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人命。”狩野秋一拔高了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鬼舞辻无惨气的发抖,手捏着铁郎的胳膊,铁郎吃痛,却什么都不敢说。
或者说,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愤怒给夺走了。
“你滚出去,没有我叫你,你不准过来。”鬼舞辻无惨扶住狩野秋一房间的门框,甩开了铁郎扶着他的手,头也没回,绕开了狩野秋一进了房间。
狩野秋一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
“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害怕,这里有我呢。”
铁郎沉默的低下了头,“那我先离开了……大人就……麻烦您了。”
狩野秋一点头,看到狩野秋一点头之后铁郎这才告辞。
鬼舞辻无惨已经坐在狩野秋一刚才摆开的小几前了,上面放着狩野秋一正在写的东西。
那是一张药方。
“这是什么?”鬼舞辻无惨拿着药方问,“新的药方吗?”
“嗯,这应该是最后一版了,吃了你就会好”狩野秋一靠着门双手环胸,“你不高兴吗?”
鬼舞辻无惨捏着那张药方的手都开始颤抖了,“这就是你这段时间的发现?”
“嗯。”他点头,“之后我就可以离开了。”
鬼舞辻无惨整个人都沉浸在可以康复的喜悦当中,根本没有注意到狩野秋一说了什么。
“药方我给了仆人,让他明天早上去抓药。”
终于要好了——
等自己身体恢复之后,所有失去的东西,他都要重新夺回来,不管是地位也好,财富也好,全都要抢回来。
那些因为自己重病而对自己落井下石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狩野秋一笑了笑,“所以呢?你过来找我做什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我应该感谢你的,我收回当初对你的评价,你的确是个优秀的医生。”鬼舞辻无惨的嘴里第一次出现夸人的话,可狩野秋一却无动于衷。
他现在只是在看笑话而已。
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啊,下地狱去吧。
只有在地狱才能让他赎罪。
“不用,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你的遍地对我来说不值一提。”狩野秋一跪坐在了鬼舞辻无惨的门口,“你康复之后要就走什么吗?”
“当然是要把我的东西全都抢回来。”鬼舞辻无惨不假思索的说道,他这么说完之后,却看向了狩野秋一,“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
“我觉得阴阳寮没有必要存在。”鬼舞辻无惨说道,“阴阳师都是没有什么用的东西。”
面前的狩野秋一无动于衷,依旧带着那副温柔的笑容,可鬼舞辻无惨看着狩野秋一的笑容,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所有想说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面。
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呢?
是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好笑吗?
也对,他和那个安倍晴明的关系这么好,肯定不会认同自己的想法的,跟他说这个无异于自取其辱。
“算了,我先回去了,明天等着你的好消息。”
鬼舞辻无惨听到这么好的好消息,身体里都因为希望而充满了力量,甚至不用像来的时候一样被佣人搀扶着过来。
从他的房间到狩野秋一的房间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完全可以自己走回去。
今天的鬼舞辻无惨觉得自己一向讨厌的月亮都变得可爱了起来,碍眼的仆人现在都顺眼了不少。
大门口还站着铁郎,应该是害怕自己责怪他而没有回去休息。
“铁郎,回去休息吧。”鬼舞辻无惨和颜悦色的说道,“秋子的葬礼不用担心,我会出钱的。”
铁郎的身影震了一下。
鬼舞辻无惨只觉得铁郎是在感激自己,感动的都说不出话了,他今天高兴,也没计较,高高兴兴的回了房间,躺下睡觉。
一想到明天就可以恢复,他就兴奋的睡不着,直到月上树梢,他才带着一身疲惫陷入沉沉的梦乡。
他甚至做了个美梦,梦到自己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然后打了所有觉得自己活不久的人的脸。
自己不仅拿回了分家家主的位置,还把本家的那些臭老头子都给拉了下来,自己成为家主。甚至得到了天皇的青睐,让产屋敷家兴盛,成为日本第一大贵族。
*
铁郎和其他两个佣人住在一个大通铺里面,往常身边还有秋子和他说说话,可自己身边的被褥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秋子已经死了。
他知道对于主家来说仆人的命不算什么,可是铁郎并不甘心。
在成为产屋敷家的仆人之前,他们也是一对非常普通的百姓,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只是因为烫伤就被轻易的打发,甚至连人都称不上……
未免有些……伤人。
玲子和大志已经睡下了,他轻手轻脚的起身,不忍心点蜡烛,而是去了院子里,借着月光看着上面的字。
铁郎虽然不认识字,但是他这段时间帮狩野秋一抓药也认识了几个比较熟悉的字,这个药方里面,有一大半是自己曾经抓过的,只有几个不认识。
他记得狩野医生说的【青色彼岸花是最重要的一味药】,然后在这些名字里面找出了五个字的。
这一堆药名里面只有这一个五个字,那就应该是这个了。
青色彼岸花啊……
听这个名就感觉是非常名贵的药材呢。
所以钱没有带够这个理由应该很充足吧。
铁郎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疯狂,但没有办法冷静下来。秋子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双方的家长也都知道对方,甚至在两个人还小的时候就定下了娃娃亲。
两个人结婚四年,生了两个孩子,哪怕后来遭了难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彼此。
他们想象过自己是怎么死的,有想过是饿死,也有想过是被妖怪杀死,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像个货物似的随意丢弃,甚至连个人都都算不上,在他们的嘴里就只是个东西而已。
为什么偏偏是秋子呢?
不过是个痨病鬼而已,就因为投胎比他们会投胎,就天生高人一等吗?
明明都是人,为什么要这么说?
那就让自己来证明一下,大家都是一样的,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既然无惨大人可以让秋子死,那自己也可以让无惨大人死吧。
反正他已经不再以自己的死活了,只要无惨能够死,他就死而无憾了。
铁郎一夜没睡,就这么在外面坐了一整晚,而狩野秋一也没有睡,在房间里面捯饬了一整晚,直到天亮才从房间里面出来。
“铁郎。”狩野秋一叫住正要出门的铁郎,“钱带够了吗?”他问道。
“应该是够了。”铁郎抿了抿嘴,眼里是一去不复返的坚定,他对狩野医生满心的愧疚。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会牵连狩野医生,狩野医生人这么好,本来不应该遭受这些的。
可是……
铁郎突然对狩野秋一鞠了一躬,停顿了几秒之后这才直起了要,他深深看了狩野秋一一眼,不禁红了眼眶。
“去吧,尽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铁郎攥着钱,站在药店门口踌躇着不敢进去。
他的内心进行着非常激烈的对抗,明明还是寒冷的冬天,汗却一直不停的往下流,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面临抉择,自己这一步非常重要,万一迈错,就会万劫不复。
狩野秋一收拾了一下房间里的东西,将所有自己的物品都放进了卷轴里面。
不出意外,自己今天就要离开产屋敷家了,总不能把自己的东西全都留在这里。
鬼舞辻无惨昨天睡得晚,第二天将近中午才起床。
他这个院子里面根本不会有其他人,也不会有人在意自己几点起床,他醒来之后赶紧起了床,叫来了院子里面的仆人。
过来的是玲子。
“今天抓药的是谁?”
“是铁郎,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一会应该就回来了。”玲子小心的回答,“我去把早饭给您端来。”
玲子小步离开,鬼舞辻无惨坐在门口翘首以盼,第一次这么希望见到铁郎的身影。
现在看来铁郎才是仆人里面对自己最忠心耿耿的一个,等自己身体变好之后再提拔他一下好了。
“你怎么还坐在外面,身体不能吹风不知道吗?”狩野秋一环着胸,靠在栏杆边,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小人和一把细如毛发的银针,对着小人戳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针灸,刺激穴位的,可以更好吸收药效,等晚上再给你扎。”
鬼舞辻无惨嘶了一声。
狩野秋一笑笑没说话。
问就是给你扎到高位瘫痪。
“狩野医生!我回——”铁郎大汗淋漓,手里拎着两大包药,显然不是一天的量,他的声音在见到坐在一边的鬼舞辻无惨的时候戛然而止,他猛地停住了脚步,不知道是先把药放下来行礼还是直接过去。
“无惨大人。”
“我看看你抓的药。”
铁郎一阵心虚,将手中的药放在了狩野秋一的手边,狩野秋一将药拆开,每个都捏了一小点放在手心端详着,然后嗅了嗅。
“药物的品质还不错。”狩野秋一夸奖道,“给我吧,我去把药煮了。”
“这种粗活让我来就好。”铁郎额头冒汗,赶紧截下了狩野秋一,“您在外面歇着就好,告诉我怎么熬就可以了。”
“这样啊,那就麻烦你了。”
狩野秋一细心的告诉了他这服药要怎么熬,每个时间都卡的很严,铁郎一边听一边点头,将所有的点全都记了下来。
“记住了吗?”
铁郎点头。
“那就去吧,记得掌握好火候。”
“我会的。”
铁郎的手有些抖,坐在炉子前拆药时差点把药抖到地上,他把药放在腿上,然后甩着手冷静。
自己真的要这么做吗?
铁郎痛苦的捂着头,临到了这一步,他却退缩了。
【去吧,尽管按照自己的欲望去做。】
铁郎听到了狩野医生的声音,他终于下定决心,把药全都拆开。
可他拆开最后一包的时候,却在最下面看到了一株新鲜的,显然是刚摘下不久的青色彼岸花,花瓣被压的有些零落,看起来有些凄惨,但他一眼看去,就知道那就是青色彼岸花。
他没有买,而接手过药的,就只有狩野医生。
医生他……他在阻止我啊。
我这么做,真的是正确的吗?
铁郎用了好久才冷静下来,他记得青色彼岸花是最后一味药,那就最后丢进去,可他看着手里的这株青色的花,却怎么也不想丢进去。
他用力捏碎了,终于还是狠下心,将被他捏的稀烂的花丢进了炉子里面。
火焰立刻吞噬了花,铁郎看着那小小的一簇火焰,终于还是没忍住,无声的哭了起来。
现在已经入冬,院子里的树叶已然落净,就连小池塘里的水都干涸了,只剩下下面的淤泥和已经烂掉的叶子。他不知道外面这看惯了的风景有什么好看的,只觉得狩野秋一这样无视他非常讨厌。
“我吃了药之后很快就会好吗?”
“对,很快就会摆脱痛苦了。”狩野秋一肯定的回答,只是他这个摆脱痛苦究竟说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得到了狩野秋一的回答,鬼舞辻无惨明显是高兴的,他虽然还抱有一定的质疑,但得到了承诺,大抵还是高兴的,“你要不要一直当我的医生?你需要什么待遇?”
“这就不必了。”狩野秋一拒绝,“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病人等待我去医治,我很快就会离开京都,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了。”
“为什么要离开京都?京都这么多人还不够你施展的吗?”
“京都太小了,这个世界很大,远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狩野秋一扎小人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将小人塞回袖子里,然后把鬼舞辻无惨给拉进了房间里。
现在已经入冬,再加上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太阳没有出来,天阴冷阴冷的,外面吹的风也凌厉的刮得人脸生疼,也就只有鬼舞辻无惨能够无视外面的寒风这么享受的坐在外面。
他还在罗里吧嗦的说些狩野秋一不想听的话,于是狩野秋一就跪坐在门边,闭着眼睛听外面呼啸的风声和玲子他们小声的说话声。
见狩野秋一不搭话,鬼舞辻无惨这才闭上了嘴,安静的和狩野秋一一起等铁郎把药端过来。
“你吃饭了吗?”鬼舞辻无惨等了半天,还是没没憋住说话,他现在必须要找点什么事转移注意力,不然他真的要被憋得爆炸了。
“不饿。”
“喝水吗?”
“不渴。”
“那你想干什么 ?”
“想让你赶紧喝了药然后我离开这里。”狩野秋一睁开眼,听到外面慎重的脚步声就知道是铁郎过来了,他让开门前的路,拉开门,让铁郎顺利的端着药进来。
铁郎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中药,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鬼舞辻无惨的面前之后这才退后站在了一边。
他看了一眼狩野秋一的侧脸,却没有从狩野秋一平静的脸上看出什么。
狩野医生太冷静了,冷静到他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狩野医生可以这么平静?他什么时候看穿的自己……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吗?
他不自觉的发着抖,动静大到狩野秋一都没办法忽视。
狩野秋一终于看向了铁郎,可铁郎看到狩野秋一时却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鬼舞辻无惨痛快的喝了药,难得没有抗拒。
他也知道不可能喝了药之后就立马好起来,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鬼舞辻无惨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快了不少,这和以前和其他药的时候都不一样。
“这次的药明显比之前好的多了。”鬼舞辻无惨夸奖道,“看来我没有看错你。”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他无动于衷。
狩野秋一的药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中午喝下的药,晚上太阳下山之后竟然就变得好了很多。鬼舞辻无惨已经不需要佣人扶着就可以在院子里行走。
原本鬼舞辻无惨已经虚弱到需要人扶着才可以走动,而他现在完全可以不用扶着东西就可以四处溜达。这样的效果让鬼舞辻无惨非常兴奋,恨不得出去在产屋敷宽仁他们面前炫耀一圈。
看啊,我已经好起来了,不用再每天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世界了,已经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行走了。
但是他忍住了。
他要等自己完全好起来才可以出去,他要让宽仁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王者归来。
狩野秋一就这么坐在门口看着他,然后对他露出笑容。
鬼舞辻无惨心跳漏了一拍,这个时候他甚至不觉得狩野秋一的笑容讨厌,他走过去站在狩野秋一面前,“和我出去散步。”
“怎么,不怕别人看见吗?不过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大门已经锁了吧。”狩野秋一看了眼月亮,喝了一口已经变凉的茶,“当然 ,你不介意的话我是无所谓的。”
“那就陪我出去逛逛,反正你没有什么事不是吗?”
狩野秋一算算时间,发现时间还来的及,他将茶杯放下,披上了黑色的羽织,和鬼舞辻无惨离开了院子。
怕被其他的产屋敷家的人看到,鬼舞辻无惨竟然想直接从围墙里面翻出去。
他现在身体好了很多,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都跃跃欲试想要做一遍,并且包括翻墙这种一点也不符合贵族身份的行为。
狩野秋一竟然也真的陪他翻墙了。
他翻到了围墙上,对鬼舞辻无惨伸出了手,用力把他拉上了围墙。鬼舞辻无惨的体温甚至比狩野秋一的还要高一些,他只能感觉到狩野秋一的手凉丝丝的,握起来有些冷。他还没等仔细感受时,狩野秋一就松开了他,从围墙上翻了下去。
只有两人高的围墙对动作灵敏的狩野秋一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大病初愈的鬼舞辻无惨来说就很困难了,只能在狩野秋一的帮助下翻上墙,他甚至不敢从围墙上跳下去,还要秋一在下面接着他才可以。
狩野秋一在围墙对他张开了手,示意鬼舞辻无惨往下跳。
天色很暗,尤其是这种偏僻的角落,只能凭借着皎洁的月光勉强看清下面的景色。
不过四米的距离,黑暗就将狩野秋一遮掩的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对自己伸出了手。
鬼舞辻无惨没有犹豫,而是直接跳了下去,然后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
明明狩野秋一的身体比自己好不了多少,胳膊也细瘦的看不见二两肉,可那双手却非常有安全感,让人忍不住的信赖。
“要去哪里?”狩野秋一问道,“晚上可能没什么可以看得。”
晚上的京都全都是妖怪,哪里有什么好逛的,就算他很少出现,但在京都的街上闲逛,肯定会被那些好事的家伙给发现的,这不就和鬼舞辻无惨一开始隐藏的初衷背道而驰了么?
“去逛街吧,我好久没去了。”
距离上次鬼舞辻无惨上街已经是半年之前,半年之前他的身体勉强还能支撑他出门,但也不能行走太长时间,后来身体愈来愈差,就连院子都不怎么出,更别说逛街。
狩野秋一不置可否。
他们绕开阴暗的巷子,来到了更加宽敞的大路上。
这个时候鬼舞辻无惨才真正明白狩野秋一在民间的受欢迎程度。
几乎每个人都认识狩野秋一,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和他打招呼,而狩野秋一可以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们穿的可不像是可以被记住的贵族,有些人的衣服上甚至还打着补丁,很显然是平民阶层,甚至很有可能连平民都不是。
为什么要记住这种没有必要记住的人的名字?
有这个时间不去记贵族和他们搞好关系,反而和这些平民混在一起,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你为什么要记他们的名字,根本没有必要。”
“习惯了。”狩野秋一无意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觉得问题这么多的鬼舞辻无惨很烦。
他的问题实在是太多,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索性沉默不语,把鬼舞辻无惨晾在一边。
今天比以往要热闹不少,街上全都是人,不少穿着朴素的男男女女们走在路上嬉笑着,路边还有卖着各种小吃的摊位,甚至还有卖木头刻的面具的摊位。
今天好像有祭典的样子,不然怎么会这么热闹。
“狩野?”
“嗯?”听到有人叫自己,狩野秋一下意识的回过了头,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的鬼灯头上侧带着鬼面具,手里拿着丸子向他走来。
他看了一眼站在狩野秋一身后的无惨,饶有兴致的挑眉。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吗?”他问道。
狩野秋一点头,“你还没有回去?”
“看时间差不多了,索性过来接你,左右就一个时辰的事。”鬼灯若有所指,他甚至懒得和鬼舞辻无惨说话,连视线都不想碰到他。
被忽视的彻底的鬼舞辻无惨有些不高兴,“他是谁?”
“我是狩野的未来上司。”鬼灯皮笑肉不笑,“珍稀你最后的时间吧。”
“什——”鬼舞辻无惨还想说什么,鬼灯却转头离开了,根本理都不理,至于他刚才说的什么珍惜最后的时间,他只当鬼灯在放屁。
“你拒绝我是因为他?”
“啊。”狩野秋一并不排斥去地狱上班,左右就是个死而已,人类哪里逃得掉死亡这个结局。
可在鬼舞辻无惨看来,狩野秋一的这个举动就无异于在他的心上捅了一刀。
“我不如他吗?“
鬼灯揣着手看着两个人对峙,一时间想起了地狱流行的那些小说话本里的男主人公。
而无惨就是悲情女主,自己是恶毒女配。
……好像有点奇怪。
他还能在这个时候陪鬼舞辻无惨出来溜达,也是挺有闲心的。
“毕竟是最后一天了,还是不要生气比较好吧。”狩野秋一低声说道,“还是说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呢?”
“什么最后……”
恢复健康的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
鬼灯看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明天我再来找你,到时候应该就产不多了吧。”
“嗯。”
“那明天见。”
鬼灯的出现让鬼舞辻无惨的好心情全都消失了,他不想继续逛,狩野秋一也好脾气的跟着他回去。
安倍晴明坐在观星台上,眼见着启明星旁边的那颗暗淡的星偏离了原本的路线,向西的方向滑去,渐渐远离了原本的轨道。
……狩野成功了吗?
他不敢置信狩野秋一竟然这么快就做到了,他望向狩野秋一的方向。他身上的灵力之盛,隔了半个京都都感觉的到,更别说身边还多了一个血气冲天的鬼舞辻无惨。
这不是还没有死吗?
安倍晴明有些困惑,又抬头算起了星轨。
不,并不向看上去那么简单,有一股拉力,隐隐的想要将这颗星星拉上正轨。
人越来越少,附近也越来越冷清。
狩野秋一慢吞吞的跟在鬼舞辻无惨后面,现在任谁看到鬼舞辻无惨,也不会觉得他曾经病入膏肓甚至连站立都难。
“ 你说得最后是什么意思?”走了一会,鬼舞辻无惨突然问道。
“最后一天的意思。”
“哈?”
“恢复健康应该挺快乐的了吧。”狩野秋一走上前,踩着院子的墙翻了上来,他伸手也将鬼舞辻无惨给拽了上来,又把他给拉回了院子里。
他们出去的这一小会,没有人发现他们不在,院子里静悄悄的。
狩野秋一从怀中掏出了针包,“走吧,趁你睡觉之前给你扎一下。”
那一把针里最长的,足有手掌长,一想到那根针要扎进身体里,鬼舞辻无惨就有些不寒而栗。
但狩野秋一的确是治好他的身体,所以鬼舞辻无惨没有再怀疑,而是听话的脱掉了上衣躺在了被褥上。
狩野秋一把针消过毒,让他闭上眼睛,“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好。”
他能够感觉一根一根的针扎进身体里,然后从那针尖蔓延开的寒冷遍布全身,如坠冰窖。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狩野秋一的手按在了他的眉心,他能听到狩野秋一的声音:“试试看,还可以动吗?”
他想要张嘴,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就连嘴巴都张不开,只能拼命挣扎,可他的身体却一动不动。
“你这种人呀……还是下地狱去吧。”狩野秋一在确定鬼舞辻无惨已经无法动弹时,这才笑了起来,“等明天早上起来,玲子他们应该就会发现你了。”
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心跳的你,一定会被当成尸体吧。
鬼舞辻无惨想要挣扎,想要呼救,却怎么样也动不了,唯一能够听到声音的耳朵只能听到狩野秋一越走越远的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
安倍晴明松开手,夜空中那颗暗淡的星星终于还是被拉回了原位。
“……还是没能改变啊。”
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一伙强盗流窜到了京都里,在寻觅目标的时候去了产屋敷分家,杀害了院子的主人产屋敷无惨和无辜的狩野医生。
产屋敷家的人将两人的尸体收敛装进棺材,第二天就举行了两人的葬礼。
产屋敷无惨是贵族,理应火葬,狩野秋一只是一介平民,所以被埋进了山间的一处幽静之地。
当产屋敷无惨的尸体被火点燃时,安倍晴明对着火焰念起了安魂咒,僧人的念经声绕梁三日,久久不散。
可即便尸体被烧焦,整个人都不成人形,产屋敷无惨依旧保持着神志。
狩野探幽死了吗?他不信。
他一定没有死,自己一定会找到他的,就算死了,也会有转世的吧,没关系,我被烧成灰都死不了。
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我就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按照贵族礼节被安葬的鬼舞辻无惨被埋进了土里,已经烧得不成人形的躯体在黑暗当中缓缓长出了肉和躯体。他在地下睁开了眼睛,僵硬的转了装头。
自己的确是被治好了。
对亏了狩野探幽不是吗。
自己要怎么报复他才好呢……?
他埋在哪里?好像是在后山吧。
鬼舞辻无惨从墓地里爬出去,在月色下舒展着身体,骨骼噼里啪啦的响着。
他从未感觉自己这么爽快过,浑身都是力量,好像世界都被他掌握在手中。
狩野探幽在哪里来着?
他要去找到他,然后让他知道什么是惹怒自己的代价。
鬼舞辻无惨很快就找到了狩野秋一的墓地,可是那个墓地和他想象中的凄凉不同,他的坟墓前甚至摆着别人的供奉和鲜花,甚至还立着一座小小的雕像。
……凭什么啊。
鬼舞辻无惨愤怒的掀翻了桌上的贡品,用长出了尖利爪子的手刨开了坟墓,将狩野秋一的尸体从里面挖了出来,他不知怎么的,对着他的尸体产生了食欲,没有控制住大口的撕咬着,将这具尸体啃食殆尽。
已经跟着鬼灯去地狱的狩野秋一突然抬头看向头顶,鬼灯走了一会,发现狩野秋一没有跟上来。
“有人把我坟刨了。”
“哈?”
“无所谓了,走吧。”
鬼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带着他去了阎魔殿。
他没想到狩野秋一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对自己下手也干脆利落,把见多识广的鬼灯也看的一愣一愣的。
“鬼舞辻无惨没有死,所以你也不用受刑了。”鬼灯说道,“喜欢去哪里上班?哪个地方都缺人,实习几天就可以上岗了。”
“等等,我不是把药给了无惨……”
“那个叫做铁郎的仆人偷偷把青色彼岸花丢掉了,所以无惨变成了鬼,就算被烧成了炭也还是复活了。”鬼灯轻而易举的否定了狩野秋一的努力。
他看狩野秋一呆滞的表情,难得又解释了一句。
“你不用在意,你已经改变很多了。”鬼灯想了想世界最初的线,“天道难违,就算你杀掉了这个鬼舞辻无惨,也还会有别的鬼舞辻有惨,隔开了铁郎,还会有铁虎,天道需要这个鬼舞辻无惨活下去。”
“……也就是说我做的一切……全都没有用是吗?”狩野秋一有些崩溃。
“不能说没有用吧,只能说,你还没有办法反抗天。”
坦白来讲,狩野秋一做的已经很好了,他甚至敢在天的眼皮子底下反抗,哪怕最后没有成功,他也依旧那么去做了。
“我还是太弱了。”
“想开点,以后他死了,我把他分到你手底下的地狱,让你亲自折磨他。”他拍了拍狩野秋一的肩膀,“走吧,和我去见阎魔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