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觉得好累,好难受。”夏安望着叶矜轻轻念道,心率加快呼吸灼热,唇间吞吐着淡淡的酒气。
不去夜色以后,夏安再也没喝过这么多酒,今晚像是受了刺激一般,闷头喝了许多杯。
夏安的呢喃在叶矜听来似曾相识,易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累和难受,不是因为喝了酒,更多是因为自己。有关这点,叶矜怎么会不明白?她一次一次抗拒了夏安主动送上的热情,夏安明面上表示理解,心底不可能不芥蒂。
再多的热烈,得不到回应,总是会被浇灭的。
夏安说话时微醺脸红,眼底委屈,叶矜想把她揽到自己怀里,抱着她轻声安抚,但同时也怕自己这样做,给对方一点希望后,又带来新一轮的失落。
因为夏安,叶矜的确试着在改变自己,但说实话,她没信心可以改变得了,病态的心理障碍,她亦没信心夏安能接受得了。就算一时接受,心里也会存着疙瘩吧,用不了多久,便累了、厌倦了……
所以,她对一个女孩动了心,却仍是彷徨犹豫,做不到内心毫无负担地去主动追求。有的人表面上有多高傲,实则骨子里就有多卑微,只不过从来不露声色,而不为人知。
叶矜知道,当下无论是后退还是靠近,她都只能给夏安带来失望。很自私,她从夏安身上得到了许多渴求已久的温暖感动,但给予的少之又少。
车内安静许久。
“累今晚就早点睡。”叶矜声音低沉,略带一丝沙哑。
照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夏安目光怅然,素来灵动的双眸此时宛如一潭死水,她不觉得是叶矜没理会她话里的含义,更像是选择了逃避忽视。
你对我的在乎,就只有这么多吗?夏安眼神从叶矜脸上闪开,她破天荒的没有回答叶矜,而是将其晾在一旁。
坐了会儿,夏安面无神色,然后沉默不语推开车门,独自下了车。
车门“砰”的一声被夏安关上,这一下撞到了叶矜心上……车内只剩下她一人,气氛冰冷到极点。
冬夜零下几度的气温,卷着冷冽如刀般的寒风,夏安怕冷,但一时好像忘了冷。
她望见黑夜里无声落着的雪花,又想起那晚叶矜站在宿舍楼下,吹着冷风等她时的光景。那或许是她最甜蜜的错觉了。
那时,她觉得叶矜就像自己喜欢她一样,喜欢着自己。
两人安静往屋内走去,叶矜在夏安身后,跟着她的脚步,也暗有所思。
夜深人静,又是失眠。
一个人躺在床上,夏安紧闭着眼,意识却清醒。
夏安性子挺争强好胜的,自己没有的,没关系,那就拼了全力去争取。但她发现感情是个例外,不是凭单方面的一腔热忱就能争取来的……
感情始终是两个人的事。
在夏安看来,一个人的执着都不叫爱,勉强而来的感情,不是她心中所想。偏偏她感觉,叶矜对她的喜欢,似乎是那样“勉强”。
夏安原本觉得这是件简单的事,不强求也不将就,倘若能遇上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便相伴相守。
可现实比夏安想象中复杂的多,她压根也做不到那么洒脱,会纠结想着,如果叶矜心里真的还有着别人,她该怎么办?
烦恼总是接踵而至,这就是人生吧。
夏安翻了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只觉头晕脑胀,却怎么也睡不着。
叶矜房间,灯也还亮着。她翻找文件时,恰看到了抽屉里的婚前协议,而协议书上,规规整整摆着一本红色册子。
目光停顿在结婚证上良久,叶矜翻开结婚证,一张红底照片醒目。
照片上,夏安朝她身侧贴着,微微偏头,唇角弯弯,一脸干净明朗的笑容,而她脸上也难得浮起笑意。
“你笑一下啊,我们是来结婚又不是来离婚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夏安有了特别的感觉?叶矜也说不上,仿佛一切自然而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叶矜盯着照片,不知看了多久,她抬头不经意瞥向床畔,半边凌乱,明明晚间只有一个人睡,却还留下了双人床的另一半。
又继续看着照片,指尖轻轻滑过,叶矜做决定向来是雷厉风行,可面对夏安,她一再纠结着。
晚间做了一场梦。
叶矜梦到自己朦胧睁开眼时,夏安躺在她身侧,笑的正甜,她情不自禁将夏安抱进自己怀里,紧搂着,怕对方会逃离一样。
“你喜欢我吗?”夏安窝在她怀里,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她凝视夏安脸颊,抱着对方甚是满足,她禁不住柔声答着,“喜欢,当然喜欢。”
“我想吻你,可以吗?”
她紧张,还未回答,夏安却突然袭上她嘴唇,强吻着。
“安安,别这样……”她欲躲开。
夏安不理,带着渴求,反而越吻越用力,手还一点一点去褪着她身上的睡衣。
她感觉心口要闷过去,不停喘息着,“停下来!停下来……”
夏安失落,笑容不再,紧接着满脸厌恶看着她,推开她,“我真的受够了。叶矜,你就是有病……”
叶矜睁眼,已经是后半夜,房间里只有漆黑沉寂。
*
离春节越来越近,学校已放了寒假,但医院那头,夏安仍是忙不过。
晚间,一台手术结束。
手术室的人陆陆续续散去。
“要是他们都能像你这样好学,我们就省心了。”祈沐仪面带倦色,不禁对着夏安感叹。
现在的小年轻一个比一个娇惯,稍微累点苦点就忙不迭叫苦连天,夏安倒是独树一帜,带过许多学生,祈沐仪没见过这么能吃苦的姑娘。
夏安笑而不语。
“谢谢。”祈沐仪接过夏安递来的热水,轻声道了句谢,她一面喝着水一面打量夏安,突然问,“你和叶矜……”
祈沐仪说着又停了下来,想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前些天她和盛如绮小聚。
盛如绮一边喝酒一遍道,“我真怕姓易的一回来,叶矜又和她纠缠不清。”
祈沐仪当时意外,“叶矜她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她那是协议结婚……”盛如绮脱口而出。叶矜身边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位单纯可人的暧昧对象,结果八字还没一撇,旧情就回国了。
祈沐仪这才得知,叶矜和夏安原来只是协议结婚。也难怪……以她对叶矜的了解,结婚就不可思议了,更何况是闪婚。
夏安见祈沐仪话只说了一半,还等着对方问下半句。
“最近心情不好?”祈沐仪改口道。
“没有啊。”夏安笑了笑。
“叶矜待会儿来接你吗?”
“她最近忙……会让司机来接。”夏安解释。
一连好几次了,都是司机来接,是过于敏感了吗?夏安总觉得易真回国以后,叶矜仿佛变得比以前忙碌,也时常加班晚归。
总之,越来越有距离感。
果然啊,自己若是不主动,叶矜是不会对她主动的,夏安再度忖度,自己是不是太过一厢情愿了?
祈沐仪听夏安这样说,也便没表示什么。
又是忙碌一天过去。
夜深,祈沐仪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恰在手机上看到了与易真有关的新闻。每每看到这个名字,她还是会下意识稍加留意。
她和易真的关系,可以说简单,也可以说复杂。
祈沐仪刚想放下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消息:
我想见你。
祈沐仪盯着屏幕好几秒,没回复,想选择视而不见。
紧接着,又弹出一条:
能过来陪陪我吗?心情不好,有点不舒服。
祈沐仪选择继续无视。
然后,对方直接发来了一串地址,还有密码锁的密码。
祈沐仪开车去到公寓时,已是午夜,她进到房间时时,易真身上裹着件睡袍,浑身酒气,懒懒靠在沙发上,夹着一根烟慢悠悠抽着。
“少抽点烟。”祈沐仪道,她当年第一次见易真本人,是一次聚会,易真以叶矜女朋友身份参加的,那时易真出道也有些年了,一直走的清纯人设。
所以后来当祈沐仪看易真私下其实抽烟酗酒样样在行时,很是咋舌。
这点,连叶矜都不知道。
因为易真很在意自己在叶矜面前的形象,叶矜喜欢什么类型,她努力“变成”怎样的类型。
“哪里不舒服?”
“你来了我就舒服了。看来祈医生还是没变,喜欢处处留情,通常拒绝不了女人的要求。”易真抬头看着祈沐仪,开玩笑说着。
“我们还是不见面比较好。”
“那你过来做什么?”易真反问,尔后又说,“坐吧。我在南城没什么朋友,只能想到你,这么晚还让你赶过来,抱歉啊,喝点什么?”
“我们算关系好吗?”
“都上过床了还不算吗?”
那时易真和叶矜才刚分手,她喝了很多,却误打误撞把消息发给了祈沐仪,也就是那晚,她醉酒迷迷糊糊和祈沐仪上了床,带着发泄性质。
第二天酒醒后,她情绪几乎崩溃,尽管已经和叶矜分了手,她还是觉得对叶矜有愧。
祈沐仪没说话,显然不愿提那晚的事情。
“好了,我开玩笑的。”易真话锋一转,“你喝点什么?”
“随意。”祈沐仪感觉得到,易真心情不好,和六年前那晚那样,也是因为叶矜。她接过易真递来的酒杯,“还忘不了她?”
“怎么可能,都六年了。”易真口是心非地冷笑。
“我没说是叶矜。”祈沐仪一语道破。
“忘不了又怎样?她都结婚了。”易真沉默,闷闷喝了杯酒,转而笑道,“不说她,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啊?”
“老样子吧。”
易真起身,坐到祈沐仪身边,“干杯。”
“别喝多了。”祈沐仪看易真已经面带醉意,抢过了她手中正要继续倒酒的酒瓶,“喝醉了又难受。”
“叶矜要是有你一半会关心人,就好了。”易真望着祈沐仪,突然轻叹道。
看易真这副狼狈失神的模样,祈沐仪在想该不该告诉她,叶矜只是形婚,她或许还有机会。
越贴越近,易真一只手勾上祈沐仪脖颈,半眯上眸,直接吻了过去,就如同六年前那晚一样,只不过现在,她算是清醒的。
祈沐仪猝不及防便迎上了易真热辣的亲吻,一寸一寸袭了过来,她推开,“易真。”
“六年前你怎么不推开我?!”易真知道自己没资格怪祈沐仪,那晚是她主动的,只不过祈沐仪没拒绝。说罢,易真将祈沐仪压在沙发上,继续朝她的唇吻下去,一边吻着一边解着自己的睡袍,慢慢脱下,“陪我再做一次。”
“你冷静点。”祈沐仪抵着易真的肩,那晚已经做错一次了,她不想有第二次。
“你没女朋友,我也单身,有问题吗?”易真带着比上次更强的发泄心理,她伏在祈沐仪耳畔,低叹道,“我想要……”
“叶矜还是单身。”祈沐仪知道这句话,最能挽回易真的理智,“和你分手后,她一直单身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