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宋雪满不可否置地笑了笑。

他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眼神犀利地看着何云彬,意有所指地说:“别再做同样的蠢事。”

何云彬全身冒着细汗,什么鬼的发小?什么鬼的从小认识?宋雪满实在了太可怕。

“就这样,我回去看看冬渔。”宋雪满作势起身。

何云彬忙道:“您请慢走,有事招呼啊。”

宋雪满挑唇轻笑,分不出喜怒。

回到宿舍楼,看到走廊靠窗的位置站着一个人。

宋雪满舒了唇角,露出一抹温笑,走近后,轻喊道:“冬渔。”

冬渔从窗前转过身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表情疑惑。

“我等你很久了。”冬渔并不是埋怨宋雪满,只是单纯诉说一个事实。

宋雪满受宠若惊地道:“为什么不打电话?”

冬渔慢慢摇头,“不着急。”

宋雪满站到他身边,窗外吹来徐徐清风。

“有想不通的事情?”看向冬渔时,他的眼眸总要轻柔一些。

或许是天空阳光正好,冬渔觉得他的语气别样温柔。

可是,好像和平常并无区别。

平时他跟自己说话都这么温柔吗?

“嗯。”

“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冬渔犹豫不决道:“你看官网的消息了吗?”

宋雪满眉峰微皱,旋即道:“看了。”

冬渔道:“我没有收到官方的消息,学校是不是找错人了?”

宋雪满沉默片刻,“你怎么想?”

能怎么想?冬渔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最终却老老实实回答:“我担心学校被骗了。我没有收到公司的消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学校应该是被骗了。”

宋雪满颔首道:“你想怎么处理?”

“我想去找书记。”

“告诉书记你才是飞鱼?”

“对。”

宋雪满自然地揉了下他的脑袋,语调压低:“那你为什么犹豫这么久。”

冬渔神情纠结,没注意宋雪满的小动作,“我想了很久,我觉得书记有可能不会相信。严格来说,帐号和歌曲版权都是公司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我就是飞鱼。”

宋雪满笑了笑:“你是他的学生,他为什么不相信你?”

冬渔迷茫地转过头,“他会信我?”

“你又没说谎,他为什么不信?”宋雪满揉了揉他被风吹得冰冷的脸颊,“好了,我陪你去找他。”

“谢谢你。”冬渔道。

宋雪满压低视线,落在冬渔的脸上,意味不明地说:“就只有谢谢?”

冬渔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回头我请你吃饭?”

宋雪满莞尔,左手勾住冬渔的肩膀,右手拿出手机,“我们拍一张合照。”

冬渔没深思,一口答应:“好。”

“你抬一下头,闭上眼。”宋雪满道。

冬渔有点嫌烦,又不好发作,于是闭上眼睛,慢慢扬起头。

“不要睁眼。”

“快点。”

面对那张毫无防备的脸,宋雪满眉眼里浸满星碎的笑意。

他将头压低,靠近那张轻抿的唇。

当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他停了下来。

宋雪满屏住呼吸,他知道自己再靠近一点,就能吻住冬渔的唇。

冬渔催促道:“好……”

刹那间,唇瓣碰到了软软的东西,冬渔诧异地睁开眼睛,面前却什么都没有。

他木然地摸着唇,“刚才……”

宋雪满关掉手机,不解地问:“刚才怎么了?”

看着宋雪满认真的神情,冬渔陷入迷茫当中:“我刚才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是不是太紧张了?”宋雪满笑道。

“是吗?”冬渔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你给我看看照片。”

宋雪满道:“没拍,点错了。”

冬渔:“……”

“走吧,去找书记。”

冬渔无可奈何,点头道:“好。”

两人回过头,看到左40门口靠着一个人。

宋雪满眸光一滞,薄唇轻抿。

冬渔喊道:“老二,你在这儿干嘛?”

老二的黑眼圈一如既往地重,看人时眼底总带着倦怠。

他双手环胸地靠在墙壁上,眼神在冬渔和宋雪满之间流转,最终停在宋雪满身上。

“有监控,注意点。”老二冷冷地说,然后回了宿舍。

冬渔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意思?”

“大概以为我在干什么坏事。”

宋雪满给姜时发了几条微信,姜时正在办公室里谈事情。

到书记办公室,门口有道熟悉的身影。

冬渔惊讶道:“是他?”

此人是上午在路边遇到的背吉他的男人。

宋雪满眸子微眯,脚步稍顿,偏头对冬渔道:“你说,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吉他是假的?”

冬渔愣了下:“我不知道。”

“你先和他聊会儿,我进去找书记,帮你说这事。”

“你进去?”冬渔惊讶道。

“对,我替你说。”

冬渔一想也行,反正宋雪满很了解这事,于是他点了点头:“好。”

宋雪满敲响办公室大门,姜时应了一声,办公室里似乎还有其他人。

宋雪满进去之后,冬渔在门边瞧了瞧男人的吉他。

材质非常好,只是主人不爱惜,磨损严重。

无疑的,这是一把好吉他。

虽然比不上‘弦音’的六亡度,但也差不了多少。

男人将头靠在墙壁上,扬起下巴瞥了瞥冬渔,嘴里叼着棒棒糖,含糊道:“小朋友,看什么呢?”

冬渔不太喜欢这个称呼,蹙起眉头,问道:“吉他哪买的?”

男人懒懒地收回视线,隔了十多秒,似乎是太无聊,才回答道:“不知道,让助理随便拿的。”

冬渔道:“这把吉他的外型与六亡度很像。”

“哦?很像?你的意思就是,这不是六亡度?”

“你的助理怎么跟你说的?”

男人道:“他说这是高仿,不是内行看不出区别。我不会刚好遇见了内行吧?”

“多少钱?”冬渔继续问。

“八.九十万。”男人态度轻慢,并未将高昂的费用放在心上。

冬渔摇了摇头,“不值这个价钱。”

男人来了些兴致,“你说该值多少钱?”

“至少会减半。”

“减半?”

“对啊。”

冬渔用手轻轻碰了碰琴板,语气遗憾:“虽然它是高仿,但也是一把好琴。”

男人轻笑一声,“心疼?”

“琴要时常保养,要隔三差五弹一遍。看琴弦的状态,至少有两个月没碰过了。”

男人不以为意地扬起眉头,说:“我从没碰过它,也不会弹吉他?”

冬渔迷茫道:“那你背着它干什么?”

男人笑道:“一个……人设?”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冬渔蹙眉问。

“我?歌手兼声优,擅长模仿各种声音。”男人说完之后,动作顿了一下,“别说出去啊。”

“哦。”冬渔点了点头。

冬渔问完自己想知道的,独自站到一旁去,男人想问点其他事冬渔也只是敷衍地回答。

冬渔把态度写在脸上,明摆着不想再说话,男人看着看着就笑了。

这什么人哪?

不多时,宋雪满从办公室里出来。

冬渔冷淡的眉眼增添了些许生气,他上前问:“怎么样?书记信了吗?”

宋雪满不着痕迹地扫过男人,点头道:“书记说需要调查一下,不过很快就能查出结果,学校请来的飞鱼不是真正的‘飞鱼’。”

不远处的男人听到此话,黑眸轻眯,神色严肃下来。

宋雪满勾住冬渔的肩,带他往回走,“回去吧,剩下的事我们不用再管了。”

冬渔若有所思地点头,既然已经告诉书记,接下来的事自己的确管不着了。

“等等――”男人突然叫住两人。

宋雪满勾起唇角,浅浅回身,“有事吗?”

冬渔不解地回头看他。

男人将糖从嘴里拿出来,揭下连帽衫的帽子,冬渔这才看清他的脸。

男人五官很平凡,丢在人群中就会消失。

可是,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像猫一样,让人格外地印象深刻。

“你们是谁?”男人问道。

宋雪满低头一笑:“先生,这和您有什么关系?”

男人耐人寻味地打量宋雪满,“有关系,因为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飞鱼。”

闻言,冬渔怔怔地睁大双眼,“什、什么意思?”

“我就是飞鱼。”

冬渔摇头:“你不是。”

“我不是?难道你是?”男人轻蔑道。

冬渔点了点头,“嗯。”

“真敢承认啊。”男人不怒反笑。

“我为什么不敢?”冬渔理所当然道。

男人轻佻地扬起唇,一步一步向冬渔走来,眼里带着邪肆的笑意,慢慢压低身子,与冬渔面对面交汇视线,“就算你是,谁会相信?”

宋雪满将他往怀里一揽,拉开冬渔和男人之间的距离。

宋雪满笑容不改:“那您又怎么证明您就是飞鱼呢?”

男人神情倨傲,“我需要证明吗?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我的通告。”

“如果我有证据证明您不是飞鱼呢?”宋雪满神态谦和,丝毫不显锋芒,却始终让人不敢小觑。

“证据?”男人哂笑道,“证据有用吗?”

宋雪满道:“试一试?”

“故意挑衅我?”男人眼神复杂些许,看出宋雪满的意图。

宋雪满不意外,“您怕了?”

“怕?我是怕你们得不偿失,竹篮打水一场空。”男人的眼神在冬渔身上停留片刻,“就算这位小朋友是真的,他不明白,你应该明白才对。我明目张胆地来这里,不足以说明官方的态度吗?”

“不如,我们打个赌?”宋雪满道。

男人兴致满满道:“怎么赌?”

“引入舆论,用舆论风向做结果。你应该知道飞鱼有一把吉他,是六亡度之一。如果你赢了,我想办法从国外给你买一把六亡度,坐实你的身份;如果你输了,公开澄清所有事实,并向他道歉。”

冬渔稀里糊涂地听着,听到这里越来越糊涂。

他扯了扯宋雪满的衣服,压低声音道:“什么意思?他是骗子?你们说的赌是什么?”

宋雪满揉了揉他的头顶,“想不通就别想,不是什么大事。”

男人笑道:“不要点其他东西?钱、或者贵重的东西?”

“不用。”宋雪满拉着冬渔转过身,临走前忽然回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把这件事引入舆论当中。”

男人眼里闪烁的光芒,像参加围猎的猎人。

“那,我们初赛赛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