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荒唐。
古逍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被迫泡在灵水中了,身上干燥舒适,像是被仔细清理照料过,先前在体内乱窜的妖气、魔气一缕平息了,那种麻痒到让人抓狂的感觉也早已消失无踪。
就是腰酸、腿软、肾虚。
尤其是那里……感觉仍然鲜明地残留在上面,让人光是想想就脸上发热。
他努力控制着呼吸,继续装睡,不想被发现已经醒了,由此来逃避现实。如今闭着眼睛,他还能感觉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被窝里,身上被盖得严严实实,后背贴着个体温很高的人,手臂结结实实环在腰上,动弹不得。
古逍努力去听,不确定岳沉潭是睡着还是醒着,按理说,俩人昨晚谁也不轻松,他应当不会这么早醒才对……毕竟就是自己,也有点想睡回笼觉,眼皮有点沉。
这样的念头刚出现了一会儿,他就感觉身后贴着的人有了点变化,尾椎骨附近有个什么东西抵了过来……
艹……
古逍终于装不下去了,豁然双眼圆整,一脚踹了过去。
岳沉潭紧紧搂着他,愣是没被这软绵绵的一脚踹下床,反而满是无辜地在他后脖子贴着说话,嗓音里净是刚睡醒的低哑,“怎么,做梦了?”
还不忘了给他找台阶下,说他是做梦才乱动。
古逍心想,我怎么了,我为啥踹你你自己下身没点数吗,面上装作刚醒,动了动身子转过身,面朝岳沉潭。
他想了一会儿,面色沉沉,抬手就去掀岳沉潭的衣领子,手又被捉住了。
抬头,岳沉潭的脸色有点红,“刚醒来就闹我?”
“松开。”古逍瞥他,语气冷淡,“要么松开,要么自己说,妖修的心头血,哪儿来的?”
直接跳过两人荒唐了一晚上的尴尬话题,倒是让古逍感觉好受了许多,强行忽略了俩人已经不一样的关系,盯着岳沉潭露出的一小片胸膛看。
“我告诉你就是。”岳沉潭无奈,攥着他的手,“再乱摸,我……”
“你就怎样?”古逍瞪他,自觉气势很凶。
岳沉潭干咳了一声,忍着笑,“咳……我就跟你讨饶,求你放过我。”
这还差不多。
此时俩人虽然躺在一个被窝里,这被窝、这床,还是从乾坤袋里临时挪出来的,周围光线昏暗,空气湿润,但还都穿着衣服,并非不挂一丝。
若是古逍装傻,故意不提昨晚的事,岳沉潭克制,不再趁着同榻动手动脚,倒也还算气氛融洽好谈话。
岳沉潭把心口用白衣遮上了,面朝古逍侧躺着,解释起来,“我的确没有骗你,是妖修的心头血没错,虽然妖面中的它没有肉身,自然没有心、没有血,但他可以借。”
借?
古逍的眼睛眯起来,抓住了最关键的这个字。此时他视力又恢复了一些,在近处时已经能看清岳沉潭的面容,看起来眸色与常人无异,不再是雾蒙蒙的。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稍微有点复杂。简单来说,就是我戴上妖面能够借助他妖修的力量,而他也能借妖面和我来不断修炼成长。”
这个他知道,古逍眼神暗了暗,心道你还没说全,他分明不但能借你的力,还能‘借’走你的一切,你倒是心甘情愿。
岳沉潭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所以,在必要的时候,我借的力量越多,就会被他临时借走越多的肢体,那时候的我,看起来就会妖气很重,根本不似凡人。那……那心头血,就是在这种时候得到的。”
果然……
古逍心里一下子涌出凉意,当时他只是乱猜的,此时没想到竟是真的。什么妖修的心头血,分明就是刺得岳沉潭的心头血!
情绪上涌时,他还未想好如何反应,身上突然一热,又被拽进了怀里。
古逍发觉,自从自己渡劫后,岳沉潭好像就变得很喜欢抱自己,他费力地抬头,努力不让自己碰到对方的胸膛,“别这么用力,你伤口不疼的吗?傻不傻。”
他心里很气,也很想发脾气,也不知是怎的,一开口却是这么平静的语气。
嗯,一定是已经被气傻了。
“不疼的,他分了妖力给我,伤口没有大碍。”岳沉潭笑了一声,“还有什么想问的?”
当然有。古逍在心里想着,不但有,而且多了去了。
可是……有些问题,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比如他就很想问,为什么自己被救了以后一定要忍着难受泡水,还会浑身那样……可是光在心里问一遍,古逍就忍不住在脑海浮现出‘蛇本性淫’四个大字,真怕岳沉潭也这么答他。
再比如,昨晚……昨晚……
不,还是想想正经的吧。
古逍灵光一闪、一脸严肃,严肃中还带着点戚戚然,“你昨晚,到后来的时候……是不是唤了别人的名字?”
他突然这么说,主要是没话找话,装作正经想逗弄对方一番,以此来缓解面对岳沉潭的不好意思,顺便再试探试探。
毕竟,他心里还是有点气,有点不舒服,可岳沉潭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受了这样的伤,他又不能动手打人,或是摆脸色继续发脾气。
至于昨晚到后面的时候,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古逍早就不记得了,断片断得比醉酒时还严重。拿‘在床上喊别人’当由头,只是因为又想到了陆壬,想到了岳沉潭崖底时的那番话,有点放不下心罢了。
结果被他这么一问,岳沉潭的脸色顿时就一僵,仿佛真的被说中了一般,表情变化得非常明显。
就算是诈他的,这也太好诈了吧?
只是,在明显的不自然之后,古逍却没看到多少心虚,反而更多的是忐忑和紧张?
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一挑眉,心也跟着沉了下来,脑海里暗骂了几声,艹,我随口一说,还真说中了?你还真在上我的时候喊了别人???
本就没彻底压下去的火气,噌地一下窜了起来。
这种时候,哪儿还会去管去深想,就算岳沉潭喊了别人,那也是他自己,吃醋吃到自己身上,实在太不值得生气。
在他看来什么岳沉潭如何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临风的确不是他自己了,是陆壬!
他猛地一吸气,揪住岳沉潭的领子,仿佛这样就能真防止人跑掉一般,拧着眉逼问,“怎么不说话了?”
岳沉潭看着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有点为难,“真的让我说?”
“废话!解释啊!”不让你说还让你做不成?!
这幅模样可真是,比在水池里的时候,凶多了。岳沉潭看着他,险些又走神,忍着将人抱过来亲的冲动,再将嘴角的笑意压回去,才好开口说了话,
“我没有叫别人的名字,”岳沉潭缓缓说道,那种紧张还印在他的小动作里,手指微微僵硬,盯着古逍的时候,也是一眨不眨的,“我的确叫了别的名字……但那也是你的名字,如果你不想我那样叫你,我就不叫。”
古逍:“……什么意思?”
岳沉潭又沉默了,似乎在纠结,在思考。他不确定自己到底该不该说,该说多少,在他看来,若是古逍一直装傻下去,不提这些,那么他就会一直配合着装傻,可如今古逍主动提了……
“临风……”岳沉潭终于鼓起勇气,低声念出了这个名字,在这两个字从口中吐露而出时,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热切了些,“你……你不想再做叶临风了,是么?如果你想改头换面,彻底摆脱过去的事,我愿意一直支持你,你的身份,我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信息量有点大。
古逍只觉得脑袋一空,想说的话,该说的话,都瞬间蒸发了。
什么意思……岳沉潭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分明早就看到自己和真正的‘叶临风’同时出现过,那时候他是白骨,陆壬是叶临风,经过了这样的事,岳沉潭竟然还能将自己当做‘叶临风’?
一直以来……
从来到崖底,找到岳沉潭开始,发生的种种事情,在古逍脑海里一一闪过,他试图找到一些细微末节的痕迹,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当成‘叶临风’的。至少,在崖底的时候,岳沉潭应该还是没发现的。
不……不可能的,他本就足够小心了,就连曾经用过的乾坤袋,都已经特意换了不同的样式,涉及到身份的物件,全都是小心藏着。要说是言谈举止的风格……他也自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对了,在渡劫时,的确,妖面中的羽蛇分神,也曾经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这么说来,岳沉潭果然是早就认定了自己的叶临风,而非古逍了。
要承认吗?
古逍垂下眼,沉默了片刻,内心有点挣扎。
现在承认的话,他和岳沉潭的关系就成了顺水推舟,两情相悦?
呵……别开玩笑了。真正的‘叶临风’可还活着呢!
现在承认了,以后岳沉潭与陆壬正面碰上了,又该如何?自己岂不成了自私卑鄙的小人,为图一时欢愉,骗人,还要偷别人的感情?
不承认……不承认的话,自己这算是什么?
古逍苦笑了一声,胸口一阵沉闷,想到之后的事,更是喉咙干涩,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还好吗?”察觉到他的神色情绪不对劲,岳沉潭更近紧张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想将人抱住,轻抚着他的头发。
‘啪!’
想要示好、安慰的手被拍开了,再抬眼时,古逍的眼里尽是暗红魔气翻涌,写着岳沉潭琢磨不透、也读不懂的沉郁刺痛。
“岳公子,你认错人了。”
岳沉潭还想哄他,觉得没事,没关系,错了就错了。口头上承认不把他当临风,实际却只当他是在不高兴,不想承认那个身份,打算陪着古逍继续装傻下去。
古逍听了两句,看着他的面容,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份意思。
好吧,既然如此,那不如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