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泽光又见到了那个女人。
周围的环境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的样子,那些穿着现代服装的人全都消失在路中间,只剩下那些穿着浴衣的男人或者是女人悠哉悠哉的走在街上。
只是没人能看到深泽光。
与其说是那些人不见了,不如说是整个时代都改变了。
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个性,走在街上的人都是正常的,甚至挽着古代女子梳的髻,男人们也留着长发。
古代与现代相融合的街道现在也变的古色古香。
能够将天空照亮的电灯被路边的灯笼取代,白惨惨的灯笼照亮了街上的角落,驱赶走了黑暗。
街上还停靠着今天白天时见到的那几辆花车,花车上的装饰华丽又奢靡,车身上雕刻的浮雕精细入微,深泽甚至可以看到上面雕刻的人物脸上的眉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在花车上雕刻的那些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在天上飞着或者趴在石头上的那些狐狸们也撇过了头看着自己。
深泽光在看到那些狐狸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只是这个猜测太过大胆,大胆到让人不敢相信。
白天在花车上见过的那个女人正坐在最前面的那辆花车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
“光。”
深泽光能够听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那个女人的声音空灵婉转,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若不是亲眼看到她坐在花车上,深泽光甚至找不到她的人在哪里。
“你是谁?”深泽光问道。
“吾在你的身上闻到了属于吾的味道。”
深泽光下意识的抬起了袖子,闻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确定自己身上绝对没有除了香水之外的其他气息。
那个女人掀开了垂下的纱幔,露出了后面完整的窗口,那个女人就坐在那里端坐在狭小的房间之中嗯,那件繁复复杂的衣裳可以用巧夺天空来形容,哪怕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深泽光依旧可以看到那人衣服上绣着的精致花纹。
光外面那一件外袍的工作量就已经可以让10余位手工精巧的绣娘连续工作一周才能绣得出来。
想必只有古代的姬君才可以穿得上这样华美秀丽的衣服。
但显然,面前的这个女人又不是所谓的姬君。
不如说是端坐在九天之上的神明。
“我的身上可没有你的味道,不要随便乱说话。”深泽光把手放下,整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腰带,将身上不必要的褶皱全部抹去。
“你的身上有吾的力量。”
力量?
深泽光依旧保持着微笑,这不知道这个女人说的身上有着属于她的力量是什么意思。
“曾经有一位付丧神将他的碎片交给了你吧。”女人提醒,“那是吾的狐狸锻造出来的刀,身上有着吾的力量。”
深泽光想起了那个名为石切丸的神官交给自己的御守,里面放着的碎片的确是一振刀的碎片。
“但是那个碎片已经不在我的身上了,如果要找那个东西的话,可能已经找不到了。”
谁知道他们把那个碎片拿去做什么了,也许被大卸八块,又或者是已经被彻底处理掉,至少潮爆牛王没有跟自己说过后来的事,只是跟自己说,已经没有事了,不用再担心。
大概是已经不见了。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正主找了过来,不就有事了吗?
“吾不是来找你要那块碎片的,吾只是希望你能够来吾的麾下成为吾的神使。”
这个孩子身上的力量纯粹又干净,是一块未曾雕琢的璞玉,在其他人发现这个孩子之前,女人打算先下手为强,将其招揽到自己的手下。
可她注定要失望了。
“我对成为神明的手下没有什么兴趣。”深泽光直接开口拒绝了女人的请求,“我并不想成为一只狐狸,麻烦您另择他人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到,“我的朋友还在外面等着我,如果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他会担心的。”
“为什么?”女人反问道,“侍奉神明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你被吾看中,却拒绝了吾,是瞧不起吾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深泽光再一次拒绝,“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家人以及朋友,我留恋着这个世界,与其成为绅士,我更希望能够和家里人好好的生活。”
“作为一个人生活。”深泽光说道,“我还没有改变自己身份的想法,至少目前没有。”
女人沉默了。
那个小孩子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眼睛都因为笑意而眯了起来。
他的笑容直达眼底,只是被看着就觉得被泡在温泉里,浑身舒适。
“你是个温柔的孩子。”女人感叹道,“也罢,就这样吧。”
她挥了挥手,绣着金色云纹和狐狸的袖子扬起一道金色的微风,手腕上带着的镯子,互相碰撞,叮当作响,深泽光只觉得面前一花,那个女人就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轰焦冻焦急的身影。
温柔?是在说自己吗?
温柔这个词可是和自己完全不沾边的形容词。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在整个日本都鼎鼎有名的稻荷神。
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说的那把刀,应该就是小狐丸。
这把刀经常出现在异闻杂事里,甚至有一些版本会出现在儿童读物里面,光也在那些书里面看到过这个名字。
只是没想到那不是神话,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他以前是并不相信有神明的。
如果有神明的话,以前为什么不出现呢?
深泽光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手下的触感就是微微有些凸起的眼睛的形状。
如果不是两年前的事情……自己应该不会接触到这方面的事情。
他不觉得这是好事。
多了力量,就多了一份责任,也多了一份危险。
讨厌麻烦,不是自己的责任,完全不想管。
他抱着胸,手插在浴衣的袖子里,站在黑暗处看着还在人群里到处找自己的轰焦冻。
深泽光索性在附近的摊子上买了一只能面具,侧戴在了头上。
轰焦冻根本就没有看到他。
自己被带走的时候到底是独立的空间,还是被带回了以前?
像是看够了轰焦冻焦急的身影,深泽光抽.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新挂了上了略显焦急的表情,从站着的地方跑了出去。
身边的两个人目瞪口呆。
“……人类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着金色短发的年轻男人对身边的女孩子说。
深泽光的情绪转换被他们看的一清二楚。
本来只是因为他身上的灵力而注意到的,没想到这么一观察却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明明看起来是和少主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是比少主差劲多了。”首无评价道,“果然人类——”
“走啦走啦,难得来京都一次。”伪装成了人类的两只妖怪将擦肩而过的深泽光抛之脑后,继续今天的游玩。
深泽光并不知道自己被两只妖怪当成垃圾了,就算知道了其实也无所谓。他紧跑着上前了两步,伸手拍在了轰焦冻的肩膀上,神情紧张的轰焦冻猛的回头,终于看到了自己找了半天的人。
“你去了哪里?”?轰焦冻抓着深泽光的手,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的人下意识看了过来,深泽光有些窘迫,"我刚才去别的摊位上看了一下,你不要这么紧张."
"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轰焦冻的声音放小了些,”你在走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一下?“
“我只是去别的摊位上看了其他的东西,我又不能和你绑在一起。”深泽光不解释了一下,“就十几分钟。”
他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表,上面显示的时间只过去了不到15分钟。
只是短短的15分钟而已。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不能一直在一起。”轰焦冻问道,“我很喜欢你,想和你一直待在一起,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轰焦冻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甚至觉得深泽光的疑问也非常奇怪。
在他看来两个人已经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了,好朋友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就算是离开的时候,告诉自己一声也可以呀,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好朋友不是这么说的,就算是夫妻之间也要有自己独立的私密空间,更别说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深泽光非常清楚轰焦冻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所谓的我很喜欢你,只是朋友之间的那种玩伴关系,只是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还一直被安德瓦压榨,休息时间都用来训练,有没有同龄人可以和他一起玩耍,所以就把自己当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明明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并不算多,轰焦冻在深泽光心里的地位,已经没有那么高了。
虽然这个说起来非常让人讨厌,可深泽光却从来没有避讳过谈论这件事。
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喜欢自己。
希望能够做到上辈子自己没有做到的事,变得能够被别人喜欢。
这件事他已经快要成功了。
他已经被很多人喜欢了,几乎不会有人讨厌伪装后的自己,
但是轰焦冻是个意外。
轰焦冻讨厌自己。
非常的讨厌自己,讨厌到甚至可以当面说出自己一点也不喜欢你,以后要超越自己。
曾经深泽光以为轰焦冻是特殊的。
“可是我们又不是夫妻。”轰焦冻把深泽光的话堵了回去,“我们为什么要管别人夫妻的事。”
“不是等等……”深泽光快被轰焦冻的逻辑绕进去了,一开始不是说说什么需要各自的私人空间,如果轰焦冻在说什么夫妻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比不上夫妻
更何况他们两个只是普通的朋友,再怎么想,朋友关系和夫妻关系,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也不是可以互相对比的。你傻.逼呀
“我觉得朋友这种关系比夫妻关系要更加的可靠。”轰焦冻非常认真的说着这个观点,显然在他的认知里,婚姻关系并不怎么牢靠,比起结婚还是朋友这种关系,来的更加可靠。
可能是因为他小时候的经历让他无法相信婚姻关系,毕竟他父母的结合,就是赤.裸裸的悲剧。
他们的婚姻一点也不幸福,更谈不上什么和谐美满,互相信任。
他们甚至无法坐在一起正常的交流。
连组成一个家庭最基本的喜欢都没有,这样有名无实的婚姻,给孩子造成的阴影是其他人无法想象的。
至少轰焦冻对结婚这个概念充满了厌恶。
他还很奇怪为什么深泽光会用夫妻这个关系来举例。
“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轰焦冻最后下了这个结论。
“可是比起好朋友,我宁愿你讨厌我。”深泽光索性就跟轰焦冻挑明了,“我根本就不值得别人喜欢。”
“可是我很喜欢。”轰焦冻更加认真了。
“在我眼里,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深泽光知道轰焦冻的性格其实有些天然呆,脑子里总是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脑回路有些奇特。
但是他完全想不通轰焦冻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
“虽然我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深泽光,心里有些复杂。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自己是特别的,还是该为自己的好人卡而感到哭笑不得。
但是他唯一确定的是,他更希望轰焦冻讨厌自己,这样的话,自己还能够保持对他的兴趣。
如果我真的是好人就好了。
深泽光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终于还是收了起来背在身后,“走吧,我们继续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