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信

“喻哥……喻哥?”宋子煜抬手在喻礼面前晃了晃,把他的神志拉回来。

自从知道祁湛默不作声出国之后,他就跑得越发勤快,差不多要住在A大了。

江辰也常来,不过来一次差不多四个小时火车,喻礼让他别那么折腾。

“怎么了?”喻礼回神,手指拨弄了下奶茶杯里的吸管,轻轻抿了一口,浅色的嘴唇变得越发薄,神色冷淡,显出几分无情来。

“没什么……蛋糕屑沾到衣服上了。”宋子煜指了指他的衣领,喻礼低头一看,随意用手拂去,还是那副混不在意的样子。

“喻哥,你那个APP现在已经几乎覆盖全国接近一半的市级以上高校了,而且自从推出邀请获取免费额度之后,每天注册人数还在以几千的速度猛增,接下去你打算什么做?”宋子煜推了一小块抹茶蛋糕过去,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喻礼的脸。

“好像……有几家公司开始推出跟咱们类似的软件了,还有人提出融资……”宋子煜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其实他爸爸对这个东西也很感兴趣。

原本觉得他们只是小孩子闹着玩的,完全没放在心上,结果发现自从喻礼给他在手机上下了那个软件之后,余额几万几万地往上涨,才来了兴趣。

而且他们做起来多少不那么专业,他爸爸却有非常敏锐的市场洞悉力,脑子里甚至已经衍生出一系列相关产业链,所以派他来探探口风。

“我对融资没兴趣,”喻礼拿起叉子,戳了一小块下来,来回晃了晃,却始终没有放进嘴里,“本来只是做着玩的,它的寿命也差不多到尽头了,我打算卖掉,你想要的话,就送给你了。”

“不是……喻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宋子煜急了,伸手想去扯喻礼的袖子。

他没想到喻礼竟然这么敏感,只是见一面就能猜出他的大致意图,心里慌到不行,“我爸爸只是感兴趣,想跟你谈谈,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没事,我本来也腻了。”喻礼摇摇头,把手收了回去,正好错开他探过来的手指。

“我在准备别的东西,确实没有时间管理了。”喻礼偏头看了眼窗外的天,乌蒙蒙暗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你早点回去吧,这两天别过来了,天气不好。”

他说完,就起身走了,到柜台付了钱,推开门的一瞬间,狠狠皱了皱眉。

看起来……会有场大雨。

喻礼把拉链拉到顶端,遮住大半张脸,快步走了出去,人影快速消失在一片混沌中。

宋子煜坐在位置上,半天没有动。

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把他对面那杯喝了一半的奶茶拿过来,有些心虚地左右看了看,轻轻把奶茶杯握在手里,慢慢低下头去。

就在他的嘴唇快要贴近吸管的那一瞬,手机突然震动了下,惊得他瞬间后仰,脊椎狠狠磕在椅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奶茶店里所有人都看过来,满眼诧异,还有几分被打搅的不满。

宋子煜涨红着一张脸,避开他们的视线,掏出手机,然后猛地瞪大了眼。

喻礼把整个APP的源代码全部发过来了!

等于是把这个钱篓子都送给了他!

他着急忙慌地打电话过去,喻礼却没接。

宋子煜红着眼眶,给自己爸爸回了个电话。

喻哥怎么能这么好呢?

哪怕他现在变得不怎么爱笑,却依旧优秀到令人心颤,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半分。

喻礼回到寝室的放书的时候,正好被徐嘉恒堵个正着,“喏,你的信。”

一封白色的信封,在边缘处有一道浅蓝色条纹,就像是丝绸划过的痕迹,瞬间让纯白的信封显得不再单调。

“这是第十几封了还是二十几了?都21世纪了,谁还写信啊,也不嫌麻烦……”徐嘉恒嘟嘟囔囔着抱怨,喻礼平时不在寝室住,但是寄信的那个人似乎是不知道,全部寄到寝室,也不怕丢了。

虽然应该也没人会那么无聊去偷一封信就是了。

“谢谢,给你带的雪糕。”喻礼把手里小袋子递过去,得到徐嘉恒一个欢天喜地的拥抱。

谁能想到这个大个子的人,会嗜甜如命呢?

喻礼拿了明天要用的书,就快步走回了房子里。

他前脚刚跨进门里,倾盆下雨就落了下来,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户上,噼啪炸响,听着还有几分吓人。

应该……不会打雷吧?

喻礼往里走的脚步顿了顿,没了脚步声,房间显得越发寂静,衬得外面轰隆一片越发惊悚。

要不然……今天还是住寝室吧?

喻礼转身准备走出去,却看到窗外猛地亮了一瞬,随后就是“轰隆”一声巨响,让他几乎瞬间软了腿。

算了算了,蒙头睡一觉也就过去了。

喻礼闷头扎进房里,床头小夜灯开到最大,索性往耳朵里塞了耳机,听着歌,稍微减轻了那种恐惧感。

他小心地拆开信封,连一点边都没有撕坏。

信是祁湛写的,漂亮的字体就像他本人一样,令人眼前一亮。

寥寥两三行,开头询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困难或者不适的地方。

第二行就是他最近在那边的见闻,读了什么书,逛了哪处图书馆,甚至在哪条河道旁沿街小走,都会写进去。

像是要跟喻礼分享他不在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

仿佛两人还没分开似的。

只是去出了个差。

信纸下面是一张明信片,哥特式风格的大教堂,喻礼叫不出名字,但是很好看,庄严肃穆,又带着淡淡的,阳光般的暖意。

然后信的最后一行,只有寥寥几个字。

“我很想你。”

这样的信他陆陆续续收到二十几封了,每周最少一封,多的时候三四封,而结尾这句话,是雷打不动,每次必有的。

祁湛的手机号自从出国以后就变成了空号,他也没有去探究过,就想让它慢慢从自己生活中淡去。

可每次快要下定决心,快要麻木的时候,却又会被这样的信给打乱。

其实多好处理啊,就是一张再脆弱不过的纸。

撕了,烧了,扔了,有的是办法让它彻底销声匿迹。

可终究……舍不得。

喻礼每封都看,但是从来不回,也没有关注过信封上全英文书写的地址。

只是神色平静地阅览,然后小心翼翼合上,原封不动地塞进一个盒子里。

就像是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喻礼照旧把信纸叠好,塞回信封里,窗外又是一道闪电,他的手抖了一瞬,差点撕碎了信封。

喻礼咬住下唇,把信封摁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才撑开一道口子,勉强抖着手把信纸塞了回去。

他轻抒一口气,看了看外面还在哗哗作响的雷雨声,还是决定明天再去拿盒子,现在实在不想下床,更不想离开被子。

纠结半天,喻礼抿着唇,把信封塞进了枕头下面。

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正当他脱了衣服,准备就这么开着灯睡过去的时候,手机却密集地振动起来,喻礼抓过来一看,目光凝住了。

一个外国号。

喻礼盯着那一长串数字出神,直到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屏住了呼吸。

等到屏幕彻底暗了,才回过神来,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肌肉有些酸胀,泛起细细密密针扎般的疼。

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下来,电话又响了。

还是那个号,接连振动着,大有不接就会一直打下去的气势。

喻礼僵着手指接通,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的气音,像是在纠结要怎么开场。

喻礼也没有说话,于是两个人就隔着手机,共同静默了五秒钟。

他轻叹了口气,刚准备拔下耳机放在一边,电话那头的人却突然开口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贫穷却善良的女孩子,她的父亲死后……”

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些微的沙哑和磁性,颇有些深夜电台男主播的架势。

足够令声控们发狂。

而喻礼却木着一张脸,任由泪水流了满脸。

耳机那头是轻柔舒缓的音乐伴随着好听的讲故事声,电话这头是喻礼越发粗重的呼吸夹杂着些许的泣音。

两人没有一句交流,却默契地维持着这个奇怪的模式,谁也舍不得挂电话。

这个晚上,喻礼完全不记得什么雷声,什么阵雨,只梦见自己坐在温暖的大教堂里,靠在那人宽厚的怀中,听着他低沉悦耳的读书声,美美地睡了一觉。

真是个好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喻礼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昨天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怎么都不敢出来,只能早上去洗澡。

温热的水液冲走了身上的粘腻触感,稍微舒服了些,喻礼又挤了沐浴露在身上,却有些愣神。

熟悉的柠檬草香气,他一直没换过,可为什么……

在祁湛身上就那么好闻,令他深深着迷,可用在自己身上,却没有任何感觉?

甚至无论是洗衣服也好,家里日常擦拭也好,用的都是以前的那套东西,却再也没有那种熟悉好闻的味道了。

喻礼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人。

可是他的声音,他的体温,他抓紧自己手腕的力道,他的脸庞,他的薄唇,那一切的一切,却像是深深地刻进了骨血里,再也忘不掉了。

喻礼轻啧一声,给自己随意冲了一下,就开始安排他之前看好的新项目。

忘不掉,那就让自己忙起来。

把除了睡觉以外的所有时间全部填满,累到再也想不起任何多余的事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