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祁云率先去了公司。祁嘉航朝自家弟弟看了一眼，示意他跟自己上楼一趟。
“你等我一下，我跟大哥说点事，再开车送你去公司。”祁嘉恒临走时朝林宣说。
“不用，你不是要去学校？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林宣扯住他的衣角，祁嘉恒随着他的动作一顿，因为这带有依赖的举动弯了弯唇。
“没关系，等我一会儿就好。”他说完跟自家大哥上楼去了书房。
“宣宣，不用跟嘉恒客气，现在时间还早，他先送你去上班再去学校也来得及。”唐舒说话间已经比之前要亲近几分，“这附近不好打车的。”
林宣浅笑道：“好，谢谢唐阿姨。”
“不用谢，都是自己人。”唐舒说，“你二叔二婶爷爷奶奶他们都还好吧？我记得你二叔他们家也是两个儿子？”
“他们都挺好的。”林宣眉眼弯弯，“我堂哥跟我差不多大，跟着我二叔在管理公司，我堂弟今年刚上高一。”
“高一？那应该跟我外孙差不多大，也是初晨中学么？”
林宣点点头：“嗯，林骄跟谢珏是同班同学，我之前去学校见过他俩，关系还挺不错。”
“这么巧？”唐舒眼睛一亮，感叹道，“不过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很奇妙，你看嘉恒小时候就只喜欢跟你玩，人家抓周要么拿笔要么拿乐器之类的，他倒好，紧紧抓着你不放。”
“有吗？”林宣迟疑着问，带着点新奇。
毕竟唐舒所说的，跟他俩刚遇到时的情景截然相反，那家伙之前可是口口声声说，让自己离他远点。
“有，我这还有照片呢，你等等。我退休之后在家闲的无聊，所以把那些陈年老照片都弄成电子档存在手机上。”唐舒说着拿出手机，不仅将三个儿女的照片分类建档，还按照时间事件编辑标题，整理得十分细致。
“一周岁生日照，你看，”唐舒将手机递到林宣眼前，“当时你还不到七岁吧。”
祁嘉恒的周岁生日宴十分热闹，大厅里挂满了彩色的气球和彩带，一岁的祁小恒才有他大腿高，皮肤是嫩嫩的奶白色，大大的眼睛像两颗黑葡萄，看上去软乎乎的一团，正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唐舒接着滑到下一张。
应该是大人都在让祁小恒放开林宣，小家伙委屈得眼圈都红了，林宣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低着头不知道跟他正在说什么。
第三张照片林宣手里多了块蛋糕，伸手沾了奶油抹在祁小恒鼻尖上，后者正仰头望着他，眼睛里写满了不知所措。
再往下翻是几张合照，林宣一眼看到他妈妈坐在大厅中央弹琴，修长的手指搭在黑白琴键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这是我妈妈，唐阿姨，可以吧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当然可以，我这有挺多你妈妈还有你的照片，我整理出来都发给你。”唐舒笑得一脸欣慰，“你妈妈要是知道你成长得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同一时间，三楼书房。
“你这小子，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瞒着我。”祁嘉航在他肩上锤了一下，“还好我反应快，在爸妈面前给你兜住了。”
“谢谢哥。”祁嘉恒淡笑道，“我昨晚就想告诉你，又……”
“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祁嘉航将手揣在兜里，“你该不会那次去相亲就看上人家了吧？”
“其实我们之前就认识了。”想到两人的初遇，祁嘉恒咳了一声，没继续往下说。
“好啦，等奶奶回来你我会帮你跟她老人家解释清楚。”祁嘉航扶额叹了一声，“要是知道我阳奉阴违，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私底下却找你帮忙相亲，肯定会被她念叨半天，下次再给我安排相亲，说不定她还会亲自盯着。”
“有时候相亲也挺好的。”祁嘉恒语气十分诚恳。
祁嘉航斜他一眼，“你这算是经验之谈？”
他摇摇头继续道：“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下次奶奶再让你去相亲，我一定帮你挡着。”祁嘉恒顿了顿，“但你也得自己努力才行。”
“怎么努力？在感情上最致命的就是一厢情愿。”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祁嘉恒蹙着眉，“就算要被拒绝，也要面对面看着他的眼睛，亲口听见他说才行。我们在摔跤场上倒下那么多次，还不都站一次次起来，摔倒一次爬不起来，那是懦夫的行为。”
多年的心结因为这番话蓦地一松，祁嘉航忽然笑了，“你说得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祁嘉恒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这么大人了还让弟弟操心。”
“嘉恒，做你哥哥真的很好。”
“你别忽然煽情好不好。”祁嘉恒有些受不了，硬邦邦道。
两人走在走廊上，忽然听见身后某间房传出响动，还以为是佣人在打扫房间，也没在意便下了楼。
方哲将不小心踢倒的台灯重新扶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没想到真被林宣这个乌鸦嘴说中了，一觉醒来他居然又睡在祁嘉航的床上，头顶依然是熟悉的吊灯，这一刻他开始怀疑人生。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索性闭上眼睛继续装睡，等祁嘉航出去之后才从床上坐起。打量着眼前熟悉的房间，一瞬间像是回到了高中那年。
“这家伙的房间怎么还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还真是满满的复古风。”方哲托着下巴喃喃。
贴在墙上的球星海报本来已经发黄卷边，又被祁嘉航裱好重新挂上。那一柜子的乐高，都是他俩一个个拼出来的，最大的那个花了好几天，结果拼好之后还不小心被自己撞坏了一个角。
就算是一个残品，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被它的主人小心翼翼的爱护着。这么一个念旧的人，真的会是那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吗？
方哲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其实一直以来他心里都有个声音告诉自己，都被他选择性的忽略掉，这次那声音更大了些。
他晃了晃脑袋，先别想这么多，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正事。
结果在房间里转了半天，还不小心踢倒台灯，也没想到如何才能不从祁家人眼前，最重要的是不从祁嘉航眼前溜出去。
一阵微风吹来，方哲盯着大开的窗户，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兄弟俩一前一后走下楼，客厅里林宣和唐舒聊得正酣。林宣林宣跟长辈说话时声音总是柔柔的，低眉抬眼间都是温和的笑意。
“祁嘉恒小时候跟现在差别好大。”他看着照片感叹道。
“是啊，小时候多爱笑，上小学之后渐渐地就变成了个小老头。”唐舒笑着摇头，“我这还有些他参加比赛拿奖的照片，你喜欢的话阿姨多传几张给你。”
“其实也不用那么多。”又不是他自己拍的，手机里存太多人家小时候的照片，怎么想好像都有些怪怪的。
而在他拒绝之前，唐舒已经选好照片，传到他微信上，“我又给你发了九张，你看看。”
林宣点开滑了两下，指着其中一张游泳照笑出了声：“这张好可爱。”
两岁大的奶娃娃被无情放在游泳池中，套在颈部的游泳圈勒住了脖子，一张小脸写满了呆滞。
林宣说完，听到脚步声抬头，带笑的眼睛和照片主人撞到了一起。
二十岁的祁嘉恒，依稀还能看到些小时候的轮廓，不笑的时候依旧像个小老头，笑起来……林宣想起这段时间对方无意之间露出的几个笑容，其实还真的蛮可爱。
“妈，你怎么又把照片拿出来了。”祁嘉恒耳尖一红。
被抓包的唐舒有些尴尬。
林宣将手机揣回兜里，站起来欠了欠身，“阿姨，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得走了。”
“好，有空常来玩，有你在我们家热闹许多。”唐舒笑着点头，把人送到门口，“记得替我向你家人问好。”
林宣笑着应好，又说了再见。
三个人往车库那边走，经过花园时听见头顶传来动静，抬眼一看，居然有个人挂在半空中。
林宣还没看清那人是谁，就听见旁边的祁嘉航喊道：“方哲，你在干嘛，赶紧回去。”
方哲本来都已经顺着登山绳快下到二楼，被忽然出声的祁嘉航吓了一跳，手兀地一松，直直往下坠落。
祁家两兄弟反应十分迅速，祁嘉航率先伸手将人接住，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两人在灌木丛中滚了两圈。
“哥，你们没事吧？”祁嘉恒和林宣奔上前，将倒在地上的两人扶起来。
“还好。”祁嘉航皱着眉，撑起身体看向一旁愣愣的方哲，“你呢，有没有哪里摔到？”
方哲晃了晃脑袋，视线一转，看见对方大腿上渗出的血迹，整个人都颤了一下：“林宣，赶紧打急救电话。”
方哲说完三两下将领带拆下来，试图帮祁嘉航加压止血，但过程中手一直在颤抖。
祁嘉恒在一旁蹲下，冷静道：“方哲哥，交给我。”
于是方哲便把领带交了出去，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没事，只是被树枝戳了一下。”祁嘉航笑着安慰他，“今天穿的浅色西装，流了点血而已，只是看着比较吓人。”
“祁嘉航，你别笑了。”方哲吸吸鼻子，声音在抖。
祁嘉航依言止住笑容，他从来没想到，第一次见方哲哭，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那你也别哭，你哭起来真的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