力咽下了嘴里的腥甜。
他说不出话,可景长嘉却还有话要说:“但我依然觉得我也有错。我不该给你一个随便闹闹脾气,就会有人善后的错觉。”
杨以恒预料到了什么,连牙关都开始打颤。
“我不会回来,永远不会。我有我自己的国家,更有自己的家人。”景长嘉说,“而你,如果担不起肩上的责任,百姓自然会选出新的人来承担。”
“你要看着你拿命拼回来的国家倾覆吗?”杨以恒用景长嘉的话问他,“你……你舍得吗?”
“舍得。”景长嘉毫不犹豫地开口,“我已经不是云中郡王了。我有我自己的国家。”
不停颤抖的牙关似乎磕到了舌头。
杨以恒觉得浑身都在发痛。他知道自己没那么重要,他知道嘉哥一直都那么在乎百姓。
可现在却连弘朝的万万子民,他都想丢开了吗?
他自己的国家……
是什么地方?
“那不是仙界吗?”
“不是。”
景长嘉目光温润地看着杨以恒:“那只是我的家而已。”
杨以恒脑子一团乱:“所以你来当我的哥哥,是因为你下凡历劫吗?”
景长嘉笑了起来:“如果你想这么以为,也可以。为了回来,我确实受了很多苦。但我要告诉你,这不是什么神仙国度,这是凡人创造的地方。”
蔺获惊得站起了身:“那我为何完全找不到你?!”
“因为我们隔了很远。”景长嘉看着他,神情满是温柔,“予之,我在星空的另一边。”
“星空的另一边……”
那般遥远,又与神仙有何区别……?
可蔺获却觉得自己冷寂的心重新燃烧了起来:“当真是凡人国度?”
“当真。”景长嘉笑弯了眉眼,“要不要我现在自己划一刀,给你看看还会不会流血。”
“别!”蔺获连忙道,“我信你了。”
杨以恒听着他们的对话,本就乱糟糟的心绪变得更加乱了。
凡人可以飞天遁地,凡人可以有摩天的造物和金属的巨船。凡人……
竟都是凡人?
……怎可能是凡人?!
“阿恒。”景长嘉将视线转回杨以恒身上,“你尽可随意闹脾气,但日后不会有人再帮你。”
杨以恒目光哀戚地看着他。
“你今年就要年满十八。在我的国度,十八岁便该加冠成人。应该承担起自己所作所为的一切责任。”景长嘉坚定地告诉他,“你不再是那个八岁的孩子,也不该再如同八岁小孩一般随心所欲的闹脾气。”
“我若是不闹脾气……”
“阿恒。”景长嘉直接打断他的话,“弘朝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杨以恒再也撑不住了。
他抬手抹着嘴角涌出的血,眼睛却也不停的掉眼泪。一双手似乎总是不够用,捂住一处,便有另一处露出脆弱。
“你不要我了……”
嘉哥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杨以恒松开撑着床沿的手,双手捂脸直接歪倒了下去。
他生平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即便当初一朝天变,他还有母后相护。后来母后去世,他又有了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他哥哥总是很好很好的。永远为他撑着一把伞,永远为他指引着前路。
他哥哥从不会让他这样狼狈,也从不允许任何人对他轻慢。
可他现在这般狼狈,竟无人相扶。
“哥……哥哥。”
血与泪混在一起,濡湿了干净的床被。
“该教给你的,我早已教了。我未曾教给你的,你只能自己去学。”景长嘉凝望着他。
不管是杨以恒还是杨恒,都罕有这样伤心痛哭的时候。景长嘉强迫自己不要心软,将视线落在了蔺获身上。
蔺获的状态委实不太好。
他瘦了许多,甚至有些胡子拉碴的邋遢。他这人原本最在乎形象。在北疆时,哪怕每日用冰雪擦身,都要保持自身的整洁。
“你……如果你想找我……”
话音一出,床上的杨以恒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气,他猛地翻身坐起,满脸血泪却目光灼灼地盯着景长嘉。
景长嘉顿了顿,重新开口道:“你们如果想找我,那就担起责任。然后学。会有人在天上教你们应学的一切。”
“然后呢?”杨以恒迫不及待地问,“学了之后,又要怎么做?”
“你既怨恨你的父亲,那边去做一个与他全然不一样的明君。阿恒,要对这个天下负责。”景长嘉说,“总有一天你会得到结果。”
“百姓若河。唯有河里,才会诞生生命、智慧、创意、金钱……乃至那些飞天遁地的造物。你要珍惜百姓,他们才是此世间最大的造化。”
杨以恒知晓景长嘉想离开了,他立刻又问:“用人呢?又如何?”
“虞德年你用不了,撤了吧。你若想做个明君,礼部的张叔礼酌情用。你若想学天上所学,他桃李虽多,但思想冥顽。和虞德年一起撤了。另有户部……”
景长嘉将六部都数了一遍,最后又把人选绕到了何清极身上:“你和他合作得很好,但也要当心日后他用尊师重道压你。但那应当是许久以后才需要操心的事情了。最后,蔺获……”
蔺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若是在京中不开心,便走吧。”景长嘉柔声说,“你若要走,手下无人我也不放心。便去找松吾,让他带着人与银钱,与你一道走。你若是不走……就替我照顾着点松吾。”
蔺获洒然一笑,眉间郁气尽去:“我是镇抚司的指挥使,怎么还让你操心上了。你放心,我不会为难自己。”
“那便这样吧。”
“嘉哥!”
听见景长嘉想要告辞,杨以恒立刻喊道:“你以后会看我吗?”
“我很忙。”景长嘉说,“我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那、那你……”
“山高水远,各自保重吧。”景长嘉看向蔺获,冲他露了个笑脸,“再见予之。”
蔺获眉目柔和地看着他:“你照顾好自己。”
话音一落,明瓦顿消。
杨以恒呆呆地看着明瓦方向许久,才喊:“重新端一碗药给朕。”
王公公一听,连忙退出去重新熬药。
“蔺爱卿,今日之事我信你不会对人言。”杨以恒平静地看着蔺获,“退下吧。”
蔺获迟疑一瞬,才道:“陛下伤了心经,恐伤年岁。近日好生休息,臣告退。”
杨以恒低笑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他好好的喝了药,认真的批了奏折,让人去免了通天塔的徭役,亦准备第二日上朝再谈农税之事。
可直到第二日的明瓦亮起,他才真正的知晓景长嘉所说“弘朝的一切与他无关”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