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快到期末,学校组织了几场讲座,每晚七点半开始,坐到九点半。

冬渔通常听不了一会儿就要悄悄从后门离开,但宋雪满是学生会主席,要负责维持教室纪律,学校还专门找了一个公告栏放讲座的照片,所以整晚下来,宋雪满抱着照相机一直站在通道里拍照片。

“快走!”

许文关在后面催促了一声,冬渔猫着腰冷不防地撞到桌角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咔擦——”

不远处响起拍照的声音,冬渔抬眸一看,宋雪满就站在门边,拿这个相机对着自己。

“不准拍!”冬渔低声喊道。

继照片一事后,冬渔发现宋雪满变本加厉起来,以前都是趁他睡着或者喝醉之后拍,现在动不动就拿起手机拍一张,手机、电脑桌面天天换一张都不带重样的。

宋雪满放下相机,眼角带着点意味不明地笑意,上前一不来,挡在座位的出口处。

冬渔拍了下他的腿,气急败坏道:“你快让开。”

宋雪满佯装什么都没发生,拿起相机东拍一张、西拍一张。

许文关等人敢怒不敢言,也不敢坐起来,只好认命地蹲在座位下面。

“你不等我了?”上头传来宋雪满轻飘飘的声音。

“我回宿舍等你。”

宋雪满低头看了一眼,把右手伸到冬渔面前,一字一顿道:“告别吻。”

冬渔:“……”

许文关等人一脸惊恐,宋哥怎么越来越骚了?

冬渔磨了磨牙,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下,最后张牙舞爪地说:“让开!”

宋雪满笑了一声,“脾气真大。”

随后侧开身子,让开了路,正好又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离开教室,众人舒了口气。

老六像吞了只苍蝇似的看着冬渔,“你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宋哥也这样?”

冬渔不知所云,“什么也这样?”

“会问你要一些告别吻之类的东西?”

冬渔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会,以前连牵一下手,他都问我可不可以。”

老六瘪嘴,竖了个大拇指,“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分手了。”

冬渔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你知道个屁。”

八点多,天早已黑了下来。

几人慢悠悠地往宿舍走,偶遇路边数位男生在破口大骂,冬渔起初并未在意,快要走远时,突然听见其中一人说:“咱还是别去了吧?我听说学生会会长不是有男朋友吗?”

“我呸,有男朋友还和我女朋友混在一起?前两天我就看到他俩在一起吃饭。”

冬渔驻足,阴恻恻地看了过去。

“谁和你女朋友混在一起?”

男生怒气冲冲地说:“还能有谁?学生会会长呗。”

“敢问你女朋友是哪位?”

“学生会副会长。”

冬渔被他气笑了,直接问:“你们刚刚说要找他干什么?”

男生本来坐在斜坡上,一下站了起来,朝冬渔走近,凶神恶煞地说:“还能干什么?求他放我女朋友一马,不要社团里有什么事都让我女朋友去处理,我和她好久都没在一块吃过饭了!”

男生越说越委屈,“什么人嘛,好不容易追到手,结果三天两头往社团跑,还让不让人谈恋爱了!”

“……”冬渔懵了一下,气氛顿时尴尬极了,他还以为要打起来呢。

“哦,那你去吧。”

原本剑弩拔张的气息软和下来。

“干什么呢你们?不准聚众斗殴不知道吗?”

远处传来中年男人的怒吼声,吓得众人一激灵,定睛一看,昏黄的路灯下一个身体雄壮的中年人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

“卧槽,戴冬?快跑!”许文关喊道。

戴冬是他们的体育老师,以前是拳击选手,打人特别疼。

冬渔鄙夷道:“我们又没打架,怕什么?”

“你傻啊?我们班里面正开讲座呢!”

冬渔一下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跟在几人身后往宿舍楼方向跑,男生及他身后众人一脸懵逼,下意识跟着跑起来。

路灯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桥边十几位少年纵情奔跑,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位壮汉。

冬渔觉得特刺激,边跑边往回看,却没注意前面,所有人都绕开了前几天倒塌的路灯,只有冬渔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

“嗯——”冬渔闷哼一声,路灯杆断开处划伤了冬渔的膝盖,鲜血汩汩流动。

奈何人多眼杂,冬渔又跑在最后,前面压根没人回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嘿,小东西,抓到你了。”戴冬跑了这么久脸不红气不喘,一把揪住冬渔衣服,“跑,你再跑啊?”

冬渔咬紧牙关,往后退了一步,锋利的铁皮在膝盖留下一道几寸长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冬渔几乎站不住脚,慢慢蹲了下去。

“老师,我腿疼。”

路灯下,冬渔的脸一片惨白,额头渗出汗珠,嘴唇青乌。

戴冬打开手机电筒照了一下,见鲜血已经染红了裤子,正在往地面滴落,顿时,他脸色严肃起来,问道:“还能走吗?”

冬渔当然想走,可是动一下就疼得不行,他咬牙摇了摇头,“太疼了。”

戴冬脸一黑,“你们跑什么跑?我能吃了你?”

冬渔尴尬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着急上厕所。”

“……”戴冬白了他一眼,“我送你去医务室。”

“谢谢老师。”

戴冬把他扶到医务室,医生看了两眼,二话没说开始止血,期间冬渔为了转移注意力,拿起手机看了看。

许文关已经打了几通电话过来,冬渔回拨过去。

“喂?”

“你在哪儿呢?怎么跑着跑着人没了?”

“撞路灯杆子上了。”

“噗——”许文关肆无忌惮地嘲笑他,“怎么样?人没事吧?”

冬渔气得差点挂了电话,不耐道:“没事,开了一条口子。”

“那你给宋哥打个电话吧,他刚问你了。”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冬渔犹豫再三,还是打给了宋雪满。

“喂。”

宋雪满默了一下,不咸不淡地问:“你在哪?”

“嗯……”冬渔四下看了看,莫名地有点心虚,“我饿了,在外面吃饭呢。”

“哪家饭馆?”

“我刚吃完,马上要回去——嘶。”

医生用沾满酒精的棉签为他的伤口消毒,刺痛感像蚂蚁咬破头皮,疼得冬渔倒抽一口凉气。

宋雪满声音顿时沉了下来:“冬渔。”

冬渔泄气地垂下脑袋,嘀咕道:“我没事。”

医生抬头盯了他一眼,忍不住开口:“这么长一条口子,还没事呢?合着您是身经百战了?”

戴冬也说:“你朋友?你叫他过来吧,我还有点事要先走,明天把你们打架的人的名字告诉我。”

冬渔抗拒道:“没打架。”

“你们十多个人聚在那里干什么?跳舞吗?”

冬渔硬着头皮说:“你看错了,不就我一个人吗。”

“……”

看到医务室门口出现的身影,冬渔硬气的表情垮了下去。

宋雪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戴冬道:“老师,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戴冬在宋雪满显得有些局促,搞得像宋雪满才是老师一样。

“他们聚众斗殴,被我发现就一窝蜂往前跑,结果他不看路,一头撞路灯杆子上。”

冬渔辩解道:“真没打架,我们就是闹着玩,怕你以为我们逃讲座才跑的。”

宋雪满垂眸睨了他一眼,又对戴冬说:“谢谢老师送他来医务室,您如果有事就先走吧。”

“那行,明天我再找你们。”

戴冬一走,宋雪满笑容一下收敛起来。

冬渔有心活跃气氛,问道:“你不是在听讲座吗?”

宋雪满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许文关说你可能被老师抓住了。我来的路上听说有人撞到了路灯杆,被老师送到医务室了。”

“哦。”

医生为他包扎好伤口,宋雪满付了钱,向医生道过谢之后,扶着冬渔离开了医务室。

到门外,宋雪满弯下腰,“上来。”

“谢谢。”冬渔顺从地趴到他背上,宋雪满一言不发,背起冬渔往回走。

冬渔趴在他的肩头上,悄悄地看了他几眼,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

“没有。”

“不可能。”冬渔喊道,谁知宋雪满听后压根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冬渔耷拉着脑袋靠在他身上,“宋雪满,我腿特别疼,你就别和我生气了,好不好?”

宋雪满脚步顿了一下,“你跟谁学的?”

“你别管我跟谁学的,你现在还生气吗?”

“嗯……有一点。”

冬渔眯了眯眸子,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后问:“现在呢?”

宋雪满彻底僵住了,他怔怔地回头看向冬渔,“你……”

冬渔骄傲地哼了一声,“我是自学成才。”

见宋雪满垂下头去,冬渔搂住他的脖子,解释道:“前些天,许文关给我发了一个文档过来,里面写了我俩许多虚构的故事。”

宋雪满“嗯”了一声,说:“给我讲讲写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说你把我关在一个地方,我要使劲讨好你才能去外面玩,还要经常被你酱酱酿酿。”

宋雪满愣了一下,神情有些不可思议,“被我什么?”

冬渔歪了下头,“酱酱酿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里面就这么写的。而且每次‘酱酱酿酿’之后,我的腰总是会疼,还要你抱我去卫生间。”

说着说着,冬渔感觉自己脸颊有点烫,“幸好都是假的,我怎么可能让你抱我去卫生间!”

宋雪满突地笑了一声,“我不介意。”

“我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