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湛办事效率向来很高,更别提这种事了,几乎不到半小时,他的两只行李箱就搬了过来,放在角落里。
倒像是要走的,不是来住的。
祁湛给人手上贴好创口贴,又给他做了午饭,看着喻礼小口小口吃着,心头微暖。
“我之前的东西呢?”他突然道,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喻礼后颈的那点碎发。
痒得恼人,但好歹没有再被拍开了。
其实他心里大致有数,但就是想问问。
“扔了。”喻礼的手一顿,然后迅速恢复正常,“你长高了不少,里面很多东西本来也都过期了,留着干嘛?”
他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了一口油焖茄子,神色淡淡的。
这话,祁湛却是不信的,但也没说什么。
“那等晚上了,陪我去买一些吧?”祁湛又凑过去,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垂,亲眼看着那块白皙的皮肤慢慢泛红甚至变透,上面细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想让你帮我挑。”
他如是说到,见喻礼没有明显的排斥,直接把人半抱住,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随着他捡菜咀嚼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在试探。
三年的分离不是说说而已的,对彼此的陌生和戒备不可能一夕之间消弭殆尽。
但是他有的是耐心和精力,不断试探喻礼的底线,直至扒开那层盔甲,拥抱最本真的他。
同时也在努力消弭那种陌生和抗拒。
“好。”喻礼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认真嚼着嘴里的东西。
很好吃。
祁湛的厨艺应该是又进步了的。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那么好吃?
吃完了又被祁湛拉到腿上趴着,给他按了按太阳穴,缓解了宿醉的后遗症,才放了人去睡。
然后他一个人,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什么东西摆在什么位置,他是一清二楚的,不过卧室现在喻礼睡着,他不想进去打扰,就把别的小东西摆好,然后在准备推开杂物室门的时候,受到了阻碍。
又往下拧了两下,大门屹然不动。
锁了?
祁湛微微挑眉,细细回想了一下那人平时习惯放钥匙的位置,果然从电视机柜下面摸出了一把小钥匙。
钥匙插进了锁.孔,轻轻转了一圈。
打开门的时候,祁湛还没意识到他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而当他亲眼看到那几乎塞得满满当当,几乎全是他的东西时,震撼不已。
衣服被一件一件包好塑料套,立在墙角,立了一整排,干干净净,像是主人随时会回来穿。他的书本笔记也被仔细地摆放在书架上,由高到底码得整整齐齐。
那些小件的,他曾经用过的杯子等等,就安静地放在桌面上,杯口朝下免得落灰,角落里还有一个巨大的塑料袋,里面装了花花绿绿的一大包,看上去像是零食。
祁湛随手翻了两下,终于想起来这些东西为什么也会在这里了。
喻礼倔起来是真的倔,绝不会轻易妥协的,尤其是对于感情这种事。
三年过去,这些东西早就过期了,但依旧没有被扔掉,或许它们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见证。
更别提那曾经被他们挂在客厅墙上的照片,单人的,双人的,亲密的,现在也同样挂在了这里的墙上,连彼此间的距离和位置,都没有太大改变。
储物间本来就不大,也没有窗,祁湛看着眼前这一幕,开始感受到了一丝窒息。
当年他自以为保护的离开,虽然目的是为了变强,可又给喻礼造成了多深的伤害啊!
心思那么单纯的人,把什么都给了他,他却没能守住。
祁湛一直在这个房间呆了一个多小时,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碰,只是用目光寸寸扫视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样物品,也不断鞭挞着自己那颗,早已饱受折磨的心。
直到听见卧室传来的响动,才重新锁上门,退了出去,把钥匙放回原位。
“你在外面干嘛呢?”喻礼睡到半醒不醒的时候最可爱,眼睛半眯着,嘟哝了两声去抓他的手。
“在准备晚饭。”祁湛把手递过去,又给他掖了掖被子,“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都行……”喻礼打了个哈欠,“你做什么我都喜……”
说到这里,他终于完全清醒了,把手抽了回来,撑着床慢慢坐起来。
“都可以,你看着做吧。”喻礼避开他温柔得要溺死人的视线,掀开被子下床,找了身衣服换上,“我等会还是去公司一趟,你呢?”
见他这么自然地问到自己,祁湛心里那一丝失落很快被抛到脑后,笑道,“我跟你一起去。”
顿了顿,又有些小心地问了声,“可以吗?”
没和好之前,他可以死皮赖脸一天三次地去喻礼公司打卡,但是现在,却必须要考虑喻礼的心情了。
“嗯。”喻礼无所谓地点点头,“家里没多少东西,晚饭出去吃吧,顺便买东西。”
祁湛自然是应了,等他去厨房收拾掉那些东西之后,才开始把自己带来的衣服往卧室里挂。
这下不大的衣柜,又是一半一半了。
左右泾渭分明,但是一侧叠放的衣服却是混在一起的,有种不分你我的亲密感。
收拾完了,那两只箱子却没地方放,储物间都塞满了。
他左右看了看,走到床边,掀开床单,露出下面的空隙,高度应该正正好。
里面虽然昏暗一片,但是隐约能看到里面似乎塞了些什么,祁湛伸手把它拖了出来,是一只精致的大箱子,没有上锁,但是也没有落灰,应该是被经常擦拭打开的。
里面是什么?
祁湛回想了一遍,他的所有所有东西都被放在那个储物间里了,这个应该与他无关,正当他准备把它往旁边推一推重新塞回去的时候,脚却不小心提到了箱子。
盖子开了一条缝子,露出一个尖角。
看起来像是叠起来的纸张,或者……信封。
祁湛顿了一瞬,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盖子。
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面塞满了信封,靠近顶部的地方透出一缕蓝色,形成一条漂亮的蓝色丝带。
看数目,应该是他写的所有信都在这里了。
一封一封摆放地整整齐齐,形成一块块漂亮的小方格,祁湛随手抽出一封,看上去就像全新的一样,似乎都没有被打开过。
但是当他的手指试图打开信封的时候,只是轻轻拂了一下,就已经露出了信纸。
他又细细摸了一下连接处,胶水自然已经干了,但是没有暴力撕扯的痕迹,看信的人一定很小心。
祁湛还当是他想多了,又拿了几封出来,几乎都一样,从信封到信纸,都被保存得近乎完美。
他一直以为这人没收到信,或是不愿意看。
毕竟从来也没看到过回信。
可,他是喻礼啊……
是会把别人的所有心意都细细收好的喻礼,哪怕在那段他们分开,甚至近乎分手的岁月里,他也不会这样残忍地对待他的。
“你在看什么?”听到声音抬头,就看到喻礼靠在门边,偏头看他。
当看清他手上的东西,眸光微动。
“我想把箱子放进去。”祁湛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箱子,解释道。
他的食指一封一封划过那些信,轻声道,“我以为你没看呢。”
语气听起来还有几分委屈。
喻礼沉默了一瞬,慢慢走过去,从他抽出那两封,又原封不动地塞了回去。
“那我要是说,我真的没看呢?”他问道。
祁湛没说话,死死盯着这只大箱子,又抬头看他,眼神温柔极了。
他伸手扯了一下喻礼的胳膊,半蹲的姿势本来就平衡不稳,喻礼踉跄了一瞬,眼看膝盖就要跪在地上,被他直接抱进怀里。
两个跌坐在一起,喻礼坐在他的两腿之间,上半身被他的手死死搂着,从上到下全部被掌控住了。
“那我就……回来亲自说给你听。”祁湛笑道,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脊背。
又偏头凑到他耳边,在那片最敏感的皮肤上蹭了蹭。
“我喜欢你。”
“我爱你。”
“我想你了。”
“想见你。”
“所有想告诉你的,我会一句一句,说给你听,还想听什么?”祁湛看着那耳垂瞬间变得透红,又用自己的侧脸蹭了蹭喻礼的,温柔缱绻至极。
喻礼长抒一口气,手指不自觉抓紧了他的手臂,强压着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抖着嗓音道,“那你知道,这几年来,你写了多少信吗?”
“520封,一封不多,一封不少。”祁湛把他的身体转过来正对着自己,跟他额头相抵,紧紧盯着那双令他无比着迷的眼睛。
里面完整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而不是之前那种空洞洞的,避之不及的态度。
“你记得倒是清楚,不怕记错了么?”喻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会。”祁湛坚定道,下巴微抬,轻轻贴上了那片柔软,轻轻磨蹭了一下,汲取着属于他的温度。
“想你的每一天,我都记得。”
喻礼的嘴唇抖了抖,彻底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