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北壹以为悄悄摸到七所,就能背着邵炼,把沈明洲骗走。
没想到天才之间情比金坚。
沈明洲拿出手机打电话时,王北壹不禁为了自己层层审批进七所的行为哭泣。
浪费了多少时间,还不如别人一通电话来得快。
“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邵炼的语气冷漠,好像很忙。
可惜,沈明洲不但没有听出邵炼的冷漠,还认真正经的觉得,是的,邵炼很忙,又出不了国,所以这个军备展,他代替邵炼出席也不错。
一箭双雕的决定,他做得迅速。
“你忙吧,那我以高科名义,跟王总去俄罗斯军备展看看外骨骼。”沈明洲前因后果都不用详细描述,相信邵炼肯定比他清楚,“给你报个备。”
刚说完,邵炼的语气都不一样了,“你跟谁?”
“王总。”
沈明洲还没等到邵老父亲的叮嘱,那边电话猛然挂断。
生气了?有急事?
沈明洲看着挂断的通讯出神,并不能理解这通电话为什么突然断了线。
还没等他发出困惑的声音,站在他身边的王北壹,身上一阵狂响。
王北壹赶紧拿出手机,果然是邵大老板亲自来电。
“邵哥哥,什么事儿?”他嬉皮笑脸,语气调侃。
不知道邵炼在那边叮嘱什么,王北壹都嗯嗯嗯是是是您老说的对。
态度良好。
王北壹结束邵炼的通话,保持着那副喜上眉梢的模样,说道:“嘿嘿,被骂了。”
沈明洲:……
“不过,因为你要去,所以邵炼同意跟我们一起去。”王北壹盯着手机通讯录挨个翻找,“带邵哥哥出国果然还是要捎上我们小洲洲。我得帮他找找门路,顺便再排排档期。”
他这语气,不像是高科合作方,倒像是邵炼经纪人。
沈明洲跟邵炼认识这么久,只和王北壹见过几面。
邵炼给的介绍是“值得信任不值得交谈的朋友”“不靠谱的二世祖”“他搭话就是想拐卖你去挖煤”等等不可细说的威胁言论。
王北壹不仅不生气,每次都非常配合的回答道:“邵炼叫你少跟我说话,是他害怕我有趣的灵魂把你勾走,从此嫌弃他的表里如一的老干部作风。”
沈明洲顿时觉得他们关系非比寻常,普通朋友都不可能像他们似的愿打愿挨。
比如现在,王北壹明明是挨了骂,他还笑嘿嘿的给邵炼做计划。
沈明洲对他们的相遇充满好奇,“王总,你和邵炼怎么认识的啊?”
“从小一个院长大的啊。”王北壹回答得理所当然,“我们是铁哥们。他做实验,我把妹,绝配。”
沈明洲认真思考反复论证,仍是完全看不出他俩绝配在哪儿。
可能互补吧,沈明洲想。
枯燥冷清的童年里,有这么一个闹腾的好朋友,邵炼还是挺幸福。
童年的邵炼,确实幸福。
成年后的邵炼,正在承受着他这个年龄应该承受的责任与重担。
自从受了王北壹的忽悠,说要参加俄罗斯军备展之后,官媒向高科发出的采访邀请与日俱增,忙得这位CEO心情烦躁很想拒绝。
“不行,哥哥。”王北壹在电话里的声音无限讨打,“小洲同志已经同意参加了,如果你不把这些官媒的采访走个流程,你这么贸贸然出国,中欧合作协会的人也不敢带你。”
好歹是一个国际性质的军事武器展览,中国方面不仅会派出精锐部队代表出席,还会用最新研发成果参展。
猎鹰好歹有高科小老板一份功劳,仔细算算,他们这些人都是沾了沈明洲的光。
特别是邵炼。
护照都压在国安,想出去,先给国家表决心。
王北壹各种理由列的清清楚楚,邵炼一边打领带一边听着。
突然,他问:“你确定不是为了让我刷脸把高科的风评拉起来?”
“当然啊!高科风评好说明你高调,现在这个社会,高调就越安全。出国门一看,邵炼,CEO,名正言顺的国家商人,谁敢扣你?”
邵炼打好领带,瞥了一眼手机通话,“你最好是。”
在王北壹的精心安排下,高科的采访铺天盖地。
医疗系统、蜻蜓无人机、警务系统、国企科研网络防护,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国家级大项目,专版头条轮流刊登。
CEO邵炼的温柔笑容,时常出没于各大杂志封面。
曾经神神秘秘不爱出镜的邵炼,似乎改了一套宣传方式,一跃成为了当代新兴科技公司代表,站在举世瞩目的地方。
零零散散的新闻,永远比不过官媒集体刊发吹捧。
当新闻媒体社交网站同时推送这位年轻英俊温文尔雅的CEO时,广大民众才真正意识到:高科是名正言顺的国家扶持企业,邵炼完完全全转型成为了一位优秀的企业家。
沈明洲和邵炼汇合的时候,他刚刚结束结束最后一台节目访谈,还穿着整齐的西装。
轻装简行,只多带了一件羊绒大衣,领边还有一层柔顺温暖的绒毛。
一看就是给沈明洲准备的。
“俄罗斯冷。”
他将沈明洲全在毛绒绒领子的大衣里,漆黑的绒毛衬托下,沈明洲苍白的脸颊越发显得年纪小了。
沈明洲知道邵炼去俄罗斯,提前做了许多准备。
来汇合,身边带着的人绝对不是单纯的保镖。
他去过一趟美国,对出国这件事本身失去了兴趣,甚至有些抗拒。
但是,他们这一趟,有着中国军工企业参展的各类导弹、鱼类、新式无人机和重兵器。
沈明洲再多抗拒,也在听说了这些参展“商品”之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没有比武器更有话语权的东西。
他不相信,自己一个藏在庞大参展队伍里不起眼的小人物,会吸引外人大费周章不顾性命挑衅大国权威。
俄罗斯的寒冷,并未阻挡参展国家的热情。
沈明洲和邵炼、王北壹,都归于九院参展队伍,由中欧合作协会统一接洽。
九院参展武器不止猎鹰,还有各类新制武器、弹药,向俄罗斯、欧洲各国以及可能存在的友好关系国家销售军备,才是参与展会的主要目的。
重兵守备的会场,还未走进展厅,就能见到俄罗斯防务示威般的新式反坦克导弹、自行榴弹炮。
一列列军绿装甲车,背负重器,气势巍峨肃穆,似乎在向来访者展现俄罗斯的武装力量水平。
进入会场,四处都能见到武装士兵。
沈明洲不禁多打量他们几眼。
他们是警卫兵,不需要长途负重,穿着厚实的俄制式军装,根本看不清里面是否穿着了外骨骼。
“别急。”邵炼抬手揽着沈明洲跟上队伍,“等开展,你有的是时间去逛俄罗斯的展台。除了外骨骼,这次他们展出的东西比想象的更多。我陪你去看。”
仅仅是会展筹备阶段,沈明洲已经看了不少重兵器。
如果不是会展大厅完全被战争一般的严肃气氛包围,他完全可以独自一人逛完整个会场。
可惜,四处都是炮弹枪支,沈明洲作为良民小朋友,还是要跟九院的人一起,布置属于自家的展台。
别人负责摆放大杀伤性武器,他负责摆放猎鹰。
宣传视频里银光闪耀的无人机,在宽敞明亮的会场光芒夺目。
在各类银灰、军绿无人机之中,猎鹰的太阳能光板色泽与众不同。
沈明洲在九院展台忙碌,周围其他国家展台的工程师们都会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身形瘦弱穿着柔和的绒毛领子大衣,过于年轻。
没有标志性军装,也没有正正经经的穿上西装,像是走错场地的小朋友,而不是中方的工作人员。
还没等到展会正式开始,邵炼跟王北壹就忙碌得不见踪影。
说好的陪他看展,最后只剩沈明洲跟着九院的黄老师,带着几个警卫员,去展厅里逛逛。
俄罗斯军备展前几天都是各种土豪砸重金谈生意的时间。
前来参观的购买者众多,沈明洲和黄老师穿着随意,身后跟着保证他们人身安全的军人,完美融入了土豪的队列里。
沈明洲第一次参加这样随处荷枪实弹的展览。
导弹、重机枪、装甲到处都是,仿佛气氛之中都像是弥漫着火药味。
随时采购完毕都能带来一场战争。
他略微看了几眼那些肃杀的武器,一心只有外骨骼。
走了两个国家的公司展位,沈明洲终于在德国某家军备公司展台,见到了塑料模特身上穿着的外骨骼。
展示如同商店橱柜般随意。
如果德国人没有特地将导弹尖端对准展台正面,明晃晃的展示出这家公司的武装实力,沈明洲能看得更专注一点。
模特身高一米八,类似成年军人普遍体格的塑料躯体,撑起了完整的外骨骼。
德国的军用外骨骼几近科幻机甲,机械臂和人机系统整体重量超过15公斤,设计理念和目的与七所的二代外骨骼相似。
沈明洲看了看它的能源驱动设计,清晰明了的英文介绍:这套外骨骼使用时长四小时。
有电,果然就有续航问题。
这么重的装备,一旦没电,就会成为战士的累赘。
“德国厉害啊。”显然,黄老师对武器更感兴趣。
他站在导弹展示柜台,对那枚轻小的追踪弹发出感叹,“我们刚造出微型的追踪导弹,他们居然也跟上来了。”
沈明洲视线从外骨骼挪开,往黄老师说的导弹看去。
60毫米追踪导弹,能够完成3.2千米内的反坦克攻击,威胁性巨大。
黄老师见沈明洲过来,还特地介绍道:“微型导弹技术最强的还是劳伦军备,不过,这种导弹无法应对集群攻击,射程也太短。唯一优点只剩便携了。”
沈明洲对军备了解不多,黄老师却因为得了听众,聊起了微型导弹。
劳伦军备的各种微型专利,中英法德俄的追赶过程,以及当前各国的微型导弹水平,黄老师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因为缺陷报告,将微型导弹的问题全列了出来。
里面无数技术缺陷,需要弥补的方向,都有相关意见、建议,能够顺着这些专家给予了解决方向进行研究,估计用不了多久,各国都能顺利的突破40毫米关卡,打破美国技术垄断。
沈明洲看不懂武器的报告,现在听了黄老师的详细解释,才知道一份缺陷报告,能给各国的军备研究带来多大的技术飞跃。
这种飞跃不止是微型导弹,还有劳伦军备研发领域的全部武器军火,都会相应出现大范围的改变。
哪怕劳伦军备不断申明,泄密文件皆是伪造。
也无法阻止各个国家收起这些报告,赞同他的观点,并在背后默默开展研究。
黄老师说微型导弹,沈明洲耐心的听。
直到德国展台新来了一列参观者,他们穿着传统白袍,戴着头巾,看起来像是中东土豪。
黄老师和沈明洲的交谈,用的是中文。
理论上,在这样中东人和俄罗斯人聚集的地方,他们完全可以不介意别人的目光,继续展开微型导弹论述。
然而,出于谨慎,黄老师还是收起了他的高谈阔论,说道:“我们再去看看别家的外骨骼。”
沈明洲笑着点头。
原来黄老师还记得,他们参观的主要目的是外骨骼。
而不是什么导弹。
在武器装备里寻找外骨骼的一行中国人,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毕竟,他们队伍里有一个小孩子。
沈明洲毛绒绒的衣领,着实和肃杀气氛格格不入,连带着旁人都会向他投去异样的视线,见到他苍白稚嫩的脸庞,瞬间又理解了这样的打扮。
年纪小,天寒地冻,多一圈毛绒绒,仿佛灵魂都跟着温暖了起来。
沈明洲可不管别人怎么想。
邵炼给他特地带上的大衣,厚实、温暖,将刺骨寒冷隔绝在外。
会展大厅显然暖气不足,偶尔也会感受到冷风拂面。
这时候,他稍稍往毛领一缩,脖子脸颊都会重回温暖。
小动作看得黄老师面露慈祥,觉得这孩子身体可能不好,回国一定叮嘱邵炼,好好给他养养身体。
未成年可不是整天想着熬夜做研究的年龄。
他们一路悠闲的看过几个公司外骨骼。
大多科幻、机械,外观就透着一股子武器似的冰凉。
当走到日本展厅,沈明洲忽然见到了与众不同的外骨骼。
虽然它是军用,外观亲切得跟民用没有太大区别。
漆黑绒面的特殊材质,结构温和,穿在模特身上,仿佛只是一套矫正身姿的背带。
作为黑科技著称的国家,外骨骼的设计重点在系统和材质,整个外骨骼轻便,并且大量运用到了民用、工业领域。
沈明洲站在展示模特前看了许久。
他果然还是对这种普通人也能使用的科技造物更感兴趣。
“毕竟这款外骨骼,我们已经逐渐往民用、工业推广,不止是军队可以使用。”
日本展台代表,在沈明洲表现出对外骨骼的极大兴趣之后,真诚说道:“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试穿。它不需要穿戴者经过专业训练。”
“可以试?”沈明洲觉得相当诧异。
军备展主要是为了展现国家军事力量,但是重点依然是进行军备推销,赚取外汇。
卖给买家拿去打仗,还是拿回家哄小孩儿,都是一个效果。
俄罗斯军备展前几天都是特供全球政要、各国买卖方进行交流。
这么重兵重火的地方,小孩子极为少见,只可能是哪位大人物的家属。
以至于日本展台代表,说话都温柔许多,完全是对待小朋友的态度,带有日本人特有的客气尾音。
对方说可以试,沈明洲当然要亲自上手。
他脱掉厚重外套,内里只穿了一套毛衣。
细腰长腿,身材瘦弱,更加区别于会场里身材魁梧的军人。
一人试穿,全员围观。
走走看看的外国人,都会因为沈明洲试穿外骨骼的举动,停下来看看。
之前在德国展台有过一面之缘的中东人,飘散着一身白袍,慢悠悠晃过来的时候,沈明洲已经穿戴就绪。
漆黑绒面的外骨骼捆覆在沈明洲的手臂、腰部、大腿,重量极轻,由背后的人机系统响应调控,减轻负重。
无论是沈明洲快速挥手,还是尝试行走,都不会受到明显的阻碍。
“我可以抱起导弹试试吗?”沈明洲跃跃欲试,指向了日本展台的小型导弹。
“可以。”日本代表点点头。
在这样的会场,抱导弹和试枪一样随意,不过是展示商品而已。
一枚导弹重量高达20公斤。
瘦弱稚嫩的少年,身穿这套平平无奇的装备,竟然轻而易举的将导弹抱了起来。
“你们是日本人?”中东白袍站在旁边看了许久,终于出声问道。
保护沈明洲和黄老师的军人,客气的回复:“我们是中国军人,正在参观日本展台。”
黑发、黄皮肤,典型的东方人,他们见沈明洲一路观看展台都没有提出要求,却在日本展台要求试穿,还以为是日本人见到了自家的公司,更加随意呢。
居然,是中国人。
问完这句话,中东人没有出声,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小孩儿身负外骨骼,和日本人条理清晰的对话。
无数专业词汇,彰显了对话双方基于外骨骼的知识储备量。
中东人偶尔皱眉,都无法完全理解他们谈论的外骨骼基础系统,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沈明洲确实对日本这款军民双用的设计充满兴趣。
负重极限60公斤,续航十二小时。
他穿着时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适应,就算怀抱导弹,重量都会通过手臂捆覆的外骨骼,分散到各处,降低身体负重、运动时的重力作用。
他试穿后,特地记录下了日本这家公司的名字。
黄老师问道:“你觉得他们外骨骼不错?”
沈明洲点点头,“这套外骨骼对于军人来说,无法达到七所第三代外骨骼想要的效果,但是用在其他领域,应该相当实用。”
比如救援、比如消防,能够穿着如此轻便的外骨骼,绝对是极大的助力。
沈明洲收获满满,对外骨骼的兴趣更浓。
还没见到俄罗斯的碳纤维,他心里已经做好了规划,考虑在第三代外骨骼研究任务外,尝试做一次带有电源装置的外骨骼。
他们一路走,身后却跟上了尾巴。
中东作为买买买大户,经常在会场里随处可见,但他们身后这一队中东人,注意力不在展台武器上,而在他们身上。
似乎,想看看他们到底会挑选些什么东西,做出什么样的点评。
黄老师明显注意到身后跟随他们的队伍。
时间短,还能说是会场小,碰巧顺路。
但是这队人,出声问过他们国籍,现在还紧随其后,黄老师觉得特别不安稳。
“我们先回展台吧。”黄老师说,“俄罗斯展台下次再看。”
“好。”沈明洲没有意见,能够试穿日本的外骨骼,他已经获得了许多灵感。
然而,他们刚转过一片英国展区,就见到了美国星条旗。
美国的……
沈明洲略扫一眼,只见一个简约的LOGO印在展台正中,旁边写着熟悉不已的公司名字。
劳伦军备。
这是沈明洲第一次见到劳伦军备产品的实物,那些列在缺陷报告里冰冷无情的战争产品,终于以实物的姿态展现在他面前。
导弹、枪械、弹药。
展台正中央甚至摆放着一台体型厚重庞大的装甲车,引得无数人驻足观赏。
原本对沈明洲感兴趣的中东人,皱眉看到劳伦军备的牌子,发出了一声斥责。
“就是这家美国公司,卖给我们88枚哑火导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