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动摇时,夏安便不去看叶矜的眼睛,像是在逃避内心真实的想法,心里千百遍告诉自己讨厌这人,可事实上,她还是喜欢着。
夏安甚至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卑微去喜欢一个人,值得吗?
叶矜看到了夏安的松懈,心中越发确定,夏安就是在跟自己犟。
夏安拧起来的时候,吃软不吃硬。
叶矜好后悔,那时夏安说要离婚,她非但没去哄,反倒轻而易举答应了,这姑娘一定气得不行吧。
那天,她们看似冷静作出的决定,实则都夹杂着赌气的成分。
分开这一个多月来,两人都在自欺欺人承受煎熬。其实,但凡有一个人主动低头,另一个都会割舍不下。
叶矜总说夏安脾气倔,她又能好到哪去?她从来都保持着自己的固执与高傲,不愿做低头的那方。
可如今面对夏安……
“回家吧?”叶矜柔声哄着,带着几乎恳求的口吻。
祈沐仪拿着餐碟走出厨房,望向沙发时,叶矜和夏安贴近说些什么。
看了几秒,祈沐仪脸上泛起无奈的笑,不过也算开眼了,原来叶矜也会这样放低姿态去在乎别人。
叶矜喜欢夏安,且不是一般的喜欢,这是祈沐仪能看出来的,她不禁有些怀疑,叶矜当年是否真的爱过易真。她原以为叶矜一直是那样的性子,现在看来,其实不然。
“处理好了吗?”祈沐仪走向前。
“嗯,好了。”夏安说着,松开了叶矜的手。
“那吃饭吧,就差一个菜了。”
“好。”夏安起身将医药箱整理好,又放回原来的位置。
夏安刚在餐桌旁坐下,就瞥见叶矜拉开椅子坐在她身畔。说是祈沐仪生日,但桌上的菜品都是照顾夏安口味,她刚出院,饮食要清淡。
饭桌上有种莫名的尴尬,或许说点什么能缓解下气氛,闷声吃了一阵,夏安先笑着开口,“老师,你今天生日还亲自下厨。”
“对我来说,做饭也是种放松。”祈沐仪帮夏安盛了碗鱼汤,“”
“好喝。”
“喜欢就好,那多喝点。”
一旁叶矜默不作声,但一字一句都听在心里,她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心不在焉抿了口水。
祈沐仪见了,“叶矜,要不要喝点酒?”
“不用。”
哪有心情喝酒。
身旁的人低气压不要太明显,夏安喝着汤,都有感觉到。
饭桌上,夏安和祈沐仪有说有笑聊着,叶矜原本就不苟言笑,这一衬托对比,显得更闷了。
夏安并非没注意到叶矜,相反,她虽然跟祈沐仪说着话,但心思都在叶矜欣赏,瞧叶矜没吃几口,过了会儿,她转过头,“怎么不吃啊?”
叶矜瞧着夏安,眉心舒展开了些,她夹起一块鸡肉,然后送到了夏安碗里。
夏安瞅着叶矜,觉得反常。
自己给她夹个菜就这么奇怪么?刚刚祈沐仪给她盛汤时倒是一脸开心,叶矜又给夏安夹了块排骨,道,“多吃点。”
“……”夏安看了看自己碗里,说真的,第一次看见给人夹菜还能夹得这样别扭的。
长时间的淡漠内敛,紧锁心门,让叶矜实在不擅长这样带着人情味去关心一个人,但从今开始,她告诉自己要习惯在夏安面前这样,她要改变的,还有很多。
夏安当晚跟叶矜回了家,只不过态度依旧冷淡,还是刻意跟叶矜保持着距离。在叶家陪了小家伙两个晚上后,夏安又执意住回了学校宿舍。
叶矜无措,甚至羡慕起盛如绮追人的本事。
就这样,夏安对叶矜的“冷战”,持续了几乎两个月。这段时间,她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只是始终没有脱离互相纠缠的轨道。
夏安一直不清楚自己在叶矜心里的分量,也不清楚叶矜的真实想法,直到那天晚上,她看到了叶矜前所未有的一面……
那晚是她出院后,回到夜色兼职的第一晚,那晚她遇上的第一个客户,就是叶矜。
夜色的兼职夏安没办法说放下就放下,她爸几乎没有工作能力,日常开销和药物治疗费用都要从她身上拿,再加上她欠叶矜的那笔手术费……
“我还要忙。”夏安看到是叶矜后,转头想要离开。
叶矜知道夏安还会回到这里上班,所以一直有同夜场其他工作人员有联系。今晚,无论如何她也要带走夏安,“我是来喝酒的,对这不熟悉。”
最后,夏安还是帮叶矜开了包厢,“半小时后楼下会有演出……”
按照流程,夏安中规中矩介绍着。
“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喝几杯。”叶矜却打断了夏安。
夏安沉默片刻,然后拿过了两只酒杯,熟练地开酒,倒酒,半透明的液体缓缓淹没冰块,这酒度数不低。
两人都不说话,静静喝酒,沁凉的酒液入喉,变得灼热滚烫。
叶矜素来注重自己的形象,从不允许自己对外暴露失态慌乱的一面,她一个人喝醉过,但从未在第二个人面前喝醉。
这天晚上,当着夏安的面,叶矜喝了很多酒,多到脸上都写着醉意。
“喝太多了,你别喝了。”夏安再也看不下去,从叶矜手里抢过了酒杯,她知道这酒后劲大。
叶矜凝神望着夏安,目光像是被定格了一般,没尝过这样浓烈的感情,暗埋在心间了,却好像还是会随时喷薄而出。
今晚,叶矜克制不住了。
夏安同样盯着叶矜,在对方的额头疲惫靠上她肩膀时,夏安心跳瞬时就快了起来,心率是不会骗人的。
“你喝醉了。夏安微微偏头,脸颊蹭着叶矜发丝,有熟悉又喜欢的香气。
叶矜将头靠在夏安肩上,又凑近几分。
夏安才稳定一些的心跳,因为叶矜不断靠近的气息再次乱了节奏,她让叶矜靠着自己的肩,一动不动着。
“送我回去,我有些晕。”叶矜呢喃一句,再不说话,她承认自己有装醉的嫌疑,再晕,也不至不省人事的地步。
喝这么多酒能不晕吗?夏安在心里埋怨着,过了好一阵,叶矜也还是枕着她肩,看来真的喝醉了。
还能怎么办?
干坐了好久,夏安只得临时请了假。
没回家,而是打车去了市区的单身公寓,正是之前叶矜带夏安去过的那间,是叶矜的意思,夏安也觉得让小家伙看到大人醉酒的模样不好。
出租车的后座,夏安和叶矜一左一右,中间隔着半人的距离,叶矜挪了挪身子,夏安一转头,就发现叶矜朝自己贴了过来。
坐了会儿,叶矜探过自己的手,悄悄覆在了夏安手背上。
又是这样……
夏安见了,还是将手往回退。
叶矜却直接握紧了夏安的手,这一握,她不会再轻易松开了。
夏安扭过头,倔强盯着叶矜,只见叶矜也直直望着自己,夏安试着再挣了挣手,而叶矜仍是不松开。
眼神互望,一场无声的较量。
渐渐的,夏安让叶矜牵着手,不动了,她想起当初,也是这样,叶矜退一步,她就死皮赖脸地进一步。
“手怎么这么凉。”带着醉意,叶矜朝夏安垂着头,柔声关心问着。
直视上叶矜眼睛时,夏安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守不住防线了,她眷恋叶矜这样牵着她的手,再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眼底,只有自己。
叶矜又将头靠上夏安的肩,很舒服,会让人舍不得移开。
从前方的后视镜里,夏安恰好能看到叶矜闭眼依靠在她身上的模样,总觉得很陌生,全然没了平日里骄傲的影子,倒更像是个寻求安抚的孩子。
她第一次见叶矜喝成这样。
十几分钟的车程,两人无声依在一起,叶矜始终牵着夏安的手。
“怎么让女朋友喝这么多酒呀?”司机大叔瞧了,忍不住插了句嘴。
“我说了,她不听。”
叶矜晕晕沉沉听到了夏安的抱怨后,不禁唇角上扬,她将头往夏安颈窝蹭了蹭,哑着嗓子说道,“以后都听你的。”
夏安都快坐不住了,尤其是叶矜温热的气息吞吐在她敏感的脖颈,低音又那样撩人。
这套公寓,夏安只来过那一次,印象却深刻,应该说,只要她和叶矜之间的那些事,她都印象深刻。
开了门,夏安按亮了玄关的灯光,正在找客厅吊灯的开关时,突然,被抱住了……
叶矜搂过夏安,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一直念念不忘的拥抱,很久没抱她了,如今再抱着,叶矜分外珍惜。
夏安一时大脑空白。
房间里亮着一盏幽暗的小灯,周遭是一片黑暗,但暖黄的光线铺下来,足以让她们将对方的脸看的真切。
“你喝多了。”夏安没有推开叶矜,也没去回应。
“没有。”叶矜并不依靠酒精,但她不否认,有时候酒精能给人一些打破寻常的勇气。
即便这样,看着叶矜,夏安心里还是气,既然舍不得自己,为什么当初不说,为什么当初那样轻松就答应离婚,一副分开了也毫不在乎的模样。
“你松开我。”夏安越想越赌气。
“我错了,我不该答应说离婚。”叶矜一只手轻轻抚着夏安脸颊,几乎费了最大的努力去哄眼前的人,“是我不好,我们都不赌气了,好不好?”
夏安紧抿着唇,她承认当初提出离婚带点赌气的情绪,说到底她还是希望叶矜可以哄哄她,对她更主动更坦诚些。
然而,没有。
现实真的让她想放弃。
“以后,别再去夜场喝酒了。”叶矜捧着夏安的脸,缓缓说道,“……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