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林宣的这个问题，犹如烟花一样在他耳边炸开。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祁嘉恒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什么隐藏的痕迹。但显而易见的，这家伙真的什么也不记得。
趁着喝醉，亲完就忘，撩完就跑。
那样的回忆只留存在自己脑海里，这让祁嘉恒忽然有些气闷：“不记得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林宣将身体坐直，喝醉酒之后的记忆为零，但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应该不至于违法乱纪，可为什么这家伙看上去有些生气？
“难道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他将对方上下打量个遍，试探着问，“是我大吵大叫给你丢人了？还是昨晚我不小心吐在你身上？”
祁嘉恒摇头。
“难道是我摔坏了你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是因为我霸占了你的房间你的床？”
“在你眼里，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他不说还好，说完祁嘉恒看上去更生气了。
“没，你一点都不小气。”林宣皱皱鼻子，小声嘟囔：只是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生气而已。
他真的很不懂小朋友生气的点......
“那我到底做了什么？”林宣问。
“总之是很过分。”祁嘉恒抿唇看他，“所以你要负责。”
“我负责。”林宣忙不连跌地点头，“可你总该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自己想。”祁嘉恒气呼呼道，扔下这耐人寻味的三个字。“
他本以为林宣是闯入狼窝的兔子，现在看来反倒是自己才是那只兔子。不过看见对方在自己床上醒来，心情莫名变得很好。
“你先去洗漱，然后下楼来吃早餐。”
“哦。”林宣眨眨眼，刚刚祁嘉恒是笑了吗？还是他宿醉眼花？
*
唐舒一大早在厨房张罗早餐，提早退休之后，置办一日三餐成为她新的乐趣，见到祁嘉恒下楼，招招手把人叫了过去。
“儿子，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这才几点，就已经晨跑回来了。”
祁嘉恒有点莫名，“妈，你是不是看错时间，我平时都这个点起。”
唐舒抬了抬下巴，看向二楼：“也不知道多陪人家睡会儿。”
祁嘉恒没领会到母亲大人话中的重点，“我回房时他就已经醒了。”
“人家第一次到咱们家来，你都起这么早他怎么好意思贪睡。”唐舒默默地叹了口气，看自家儿子宛如一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也不知道跟你大哥学学。”
她话音刚落，看见祁嘉航从楼上下来，穿着身墨蓝色的西装，拎着笔电明显还是要去上班，顿时呼了口气：“算了，你大哥比你也好不了多少。”
祁嘉恒忽然明白他妈话里话外隐藏的含义，一阵无言，“妈，我才二十岁。”
“二十岁怎么了，不也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我又不像你爸是个老古板。”
祁云确实是个老古板，不然也不会在同性婚姻法已经通过的几年后，因为祁嘉航说自己喜欢男人，就把人揍进医院。
好好的一个家差点因为他执拗分崩离析，后来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任由儿子们自由发展之后，一颗心更加扑在了事业上。
他们昨晚回来时动静不小，祁嘉恒安顿好林宣后，祁云把他叫到书房。两人在书房里谈了半小时，祁云又在阳台上抽了一小时的烟，才接受了小儿子也喜欢上男人的事实。
老爷子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还拧，到最后只能是他败下阵来。
“你爸虽然固执，但这几年已经改变了很多，我们都愿意尊重你们的想法。”唐舒顿了顿继续说。
“我知道。”祁嘉恒颔首，“其实我跟他，还不算正式的在一起。”
林宣已经跟他说过喜欢，而他却还欠对方一个正式的告白。
“我知道你的个性，一旦认定谁就不会轻易改变。但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吗？”唐舒知道自己之前缺席了孩子的成长，所以这段时间也在致力于拉进母子之间的距离，这时候便主动担任起“恋爱导师”的身份。
祁嘉恒点头。
“既然相互喜欢，在一起只是时间的问题。”唐舒补充道，“你得主动一点。”
“我知道。”他昨天就盘算着要给林宣一个浪漫的告白，奈何没有任何经验，还在微博上搜了攻略，做了笔记。
两母子在这边商讨如何告白，那边餐桌上的父子显得尤为安静。
祁嘉航慢条斯理地切着培根。
祁云拿着ipad看新闻，余光时不时从他面上扫过，清了清嗓子道，“谈恋爱了？”
“没。”
“那昨晚你带回来的那人是谁？”
“方哲。”
祁家和方家有业务上的往来，说起方哲这个名字，祁云当然不会陌生。
“原来是方家那小子。”他点了点头，“上次你奶奶安排的相亲……”
“相互没看上，之后没见过也没联系。”祁嘉航端着牛奶喝了一口，“爸，我先去公司了，方哲还睡着，你跟妈说一下，让她留份早餐。”
起身拎起笔记本电脑就准备走，被他妈给按回去，“你才吃了几口，我煮了粥，先喝点再去。”
林宣下楼时就看见祁家四口正吃着早餐，席间没有任何交流，气氛莫名沉闷。
如果有比喝醉酒被小朋友捡回家更尴尬的，那只能是被捡回家还要面对对方父母，以及自己的前相亲对象。
虽然祁嘉航之前见他一脸坦然，他也没把那次相亲当一回事。
迈出的步子一顿，忽然很想逃回房间，被祁嘉恒抓了个正着。
“过来吃早餐。”他一开口，剩下三人的目光一瞬间齐刷刷看了过来。
林宣艰难地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笑容里带着些尴尬，“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打扰了。”
“不打扰。”唐舒笑道，昨晚在窗户边没看清对方长相，此时觉得这孩子很合眼缘，于是笑得越发灿烂。
“听嘉恒说你有些头疼，我煮了醒酒汤，对宿醉后头疼挺有效的，试试看。”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碗给他盛了些，“我们嘉恒平时让你费心了，到这就跟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
林宣双手接过汤碗，“谢谢唐阿姨，其实都是他照顾我比较多。”
“应该的，都是自己人，谁照顾谁都一样。”唐舒顿了顿又问，“你也是A大的学生吧，什么系的？”
“摄影系。”林宣习惯性答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不过我不是A大的学生，已经毕业好几年了。”
“好几年？”唐舒惊了一下，就连首位的祁云也将目光再次投过来，“你今年多大？”
“还差几个月满26。”林宣说完，看到两人震惊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我的年龄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唐舒怔楞着摇摇头，“现在跟我们那个年代不一样，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也不是距离。”
林宣：“……”每个字他都能听懂，怎么合在一起好像有些怪怪的，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林宣忽然灵光一闪，之前林傲带女朋友回家，他二婶的态度跟祁嘉恒妈妈似乎如出一辙。
“阿姨，我跟祁嘉恒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看他说得一脸认真，祁嘉航抬眼，朝自家弟弟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他说的是事实，祁嘉恒并没有出声。
“我知道。”唐舒了然的点点头，毕竟她儿子还没表白，问多了人家会不好意思，只能将满心的好奇暂时压下。
林宣舀了一勺汤，抬眼对上她慈爱的目光，喝汤的动作顿了顿。
唐阿姨看他的眼神怎么怪怪的？于是侧头看向祁嘉恒，准备发出疑问的讯号，却发现那家伙正垂眸切着土司，似乎有些心事。
祁嘉恒一直没有在他妈面前点破林宣的身份，如果坦白，之前替他哥相亲的事也没法再瞒下去。至于没跟他哥说，也是想着两个人有可能会尴尬。
犹豫了一早上，终于决定开口。
“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还有大哥。”祁嘉恒说得一脸严肃，以至于包括林宣在内的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嗯，说吧。”祁嘉航停下动作。
“他是林宣。”
林宣：“？”他有必要这么郑重其事的介绍他吗？
祁嘉航也不是很懂他为什么忽然强调这个，点点头，“我知道。”
话音刚落，唐舒手里的汤勺跌回碗里，发出哐啷声响：“是我知道的那个林宣，奶奶之前给你哥介绍的相亲对象？”
祁嘉航很快把事情前后联系起来，怪不得昨天晚饭前这家伙的态度就十分奇怪，原来是因为林宣曾经是他的相亲对象......所以他无意中做了红娘？
“你是秦婉的儿子？”唐舒看向林宣，面上是今日的第三次震惊。
“嗯，我还以为唐阿姨之前就认出我了，所以也没再自我介绍。”林宣点头，将她的震惊当成久别重逢的激动，扬起浅浅笑容，“好久不见，唐阿姨的手艺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好。”
唐舒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要把林宣的身份从大儿子的相亲对象，转换为小儿子的准男友，她一时还缓不过神。过了半晌才将目光转向大儿子，问：“这事你知道吗？”
“妈，其实……”祁嘉恒开口解释，被唐舒出声打断。
“你先别说话，我要听你大哥说。”她很少会对小儿子这么严肃，但他俩作为亲兄弟，有些原则是不可逾越的。
“我知道。”祁嘉航知道他|妈|的顾虑，主动解释道，“之前那次相亲我没去，是嘉恒替我去的，我跟林宣之间什么也没有。”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这就好。”唐舒松了口气，提着的心脏重新放回胸腔，“还好你奶奶和爷爷去旅游了。”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老人家可不经吓。
而在她担心兄弟俩因为林宣阋墙之时，当事人则完全在状况外。林宣只觉得刚才一瞬间气氛莫名紧张，现在又重新变得风和日丽。
为什么他和祁嘉航相亲失败，唐阿姨看上去反而满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