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粮”当事人之一冷冰冰地盯着他,那个防卫官干咳一声,假装无事发生。
的确没有人规定,倒向X文明的人类变节者不能拥有“爱情”。
赵羽竹的声音从通讯里回答:“就事论事,防卫军团并不在意你身上到底有没有美好品质,我们不需要清算你这个人从小到大的所有事,你应该清楚你犯下的罪行——背叛同胞,谋害选手,谋杀防卫官,这些事与你其他的‘正面’情感没有关联。”
徐旺仍然显得呆呆木木,像一个发条锈住的人偶,努力半天,才能有一个僵硬的动作。
——光塔调控“情绪”带来的后遗症。
不过他轻声说:“我不会再被他蛊惑了,赵将军您放心。我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以庄默A级防卫官的形象和名义,骗取比赛内选手信任,要么把人拉进追光阵营,要么就把人忽悠去送死冲自己的害人业绩。”
害的人多了,自然有一两个机敏的幸存者,路怀星想起在闹鬼那一场比赛里遇到的板斧女选手,就是看见了傅重明的防卫官身份证明,却依然对他保持高度警惕,甚至直接质问他的立场。
屏蔽装置稳定运行,但丁并不只是个普通的黑市军火商,这个人曾经和赵羽竹僵持了九年,尤其是一开始,赵羽竹可是真心想杀他的,他活下来靠的不只是小心机和卖“队友”给赵羽竹杀,他的技术能力的确世界顶尖。
“所以X文明确实给了你某种传送装置。”路怀星点头。
屏蔽力场全开,没有信号的话,定位传送装置自然失效。
假货的表情彻底变了,不再是一种阴毒且狰狞的表情,而是变得有些惊惶。
“不准露出这种表情!”徐旺忽然咆哮了起来,好像是一瞬间,强烈的情绪冲破了那层外壳,他的脸变得鲜活起来,怒火在他每一寸皮肤上燃烧,“庄默从不会像你现在这样难看!”
防卫官们没有出声打断,徐旺在怒吼的时候,已经泪如雨下。
“我是真的喜——”
“你给我闭嘴!”徐旺咬牙,“你顶着他的脸,做哪些龌龊勾当,你毁了他的对外形象,还要毁了他的爱情?”
“等到我们获得胜利,这些自命不凡的人就该知道,谁才是真的高等文明!”假货的情绪也稍微激动了起来,“徐旺,你选对了阵营,难道还要重新回到错误的队列?”
“高等?”有防卫官凉薄地嗤笑道,“你真的认为一个热爱古罗马角斗的文明是高等文明?”
安德烈看了看激动到全身都在战栗的徐旺,被压抑许久的情感似乎像汹涌的浪潮,瞬间将他整个人吞没。壮汉毕竟认识庄默这对小情侣,心中有些不忍,叹息了一声:“我们会找到庄默,然后带他回家的。”
徐旺依然在颤抖,他咬了咬嘴唇,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嗯,我信,那很好。”
泪水依然在不断涌出,徐旺抬手擦了擦,说:“可是,我在比赛里做了那么久追光选手,我算计过很多人,被我直接害死的就不下五个,其中甚至有一个小孩。”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徐旺却还在笑:“我男朋友是防卫官,我懂《太阳防卫法案》,你们现在留着我不过是想要情报,我能说的早在审讯的时候就交代完了,我只是个傻逼炮灰,虽然害过不少人了,但依然不了解更多情报。我这种情况,会被执行处决吧。”
没有人回答他,连假货都在沉默,半晌,赵羽竹说:“会,我不能因为你和庄默的关系而破例违背法案。”
“您在救回庄默之后,会把我做的所有事都告诉他吗?”
赵羽竹回答:“我会。”
“那行吧,就这样吧。”徐旺笑了笑,“谢谢,谢谢您,赵将军。”
回答他的是赵羽竹的一声轻叹。
而徐旺忽然暴起,猛地扑向了假庄默,在对方惊愕的目光里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假庄默的右手正举在空中,落下的时候正好搭在了徐旺的肩上。
徐旺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容,就是曾经会被真正的庄默拍下来当做屏保的那种“小仙男微笑”,他说:“惊讶什么,你身上的道具都是我帮你弄的,我还要谢谢你喜欢我呢,你把光塔给的微型爆破芯片植入到心口皮肤下,引爆芯片藏在你的右手手心,只要你做一个发狠拍心口的动作,轰,你就爆炸啦,不记得了吗,当时我还问你,万一你的手被控制,拍不到心口怎么办,你怎么回答的?”
假货恼火地试图甩开徐旺,但谁曾想,这个大男孩搂得这样紧,仿佛搂住的是他久别重逢的真正爱人似的。
“你当时说,这东西威力极大,就是防卫军团的地堡都能炸平,当然要用一个不能被误触的方式保存,你很自负,又很油滑,冲锋陷阵你都让你那些同党上,你以为你游走战场边缘,就不会有被人制住的机会?”
“你放开——”假货恼羞成怒,掏出一把匕首,表情阴狠扭曲。
徐旺从他胸前仰起头,依然笑道:“你又来了,你这个表情真是太侮辱庄默了,而我是个害过很多无辜选手的杀人犯,我也配不上那么好的庄默,我们两个人渣在一起也不错,走吧,咱们该下地狱了!”
噗——
假货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鲜血喷溅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染红徐旺的笑容,他用一把长匕首,从假货背后没入,斜着插过来,从假货左心口,穿到了自己的左心口,刀尖从背后透出,稳,准,没有半分犹豫。
安德烈伸出手,然后又默默地放下了。
路怀星上前,摸了摸两个人的脉,他们拥抱在一起,缓慢滑落在墙边,似乎只是爱侣深情相拥。
“死了。”路怀星说,“你们处理吧。”
他转身离开现场,赵羽竹还链接着他的频道,两个人相对无言,一直沉默到路怀星在资料库门外找到真正的赵羽竹。
阴冷的杀气在他们身上同时溢出,尽管一个人面带优雅笑容,一个人脸上冷如冰霜。
“赵羽竹,其实你猜得到徐旺想做什么。”路怀星说。
赵羽竹嗯了一声:“我猜得到,我承认我猜到了却没有刻意加强防范。”
“比起你去处决他,给他一个自证机会,似乎会更让他好受。”路怀星嗤笑,“反正他都得死,你还是一样的,在没用的地方心软。”
“他不肯告诉我假庄默把最后的底牌藏在哪。”
路怀星勾起嘴角:“但丁和文诤远弄的神经麻药不够你用的?”
赵羽竹沉默。
片刻后,他也笑了:“那你也都猜到了,怎么就只是看着?路微霜,你少挤兑我,自己没好到哪儿去。”
路怀星看着他的眼睛:“那本来可以是个很好的孩子。”
“他本来是。”赵羽竹挑眉。
“所以,我们该去算总账了。”路怀星饱含杀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