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就当是……保护费吧

“哎哎……小班长,你别扯我,我自己走,”喻礼甩了甩被握得生疼的手腕,怎么都甩不开,“你要带我去哪啊?撒手听到没……不然我可打你了啊!”

祁湛闷声不响,喻礼又不能真的把他打一顿,索性放软了身子随他去了。

他伸手在自己裤子口袋里摸了一圈,“我烟呢?”

喻礼没什么烟瘾,但是打完架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喜欢来上一根。

中二时期是觉得这样很酷,像个大人一样,现在就算是个不怎么健康的小习惯。

有的时候一周一包,有的时候几个月消不掉一包,但现在,口袋里是空空如也了。

两人拉拉扯扯着往前走,喻礼看到这路越来越眼熟,终于堪堪在水云间门口把人拽住,“你到底想干嘛?”

“去洗澡。你这样要感冒。”祁湛看着喻礼已经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手上用力想把人往里拉,这里已经能隐隐看到他们家的窗了。

“我才不去!”喻礼猛地甩了两下手,“我家有热水有暖气还有人照顾,为什么要去你家洗澡?快给我撒手!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啊……”

喻礼的力气大,他真的要挣扎祁湛抓不住他,又隐隐能看到他手腕上被自己弄出来的一圈红痕,有些心疼地放了手。

“那你回来读书。”祁湛看着他,黑色的瞳孔在暖橘色的路灯下映出半片琉璃般的质感。

“你又来了,你到底从哪看出来我适合读书了……”喻礼嘟囔道,“再说了,你以为这事那么容易吗?是需要提前做很多准备的好吗?”

“我可以等你。”祁湛坚持道,“我可以帮你回三中图书馆复习,可以帮你找没人的空教室,可以给你辅导,只要你愿意回来。”

他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上挑一个弧度,“就当是……保护费吧……”

喻礼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甚至怀疑这人被掉包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刚刚说的那些,基本都违反了校规啊?

“我要是真的想回学校,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你又干嘛非要管我呢……”喻礼有些烦闷地捏了捏后颈。

每次都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惹得他心动不已。

这人难道不知道给了希望之后再打碎,是件多么残忍的事吗?

“因为你属于这里。”祁湛严肃了神情,稚气未脱的脸上还能看到细微隆起的弧度,软软的。说这话的时候,却莫名给人一种想要信服的冲动。

喻礼张了张嘴,那些讽刺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走了小朋友!谢谢你的衣服,回头洗干净还你。”喻礼连忙转身,不去看那人坚定的眼神,虚空挥了挥手,“等我电话。”

一路上思绪都很乱,等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十点半了。

喻礼照常端了小盆洗完冷水澡,没有热水没有暖气更没人照顾。

明明是平时习惯了的温度,今天却觉出几分刺骨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湿了一会,把体温都拉低了。

洗完了把自己裹在被子缓了好一会,才慢慢被暖洋洋的热意包围,可临到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了,眼前却总是浮现那小孩的脸。

话少,死板,不爱笑,动不动就喜欢说教。

但意外的不惹人讨厌。

如果还能回三中的话……

哪怕只有一丝丝可能呢?

第二天照常看店,昨天那场争执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喻礼在一叠旧报纸上涂涂画画,上面印着数独游戏,有的报纸已经脏得看不出字了他也毫不嫌弃。

这是他专门收集来做着玩的,为此没少被宋淑娴骂,但也没真的背着他把这些“破烂玩意”扔掉过,到最后积了一大摞,卖的钱还能换根雪糕。

祁湛的校服洗了晾在他屋里,外面一层薄薄的秋装长袖倒是没什么,为了保暖这样的校服里面还可以用拉链加上一件同色棉背心,非常暖和,脱下来的时候喻礼瞬间感到了冷。

都不知道那小孩是怎么面无表情地拉着他走了那么长一段路,还强撑着不肯马上进屋。

想着想着,喻礼嘴角又有了笑意,他抬头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关店走了出去。

一路上走得不紧不慢,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敲开了一条小巷尽头的一扇古朴的木门。

这门从外面看没有任何异样,完美地融入进这周围七拐八绕颇有些年代感的小巷子里。甚至推开门,还能看到一个四合院,院子里栽着树种着花,看上去还有那么几分风雅,不知道的以为是哪位大文豪的故居。

但是顺着其中一道楼梯走下去,视野却瞬间开阔起来。耳边萦绕着震天的嘶吼,鼻尖嗅到的是浓到刺鼻的烟酒味,女人身上的香水味,还有汗味。

这是一家地下拳场。

见不得光的那种。

一年前最迷茫的时候喻礼误打误撞进了这里,本来也是浑浑噩噩存了死志,慢慢的倒是练出来了。

偏偏他学习能力强,反应速度和动态视力又极为发达,从最开始的单方面挨打到能还击,到赢下一场场比赛,成为擂主,也就花了半年不到时间。

而且赢了比赛有钱拿,每场根据对手不同五百到两千不等,这段日子下来,喻礼手头是攒了不少的。

不过他也不常来,谁都知道这里有个打架狠得不要命的,总想见识见识。

可有时候连拳场老板都联系不上人,就算输了擂主也没关系,反正他下次来的时候会重新夺回来。

“呦!你小子,最近怎么来得这么勤?还不用我打电话,这么自觉?难得啊……”一个男人从背后揽上喻礼的肩,哥俩好地把他往里带。

这人明叫雷俊,三十多岁的年纪,也是个练家子,是从外省来的。

具体什么身份没人知道,反正在他这,再横再凶的都得照着规矩来。

“雷哥。”喻礼笑了笑,干净得像个学生,透出一种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无辜来,“这不是缺钱么。”

“咋了?”雷俊看了眼他的脸色,“缺钱跟哥说,都是兄弟,遇上什么难事了?”

他这场子基本靠喻礼镇的,对他算是格外关照了,起码每场的钱从来没缺过一分。

喻礼摇了摇头,“没,准备从良了。”

“滚犊子!”雷俊哭笑不得地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别说得跟我这像下海一样,雷哥我可不做那生意。”

“认真的?”雷俊问。

“嗯,”喻礼点了点头,“攒点养老钱。”

雷俊眯了眯眼,仔细端详这个笑得有些腼腆的大男孩,突然发现他身上萦绕的那种厌世和颓丧之感消散了不少,眼睛都亮了许多。

像是……

重新找到了目标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