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编剧就在旁边,晏时樾确定了林辞眠的身份后,只是笑了一下,没有明说。
回到酒店房间,晏时樾刚拿起手机,就收到了林辞眠的消息。
准确来说是“今夜不眠”的消息。
今夜不眠:忙完了吗?
今夜不眠:狐狸探头jpg。
晏:忙完了。
晏:你之前说遇到了一桩麻烦事,现在解决了吗?
林辞眠憋了一天的心里话,终于找到了人分享,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今夜不眠:大哭jpg。
今夜不眠:没有,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反正发生了很多误会,对方认定让我去善后,明天正式开始工作,感觉会是一场灾难,我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晏:不会的。
晏:没有人敢骂你。
林辞眠并不知道这话的含量,以为日安只是在安慰他,哭丧着一张脸,继续倒苦水。
今夜不眠:这次跟我一起工作的人是我曾经的仇人,也不算是仇人,只是我们的关系很尴尬,我很怕对方记仇。
一起工作的人,是他吗?
晏时樾心头一动,不动声色地追问。
晏: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们两个曾经发生了什么?
今夜不眠:我曾经做过很不好的事情,给他造成过困扰,但这些其实并不是我做的,是我身边的人,他们一直把我当炮灰,最后他们得到了想要的,坏处都落到了我头上……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得太乱了,把你绕糊涂了。
林辞眠曾经的身份和位置太过特殊,他不能描述的太清楚,怕暴露身份,换作别人可能会听的一知半解,但晏时樾也曾身处娱乐圈,也算是半个当局人,立刻懂了。
林辞眠所说的“身边人”应该是经纪人和背后的团队,而林辞眠不过是他们手中博关注和流量的工具,当初的手滑点赞和离谱言论,恐怕也是出自经纪人之手,而林辞眠被当成弃子,用完就丢。
所以林辞眠当初退圈是被逼的吗?
晏时樾紧紧皱着眉,手不自觉地收紧,手背上青筋蹦起来。
小狐狸就在他身边,可以将他保护在羽翼之下,晏时樾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但打了几个字后,他的手指顿住了。
他和林辞眠见过两次,林辞眠在他面前始终都是拘谨紧张的,身体语言处处表达着抗拒,而刚才在描述他时,林辞眠用了“仇人”、“困扰”、“尴尬”等词语,对他的观感更偏向负面。
晏时樾犹豫了几秒,保险起见,他又追问了几句。
晏:你讨厌他吗?
今夜不眠:哪轮得到我讨厌他呀,应该是他讨厌我吧!我只是觉得看到他会想起以前的事情,相处时有点尴尬,而且我也害怕他找我算账。
晏:他不会的。
今夜不眠:我也觉得,他人真的很好,很耐心也很温和,像他这种大人物,应该不记得那种小事,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知该如何跟他相处,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两个应该就不会再见面了。
晏时樾看到这句,彻底打消了挑明身份的念头。
小狐狸很认生,也有点胆小,如果知道“日安”就是晏时樾,估计会被吓到,从此以后绕着他走,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相处了。
但他也并不打算永远瞒着林辞眠,借着这些天的相处,循序渐进,等林辞眠做好心理准备后,他再坦白真实的身份。
晏:别担心,事情会慢慢变好的。
晏:早些休息,明天不还要工作吗。
今夜不眠:你也早点休息呀。
今夜不眠:悄悄问一句,明天晚上要一起玩游戏吗?
晏:好的。
林辞眠并不认床,换了地方后,也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后,他继续捧着剧本钻研,“苏黎”这个形象在他心中也越发地鲜活。
他的戏份不多,下午才需要去片场,林辞眠吃完午饭后,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才全副武装,坐电梯下楼。
他到了一楼大厅,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懵了几秒,这才恍然地意识到问题。
他没有经纪公司,也没有助理,所以要自己安排一切。
那,他怎么去片场呢?
坐出租车去有被认出来的风险,而且片场全面封闭,出租车只能停在比较远的地方,剩下的那段路需要他走过去,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够了。
林辞眠有点慌,但没耽误时间,立刻拿出手机约出租车,就在这时,一辆漆黑的商务车停在了他面前。
林辞眠用余光看到了,以为是自己挡路了,头也不抬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半分钟后,车门被推开了。
“林老师,我送您去片场。”
林辞眠愣愣地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双漂亮的眸子,眼底满是茫然和诧异,“你在叫我吗?”
“是的,我没有您的联系方式,刚才一直在等您,”生活助理朝他微微颔首,态度恭敬又友善。
林辞眠松了口气,觉得是副导演没有忘记他,给他安排了专车。
“好,那就麻烦你了。”
生活助理帮他推开车门,等林辞眠上车后,他又绕回了副驾驶的位置。
林辞眠坐上车后,环顾四周,有点受宠若惊。
这辆车外表低调,车内的配置却十分豪华,位置宽敞,皮椅舒适,车内还萦绕着淡淡的草木香,整体的环境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生活助理转过头,对林辞眠说道:“林先生,您渴不渴,旁边的小冰箱里有冷饮,我怕您饿,帮您准备了一份蛋糕,后座还有其他零食,时间比较仓促,也不知道您的口味,准备得比较少,委屈您迁就一下。”
林辞眠:“……”
这可一点不委屈,待遇好得让他都误以为自己是主演了。
“谢谢,”林辞眠顿了顿,又问道:“还要接其他人吗?”
“只有林老师一人。”生活助理贴心地说道:“您身边还有其他人要去片场,我可以一块儿把他送过去?”
“没有,”林辞眠怕给人添麻烦,连连摆手。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片场,您如果想休息,旁边有干净的毯子,我们也会关上车载音乐,保持安静。”
“不用了,我想再看一下剧本,”林辞眠笑了笑,十分客气地说道:“你们随意,不用管我。”
林辞眠低头看剧本时,心中对副导演的好感唰唰往上涨。
副导演虽然看上去比较功利,但人挺仗义的,还记得他这个小演员,给他的待遇这么好。
到片场之后,生活助理直接将林辞眠送进了化妆间,化妆间也意外的宽敞,还只有一个位置。
林辞眠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没开口询问就被化妆师打断了。
化妆时,林辞眠坐在椅子上,透过镜子看到化妆师对他的脸涂涂抹抹。
林辞眠对这些不太懂,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化妆的速度非常快,林辞眠诧异地看着镜子里毫无变化的自己,瞅了很久才发现只是眉毛的颜色变淡了一点,头发更蓬松了。
之后,他到里屋换衣服。
看着是干净的白衬衣,太多次清洗过后,布料已经变得单薄僵硬,裤子偏大,林辞眠只能把裤腿挽了起来——上下两件都不合身,像是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
林辞眠还没来得及照镜子,就被工作人员叫到了拍摄场地。
林辞眠还是第一次拍戏,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好奇,虽然人还乖乖地站在原地,但两只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他没等几分钟,导演便走了过来,依旧板着一张脸,蹙眉将林辞眠从上到下审视了好几遍。
“不错,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导演重重的拍了下林辞眠的肩膀,把他的外面身体压歪了。
林辞眠:(ˇˇ) 一点,也不痛!
林辞眠五官精致,肤色偏白,眼眸干净,过于惹眼的长相和纯白的发色,让他跟这条狭窄阴暗,永远洗不掉污秽的巷子格格不入。
导演需要的就是这种极致的反差,将观众的视线牢牢地吸引到林辞眠的脸上,并把矛盾的种子种到他们心里。
导演不懂什么是社交距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林辞眠,微微眯起了眼睛。
林辞眠的脸部线条十分柔和,导演却觉得还不够,为了给他打上猎物的标签,要尽可能地突出他的弱小无害。
林辞眠不知道导演的心理活动,绷着脸,硬挺挺地站在,被看得手臂上起了一层皮疙瘩,身后无形的尾巴耷拉到地上,绒毛却根根竖起,快要炸毛了。
过了几秒,导演突然出声,十分激动地说道:“我知道差的是什么了,你是一只动物,但你不像一条狗,你觉得自己像什么?”
林辞眠:“……”
这话如果不是导演说,真的很像骂人。
“我像什么动物……”林辞眠呢喃一声,眼前浮现出很多动物的形象,却有些拿不准。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变得乱糟糟的,很多声音交杂在一起,打乱了林辞眠的思绪。
他下意识抬起头,视线穿过众人,准确地落到了那个披满霞光的身影上。
晏时樾穿着蹭满灰尘的工装裤,眼尾有一道伤疤,肤色比以前暗淡了很多,一副被生活磋磨过头的样子。
林辞眠只是多看了他几眼,晏时樾却毫无预兆的抬起头,准确抓住了他的目光。
这是晏时樾在看他,而不是电影里的“陈鸣”。
瞳孔漆黑,眼神温和,眼底漾着一丝笑意,愣是把破烂的衣服穿出了贵气。
林辞眠像是做坏事被抓包,匆忙又慌乱地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面,手脚下意识动了两下,装作很忙的样子。
他觉得晏时樾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但嘈杂声越来越近,余光里出现了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林辞眠愣愣地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晏时樾,整个人都傻掉了,大脑变成一片空白,彻底罢工。
他,他怎么过来的?
晏时樾的目光只是在林辞眠身上停留了一瞬,含笑看向旁边的导演,“你们在聊什么?”
“你来得正好,帮我想想他像什么动物,”导演一直搓着下巴的胡子,不嫌扎手。
话题又重新回到了林辞眠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晏时樾的目光。
晏时樾的目光十分温和,对林辞眠来说却有重量,让他承受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跟晏时樾对视了一眼,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紧紧地抿着唇。
晏时樾眼底的笑意更浓,嗓音低沉磁性,轻轻撩拨着人的耳尖,“我觉得辞眠像……”
“一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