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礼感觉自己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一把将那根钢管扯过来握在手里,一脚将那个人踹翻,顺手把祁湛推到一边,拎着钢管就冲了上去。
他打架从来不用武器的,清楚自己的力道和能耐,他也怕把人打死了闹过头。
可今天,现在,却什么都抛到脑后。
“敢动他,老子弄死你!”喻礼猩红着眼,下手毫不留情。
钢管可比拳头硬多了,那些人本来仗着人多还没把他放在心上,可只有真正被他盯上,才能了解到他为什么会被人叫疯子。
尤其是暴怒的情况下,这种不要命一般完全不防守只进攻的打法,谁都扛不住。
就算在他身上落下一拳,转头就会被他用钢管以十倍的力道还回来,瞬间栽倒在地,失去行动能力。
不到两分钟时间,所有人躺在地上,抱着胳膊捂着腿,一米八多的汉子,眼泪都快飙出来了,看起来痛极了。
钢管到底钝,就算那些人痛得快死了,也没有见血,不至于弄出一副凶杀现场的恐怖感来,这也可能是那么多人干架喜欢用钢管的原因。
喻礼粗粗喘了几口气,神志还不太清醒,眼见一个人挣扎着爬起来想逃,拎着钢管想上去再补两下,然后就被人用力扯住搂进了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喻礼,没事了,我们先走……”祁湛看着他这副样子,心痛难当,他没想到仅仅是自己手上被伤到一点,就让事态完全失控,把他的少年逼成了这样。
“别拦我!老子今天一定要弄死他!给脸不要脸的玩意,竟然还敢伤他……”喻礼拼命挣扎着,他甚至分不清现在抱着自己的是谁。
祁湛心头一跳,手上又用了两分力,把人死死禁锢在怀里,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疼……”
从来没有过的示弱姿态。
喻礼整个人都僵住了,瞬间从那种不正常的疯狂状态中脱离出来,慌得不行。
“手疼,我们先走好不好?”祁湛继续道。
“走走走,疼得厉害吗?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被伤到?”喻礼反手拽住人的胳膊,逃离了这块是非之地,一直到进了房间关上门,才捉住他的手仔细查看。
手背本来就青了一块,又用了力过猛,被针头扎破的皮肤又流了点血,结成痂块,似乎有点肿起来了。
而最骇人的,是手腕处被钢管砸出来的一大块淤青。
祁湛皮肤白,又透,扎个针都能让手背变得那么吓人,更别提这么重的打击了,整个那一圈皮肤都肿了起来,甚至能看到皮肤下面一个个出血点。
“医药箱……有没有医药箱!”喻礼急得要疯,满屋子乱转,可这是祁湛家里,最终还是在小孩的指引下找到红花油和散淤膏,又取了冰块用毛巾包了,小心翼翼地敷在了手腕上。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喻礼半蹲在祁湛面前,捧着他的手,眼泪啪嗒啪嗒掉,“江辰也是,你也是,我好像从来都只会给你们带来厄运,都是我不好……”
“别胡说。”祁湛用另一只手帮他慢慢擦去眼泪,想把他拉起来免得脚酸,却怎么都拉不动。
“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根本不会替我解围不是吗?没有人愿意惹上这种麻烦的。”
喻礼不说话了,道理好像没错,可因为他给这人带来的麻烦和伤害也是实实在在的,江辰也是。
他甚至都没法想象,如果上次江辰摸进地下拳场的时候他不在,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对不起呀……痛不痛……”等冰块化了一小半,喻礼往掌心倒了一点红花油,搓热了,才贴上去轻轻揉着。
祁湛自始至终都温柔地看着他,安抚着他有些过激的情绪。
等把小朋友收拾好了,下面传来了开门声,喻礼才反应过来,小孩这是又把他带回自己家了。
刚刚害人家孙子受伤,就要面对两位老人,喻礼有些慌张地想逃,去开门却发现被反锁了。
什么时候的事?
喻礼转过身来靠在门上,看着祁湛慢慢站起身,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张。
祁湛转了转手腕,最初那阵钝痛过去之后,其实已经好多了,更何况还被喻礼小心翼翼揉了那么久,单是心理上的满足,就足够压下那种疼痛了。
喻礼还想说什么,腰上硌着的门把手上下晃动了两下,然后就是一阵敲门声,“湛湛,身体怎么样了?为什么把门锁了?”
喻礼瞪大了眼睛,慌张无措地扫视了一下房间,已经开始思索翻窗的可能性了,但是不知道祁湛是不是为了杜绝他这个想法,正好站在窗口前,定定地望着他。
“没事,外婆,我跟我同学要掐时间做一套模拟题。”祁湛加大音量道。
“哦,那个小朋友跟你回来啦?那你们慢慢做,也别太累了,你身体还没好……”老太太絮絮叨叨着离开,屋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那群人说的,打擂,是什么意思?”祁湛平静道。
喻礼睫毛颤了颤,垂下脑袋不看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祁湛轻轻叹了口气,坐回床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
他不是傻瓜,那两个字不难理解,喻礼的身手他也都看在眼里,结合昨天所谓的急事……
喻礼摇了摇头,手握着门把手,低声道,“你好好休息,我该回去了,挂了一天盐水,早点睡吧。”
祁湛静静地看着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轻声道,“手疼……”
“哪疼?是不是又流血了?”喻礼快步走过来,就要查看他的手,却被人反手握住了手腕。
祁湛松松垮垮地圈住他过于纤细的手腕,甚至都没怎么用力。
他知道喻礼不敢挣扎。
“脱了。”他抬头仰视着喻礼,还是那么温柔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惊惧不已。
“什么?”喻礼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重新洗洗干净!
而且明明是处在这么弱势的位置,他话中透出来的强硬依旧不容质疑。
“我说,衣服脱了。”祁湛手上用力,把人拽向自己,喻礼不得不弯下腰,一手撑着床单,跟他对视。
“别闹,你不累么?先休息好不好?”喻礼眼带祈求地看着他。
“对,我身体不舒服,手使不上劲,所以你自己脱。”祁湛分毫不肯退让,一脸正直地说着耍流氓一般的话。
“耍流氓是不是?放手啊,再不放我可真就生气了。”喻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伸手去掰他的指节,还要小心翼翼避开手背的伤口。
“我说了,你自己脱,不然就一直这么耗一晚上好了,我完全没关系。”祁湛微笑道,眼神却冷了下来。
喻礼紧咬着下唇,感觉自己真的要被他逼疯了。
为什么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给他留呢?
“脱就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男人……”喻礼笑了笑,直起身子,动了动手腕,示意他放开。
然后深吸一口气,当着祁湛的面,拉开了校服拉链。
外套,背心,然后是一件贴身的衬衫。
他抖着手指,在开了暖气的房间里,一颗一颗解开纽扣。
衬衫落地的一瞬,喻礼难堪地闭上了眼。
只见漂亮的身体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手臂上尤为严重,从大臂一直到手腕,没一块好肉,是用手护头导致的。腰侧也有大片淤青,估计是被人扫腿踢中,别的一些零零碎碎的青紫更别提了。
后背上……
顺着脊椎骨往下,一连串紫葡萄一样的淤痕,看得人心头一跳。
“看完了吗?看完了,我就先走了。”喻礼把头别开,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前所未有的狼狈。
就这么无遮无拦地暴露着自己,连带着那些他不愿意被人知道的真相。
他突然感觉身上一暖,喻礼转过头来,睁着盖了一层水雾的眼睛,看着祁湛在手指上抹了点药膏,擦在了他已经没法看的皮肤上。
“啪嗒”一下,圆滚滚的泪珠滚了下来,顺着下巴滴落,落在了祁湛手背上,溅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祁湛的动作顿了一瞬。
喻礼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当年最苦的时候已经过去,哪怕是在拳场差点被人打死都没哭过。
可在祁湛面前,却总是忍不住。
都第二次了。
“别看了……太难看了,让它去吧,很快……很快就会好的……”喻礼断断续续哽咽道。
祁湛自顾自上着药,灵活的手指轻轻地拂过一块又一块淤痕,完全不为所动。
“趴下。”祁湛命令道。
喻礼咬了咬唇,乖乖趴了下来,用手肘撑着自己,露出青紫骇人的后背。
他从来都拿这个小朋友没办法,哪怕拒绝了,他也多的是手段让自己乖乖听话。
被吃的死死的。
“以后别去了。”祁湛轻轻划过他的脊椎,激起一阵战栗。
喻礼没回答,但祁湛知道,他听到了。
“穿上吧。”上完了所有的伤,生生用完了一整只软膏,祁湛递给他一件睡衣,“今天不用洗澡,腿上也有伤的话,自己处理下。”
“别了,会弄脏的,我该回去了。”喻礼爬起来,避开他的手,去捡地上自己的衣服。
自始至终都没敢看祁湛一眼。
“喻礼,”祁湛坐在床边,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想上药,也不在乎这些伤,但是我在乎。如果你今天非要走,那我也不用吃药了,毕竟我的伤,跟你没法比。”
“你就会欺负我……”喻礼小声咕哝了句,穿了睡衣,又换了睡裤,直接钻进被子,盖住了大半个脑袋。
感受到身后床上凹陷下去一块,和另一个人的温度,喻礼越想越委屈。
难道他想这样吗?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当一个在父母庇护下恣意任性的少年,不用担心下一顿吃什么,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被房东赶出去,不用担心自己一睁眼又在哪条黑暗的巷子里……
他也想活得体面点,为什么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呢?
喻礼闭着眼,无声地流泪,除了微重的鼻息和稍稍颤抖的身体,就跟睡着了一样,所有动静都被放到最低。
已经够丢人的了,他不想让自己显得更没出息。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被子摩挲声,然后突然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喻礼浑身一震,下意识想挣扎,被腰间的大手摁住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祁湛抱着他,轻轻地,一字一句道,“换做任何一个人,处在你这个境况下,都不能做得更好了。”
“不让你打架,是怕你受伤,不是说你做错了事。”
祁湛又往前靠了靠,嘴唇差一点要碰到他的后颈,几乎是将人整个抱在怀里。
“那些不是你的错,不要放在心上。”
喻礼抖了抖,他感觉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了自己后颈,那触感像是……
但是怎么可能呢?
估计是被他的鼻息喷到了。
喻礼感觉自己腰间的大手烫得厉害,伸手去推,却摸到了祁湛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针孔,顿时就不敢动了,乖乖地窝着。
“你很好,特别特别好。”
短短几句话,就让他漂泊无依的心重新安定下来,背后也有一处有力的心跳,随着他的一起跳动。
听着扑通扑通的声音,闻着好闻的柠檬草香气,喻礼慢慢陷入了沉睡,甚至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个姿势是否过于暧.昧了些。
第二天一大早喻礼就跑了,祁湛醒来没看到人,也没有丝毫惊讶。
他伤了手,感冒又没好透,索性又请了一天病假,去那个小房子里找喻礼,人不在。
而他的出租屋更是大门紧闭,可就是找不见人。
打电话,倒不至于关机,但就是无人接听。
祁湛回到那个小房子里,打量了一圈周围的摆设,给喻礼发了条短信。
“今天头还有点晕,不过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你在学校吗?我找了你半天。”
半分钟不到,喻礼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头晕还出门,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今天外面风多大?给我老实在家呆着!”喻礼的声音很大,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咆哮了。
“可是……没人做饭,手疼,自己没法换药。”祁湛轻声道,听着还有些委屈。
“等着!”喻礼匆匆挂了电话,十五分钟后,就提着一碗热馄饨敲门。
“你就气我吧,你天天就气我吧!”喻礼进门甩了馄饨在桌上,眼眶红红的,不知道是外面冷风吹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他没听到反驳,转过头发现祁湛坐在沙发边上,对着那碗打包的馄饨若有所思。
“干嘛不吃?还嫌弃啊?”
祁湛伸出那只手晃了晃,“打不开。”
喻礼深呼吸一口气,走过去给他开了盖子,又塞了勺子在他没受伤的那只手里,“不用我喂了吧?”
没说完,就被喂了一口馄饨,温度正好,不烫嘴,馄饨的香气夹杂着鲜肉滑入口中,喻礼不自觉地咀嚼了一下。
“好吃吗?”祁湛笑着看他。
“还……还可以吧。”喻礼不自然地别过头,那点莫名的火气瞬间就散了。
“喜欢吃下次给你做,我学起来快。”祁湛毫不嫌弃地用那只勺子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还煞有其事地评价,“唔……确实还可以。”
喻礼长叹一口气。
他真的拿这个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这是在干什么呀……”他低喃一声,有些挫败。
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先藏一藏,怎么就那么难呢?
“你不是要远离我吗?”祁湛吃了两口,动作优雅的拿纸巾擦了擦嘴,扭头看他,“为什么要为不是自己的错误而感到内疚?”
喻礼没说话,他实在是混乱的很。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跟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相处,是件这么累人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那个小巷子里,万一你因为救我被他们打伤了,你还会来吗?”
“当然啊,我怎么可能看着……”喻礼下意识道,察觉自己又进了他的套,索性直接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一个人生闷气。
“后面那次被堵也一样,我看着你被那么多人包围,心里也很难受,但是你会怪我吗?”祁湛也从沙发坐到了他身边,“因为我,才给你带来那些麻烦的。”
“你不会,所以我也一样,江辰也是。我们都很清楚这些事件发生的原因是什么。你会想护着我,同样的,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根钢管敲到你头上。”
“你跟我不一样。”喻礼闷声道,“我习惯了这种事,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那只手废了怎么办?你是要读书考大学当学霸的人,你那只手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那就赖上你了。”祁湛笑道,“所以你更得好好学习,然后养我一辈子。”
喻礼猛地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家伙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为了让他重新振作起来,都已经这么掉节操了吗?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离我们远远的,我们才更危险。”祁湛偏头看他,“下次再有人找我们麻烦,我们就真的没法自救了。”
“他们敢!”喻礼瞬间炸了。
“可是你控制不了不是吗?就像昨天一样,你控制不了他们来找麻烦,也控制不了下一次的意外会不会发生,”祁湛笑了笑,“所以说,你不是应该贴身保护吗?”
“我可是,交了保护费的啊。”
喻礼的脸腾的就红了。
“我错了!我错了大哥……我叫你哥,求你吃药吧,吃完赶紧睡。”喻礼站起来,火急火燎地去给他找药,希望他能消停会,别说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了。
吃了药,他又重新给手腕上了一层软膏,强压着人上.床休息,祁湛这次倒是很乖。
“明天要回去上课。”祁湛睁着一双眼看喻礼,强调道,“早上,我来找你。”
“去去去,我一定去,你就睡吧你。”喻礼给人掖好被子,关了灯拉上窗帘,考虑得细致又周到。
“不来也没关系,”祁湛又添了一句,“我的药还有三天,本来也不喜欢吃药,不吃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喻礼:……
你就仗着我舍不得你蹬鼻子上脸为所欲为!
他深呼吸一口气,只能又强调了两遍,“去,我发誓,我一定去!”
“嗯。”祁湛这才满意了,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跟他闲话家常,“早上想吃什么?学校附近开了一间新的早餐店,来个鸡蛋灌饼?”
喻礼随便应了两声,关了门落荒而逃。
在外面快步走了两条街,才停下来,想想刚才小朋友故意装柔弱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屁孩,还怪有心机的。”
但是不可否认,他的心情确实瞬间明朗了起来,那些绕不出的死胡同,被那小孩一通乱拳,直接砸了个稀巴烂,确实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等人走了,祁湛佯装出来的困意瞬间消失,他给万隆去了个电话,请他帮忙查查昨天那几个人的身份。
这下可好,五个人四个都在医院里,唯一伤得还算轻的家伙没怎么审就自己交代了,像是被喻礼打怕了打出心理阴影了。
万隆又顺着他们供出来的地址找到了那个男人,核对身份的时候发现他竟然是外省市的逃犯!身上甚至背着人命案。
因为身份不干净又不想做正规工作才去的地下拳场,结果却因为太招摇引来了喻礼,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
那男人怎么也想不到,不就是个学生,而且一般能在那种地方卖命的,都没什么背景,被打一顿也就默认了,不出人命就好。
怎么就会被警察局长盯上呢?
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能进监狱里慢慢想了。
第二天喻礼真的老时间回了学校,咬了一口鸡蛋灌饼,烫得嘶嘶直哈气。
“喻哥!湛哥!早啊!”江辰难得早起了一回,正好撞见他们,兴奋地跑过来,“你们早上也一起走啊,对了,喻哥,前两天听说窄南巷里面又有人打架闹事,不会是你吧?听说他们被收拾得很惨。”
“嗯。”喻礼轻飘飘道。
“帅啊,你是不是下手挺重的?他们说那几人半天没爬起来。”
“重吗?”喻礼想起小朋友的手,冷笑一声,“老子本来想直接弄死他们的!”
“不要说脏话。”祁湛突然出声,瞥了他一眼。
“哦。”喻礼乖乖闭嘴,小口小口地咬着鸡蛋灌饼。
突然升起的戾气消散个干净,像是被拎住了后脖颈的猫咪,乖得不行。
江辰瞪大眼睛看着他变脸,欲言又止。
喻哥你知不知道你的画风越来越诡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