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内讧

此时距离定好的股权交接的日子,已经过去快一周了,而陈远斌被其他那些股东明里暗里的嘲讽也打散了为数不多的涵养。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被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给骗了。

他父亲都栽在自己手上了,这喻礼又算个什么东西?

早知道,当年应该把他一并解决掉!

心里再怎么发狠,面对喻礼的时候,还勉强维持着长辈的慈爱,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面对不懂事的孩子,“小礼,虽然不知道上次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但还是应该通知我一声的,万一有什么困难,我还能帮衬一下。”

这话说得体贴又大度,不知道内情的人怕还要生出几分愧疚来。

“我的确遇到了困难,”喻礼单手支额,“但是我想,你帮不了我。”

“怎么会呢,”陈远斌稍稍吐出一口浊气,神色也轻松了许多,这是有事求他帮忙的意思呢。

“只要你需要我,叔叔就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毕竟我们永远不会害你。”陈远斌柔和了面色,努力想摆出一副和蔼的面孔。

“我觉得这件事,你可能帮不了我,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喻礼的手指轻轻滑过那一叠账目的侧边,剐蹭出沙沙的摩擦声,“我曾经那么信任您……”

他的嗓音微微颤抖,眼眶也慢慢泛起了红,强忍着某种快要爆发的情绪,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陈远斌直觉不对,但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小礼?你是不是……在外面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你要知道,外面盯着我们的人很多,全都等着看笑话,你太小了,很容易受到欺骗……”

“只有人才会骗人,但数字不会。”喻礼淡淡地打断他,眼睑微垂,就这么斜睨过去,清冷冷的,不带一点温度,“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该相信我眼睛看到的,还是心里想的。”

他把手头那一叠东西推过去,下巴微抬,“我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这既不是张宏利给他的原版账目,也不是谢卓抽丝剥茧加工出来的真实账目,而是被他动了些手脚,在他贪污的那笔款项上,又加了一笔钱的假账。

不会太夸张,但是足够让他判得比喻鑫还要重了。

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栽赃陷害他,可若要说是假的,里面包的东西,可又是真的。

当年那件事他们做的隐秘,但终究是件颇有成就感的大事,自己私下里对账也不知道对了多少次,对于某些数字非常敏.感,仅仅是扫一眼,就足够他起一身冷汗。

“这都是假的!这这这……”陈远斌手都在抖,再也维持不住虚伪的笑脸,脸皮泛起了红,似乎要犯高血压了。

“我也希望是假的,”喻礼叹了口气,“这账目怎么看都太过蹊跷了些,所以我找人对了对……”说着,他顿住了,偏偏又不继续往下说,吊足了人的胃口。

“找谁对?”陈远斌瞪了他一眼,已经完全压抑不住怒气和心慌,“这都是假的,你找的那个人,肯定也是在骗你,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种东西,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喻礼强行从手上抽走了账目,他下意识想要抢回来,但怎么也快不过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转眼又回到了喻礼手里。

“那个人,绝对是信得过的人。”喻礼咬了咬唇,表情有几分痛苦,“我也觉得这帐又问题,还得再仔细查查,其实我也想不通,喻氏对我来说,根本什么都不算,启预很快就要上市了,这点点股份我根本没放在眼里,给谁都无所谓,但是!”

他恨声道,“我最讨厌有人骗我!”

他转头看向陈远斌,扇了扇手里的东西,看着他的视线随着账目上下晃了晃,焦急万分,冷声道,“我当然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我也很想相信你,毕竟你跟爸爸当初是怎么走过来的,我都知道,所以现在,我只能持保留态度,希望您,不会让我失望。”

说完,不顾后面陈远斌的叠声挽留,直接摔门走了。

走出大约一分钟,还能听到屋里叮呤咣啷的声音,应该在摔东西。

两个人是共犯,犯了同样的错误,但如果只有一个人面临暴露的风险呢?

而且自己很可能还是被另一人推出来顶罪的。

喻礼冷冷地勾了勾唇,大步走了出去,静待好戏开场。

最近公司里氛围不太对,两位大股东天天吵架,闹得所有人都很紧张。

“你以为你把我的帐给了那小杂种,就能把自己摘出去了吗?”陈远斌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宏利,“他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你前脚给了他,他后脚就给我看了,你觉得他会对你没有半分怀疑?”

“帐?什么帐?我怎么听不懂?”张宏利反倒气定神闲了下来,端起秘书泡好的茶,轻轻吹了一口上面的浮沫,“他不是跟你关系不错么,10%的股份说给就给,你怎么现在反倒来质问我?真是好笑。”

喻礼会拿着东西去找这老东西算账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也正是他希望的。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谁怕谁呢?

当然他也防了喻礼一手的,就算喻礼想拿着东西去打官司,没有人证也根本赢不了,更何况他最近正准备对启预出手,虽然是个新星公司,可在他们面前,总还是不够看的。

等自家后院起火,前面又跟陈远斌闹翻,无论他是选择暂时避让还是直接跟陈远斌翻脸,对他来说都是最有利的。

到时候公司又一股东身陷官司,他可以如法炮制地把他手上的东西和势力慢慢撬过来,再对付那个小崽子,是易如反掌的事。

至于陈远斌手上掌握了多少关于他的证据,回过头来想想,他还真是半点不害怕。

毕竟当年谢卓完完全全被握在自己手上,除了他根本没人知道完整的事件经过,陈远斌也不过被他利用了而已,更不可能清楚两份帐目的具体数字。

他们找了谢卓那么多年都一无所获,估计是死了,或者逃出了国,量他也没胆量回来,所以张宏利越发有恃无恐。

陈远斌真的是咬碎一口牙,当年明明是他拉自己淌这趟浑水,却并没有得到多少实质性的好处,大头都被张宏利这老东西吞了。

导致自己明明比他多了十几的起始股份,现在却被生生拉平了差距,斗了这么多年,谁也奈何不了谁时,他就已经落了下风。

两人怎么吵怎么闹甚至怎么在背后骂他喻礼都毫不在意,只是找人盯紧了他们的一举一动,慢慢磨他们的性子。

陈远斌也知道张宏利就是只恶犬,他做事的准则就是喜欢凡事留一线,但凡还没到最后关头,都不想真正跟他撕破脸皮,可被人直接欺到头上又怎么都忍不了,于是吵吵闹闹的,每天不欢而散,却也没什么结果。

“在看什么?”喻礼从后面把人抱住,凑过去看了看,竟然是喻氏这几年的盈利状况和主营项目,“嘛,你还是关注起这个了。”

祁湛摸了摸他的头,目光却没有从屏幕上挪开。

喻礼在这上面花了太多心思了。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虽然知道他的想法,也尊重他想用自己的手段把属于他的夺回来,但祁湛总希望自己也能出一份力,为他做点什么。

让他能轻松一些,让他能开心一些,让他什么都不用思考,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这是他唯一的目标,也正在努力执行。

“祁湛?小朋友?湛哥?”喻礼一下一下地骚扰着他,一会拉拉头发,一会扯扯衣角,闹腾得厉害,就是不想放人清净。

“别闹。”祁湛反手伸到背后,把人一把捞过来放在腿上,在他唇上贴了一下,又轻轻咬了一口,瞬间老实了。

“让我帮你。”祁湛浏览完整个页面,轻抒一口气,把人往上抱了抱,抵着他的额头道,“你说过的,我有什么想法,都要直接说出来。”

喻礼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捏住祁湛脸颊软软的肉往外拉了拉,又凑上去亲了亲,“哎呀,其实我本来就打算跟你说了,张宏利准备对启预下手,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的,当然啦,怎么也不想让他过得太开心,所以……”

他蹭到祁湛的耳边,舔了舔那微微泛红的耳垂,“这里就交给你玩咯!嘛,也让他知道知道,本少爷现在是有后台的人,不是他可以随便欺负的,是不是?”

其实按照他的预计,陈远斌撑不了多久,但是他还没怎么着急,家里这位先坐不住了。

任何情况下,他都见不得有人欺负自己。

哪怕这是喻礼一开始就算计好的。

这样真切的关怀,一点都不会让喻礼觉得负担,甚至能放下他那些所谓的自尊心,真的就像一个陷入爱情的人一样,接受来自爱人的帮助和庇佑。

也挺好。

祁湛向来雷厉风行,这里得了许可,当天晚上就打了电话,于是第二天,喻氏股价大跌,可张宏利和陈远斌却根本想不到是谁狙了他们,一时焦头烂额,想尽办法去猜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强大敌人。

却毫无头绪。

张宏利不得不放弃了对启预的打压,专注于自家公司,想要挽救颓势,也忽略了陈远斌。

就在这个间隙里,陈远斌却听说喻礼找了厉害的人整理出了真实账目,条条都对他极其不利,现在正准备上诉。

竟是连来跟他对峙都免了!

那他一定对他手上握有的证据极度自信。

越是这样,陈远斌就越是慌乱,脑中不断闪过疯狂的想法,他甚至都等不到晚上,匿名给喻礼的邮箱发了一份账目,正是关于张宏利在当年那个事件里做的所有手脚,极其详尽。

但是同样的,也是半真半假,要是全部整理出来,起码需要小半个月。

所以他一面抛出张宏利吸引注意力,想要拖延喻礼的速度转移他的注意力,一面开始给自己留后手,把手里的东西变现,财产转移,老婆孩子都往国外送。

所有的事情都算无遗漏,哪怕最后真的被拉下水,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可他独独算错了时间。

他忽略了谢卓那近乎恐怖的能力。

谢卓对张宏利的了解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又是当年的全程见证者,没到三天,两份不同的账目就摆在了喻礼面前。

时机,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