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最新线索,辛然带着几个人来到了东码头。茫茫蓝海, 一望无垠, 曾经繁华的码头如今一片萧瑟, 岸边停靠着几艘年久失修的运输船。
码头不远处是一座旧村落,那里的居民多数已经搬进城里,村里除了些孤寡老人, 很难见到年轻人的影子。
辛然命人去村里搜一圈,自己带着两人去旧船里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失踪越久危险就越大,辛然深知这点。寻找的过程,她就像坠入了深海, 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她很害怕,说不出的担忧。
从船头到船尾,甚至深入船舱里寻找,都没有任何线索。
“头, 就这么几艘船, 还是去村里看看,要是把人带到这里肯定要开车吧,说不定有目击证人呢?”刑警李媛说。
“有道理, 你们去协助老刘他们, 我再看看。”
“是。”
辛然环顾四周, 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做刑侦累积下来的经验, 让她深知所有看着平静的表象, 可能都藏着有用的线索。
她从沙滩走到码头,又从码头走到废旧船,打算再检查一次。很奇怪,明明最容易留下线索的沙滩,竟然一点痕迹没有。
查到最大的一艘船,辛然踏入潜水处仔细观察,透明的海水下能够看到淹没的船身已经生锈腐烂,但是临近海面的地方看起来颜色却有些不同。
她伸手摸了摸,剥了些漆皮下来。难道是涨潮?船身一半风吹日晒容易掉漆,一半淹没海里,长时间容易生锈腐烂。
所以导致沙滩上找不到线索。
可是,这些也不能帮她找到海芋,走到这里,还是一筹莫展。
或许方向真的错了?她深叹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开,海风从耳边拂过,伴随着很低的嗡嗡声,声音小的几乎被风声淹没。
辛然听力很好,因为专注度够高,才让她射击技术稳居第一,她能够在风声中辨别出其他杂音,只要认真聆听。
这个奇怪的声音是什么?辛然止住了脚步。
她觉得自己是有些心急了,在寻找的过程中夹杂了一些个人情绪,第一遍根本没有注意到异常。
她闭上双眼,让自己完全沉下心来聆听,屏蔽掉四周的杂音,去寻找那个奇怪的低鸣。
想起凌阡毓提供的抽水泵线索,辛然倏然睁眼。
她脱掉外套,卸下随身携带的东西,跑到船尾,憋气将身体沉了下去,在海水里,她看见了几根水管从船体里伸出来,那声音正是从船体内发出。
一定是这里!她回到水面,抹去脸上的水渍,拿上东西往船上奔去。先前进来的时候,船舱堆满东西,现在看来可能是障眼法。
她从扶梯下到船舱内部,打开手电筒开始寻找入口。仔细看去,其实线索很明显,这么旧的穿,货物的遮掩布上灰尘竟然那么浅。
辛然四处敲打,终于发现了箱子后面有一扇门。
她用力一拉,被眼前景象惊呆。宽大的船舱里,别有洞天,装修像极了酒吧,有留声机、舞台、打碟机,甚至还放着几瓶酒。
再定睛一看,舞台内侧架着一座巨型的玻璃盒。水已经淹到了海芋和蓝楹的嘴巴,她们一直垫着脚尖勉强撑着,体能也快到了极限,蓝楹几次险些沉下去,被海芋用身体托住。
她肺活量比较好,憋气时间能够长一些,两人交错呼吸,一人沉下就托起另一人上去。来来回回几十次,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辛然来不及惊讶,看到沉在水里的二人,忙通知其他人:“找到人了,在东码头最大的那艘船里,所有人马上过来,提前叫好救护车!”这则讯号也在同一时间发给了祁沐宛。
她正开着直升机在海面上寻找,听到消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立刻调转方向朝东码头而去。
“海芋!”辛然趴在玻璃上拼命敲打,想查看二人是否安全。
蓝楹的意识已经恍惚,海芋拼尽全力地抱着她。她一直坚信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她相信一定会有人来救她们,可是当水淹没到脖子快无法呼吸时,她也绝望了。
直到门外传来一束光,她见到了生还的希望。
她不止一次想过,最先冲到这里的人会不会是辛然。仅仅是一种直觉和信任,这一刻成真了。
辛然的头发眼角都是水,望着海芋心急如焚,海芋抬眸与她对视了一眼,艰难地竖起手,作了个OK的手势。
辛然咬唇点头,双拳握了握,心里有些难受。她发现两人虚弱不已,身体有下沉迹象,拿起旁边的椅子就向玻璃砸去。
可是玻璃材质特殊,砸后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碎裂的迹象。辛然发现桌上摆着一台电脑,像是什么控制装置,她不会搞,也怕帮倒忙,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
她向海芋做了个手势,海芋读懂了她的意思,拉着蓝楹挪到最角落。辛然掏出qiang,压着qiang口斜对着另一个角落,果断扣动扳机。
只听见“砰”地一声,玻璃轰然炸裂,里面的水冲向辛然,她后退两步,抬脚爬到了桌子上。海芋和蓝楹两人身体一松,随着水扑了出来。
辛然纵身一跳,想去搀扶海芋,她却向蓝楹爬去,轻轻扶起她:“蓝楹,蓝楹?我们安全了,醒醒。”
蓝楹迷迷糊糊,有些恍惚,被海芋晃荡之下才发现没有了先前的窒息感。
“我们真的没事了?”她恢复了些意识,睁眼看到了辛然,终于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嗯,我们得救了。”海芋露出笑意,两人相拥低泣,又一次她们同生共死,度过危难,这辈子的磨难,该结束了吧。
辛然望着这二人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全身每块肌肉都绷着,这一刻才敢稍微松弛。
海芋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对望了片刻,辛然嘴角一牵,没有说话。
可是,她们高兴的太早了。玻璃盒里的水流干后,触动了另一重机关,入口突然掉下一扇铁门,堵住了唯一出去的路。
同时,玻璃装置的几条管道开始引流海水入内,船舱内迅速积水。这是凌商天设计的程序,一环扣一环,就是为了预防别人破坏他的计划。
按照正常程序操作,就不会触动这些机关,但只要强行破坏玻璃盒,这两重机关就会自绝后路,这是他多留的一手,也想万不得已时跟她们同归于尽。
辛然忙冲到门口想要拉开,可铁门纹丝不动,连锁都没有。
“该死!”
“没想到他竟然设了计中计。”海芋的腿淹没在有些凉的海水里,转眼发现这里还有一台电脑,难道...
“辛队长,帮个忙。”
“嗯?”辛然蹚水走了过来。
“帮我举着电脑,我估计这套设计程序就在他电脑里,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门的密码。”
“你还会这个?”辛然有些意外,她对海芋的印象有些刻板,浑身上下满满的office lady气息,行政人事的大佬气质尤其明显,跟理工科似乎不搭边。
“自学过一些,试试吧,我可不想再被淹一次。”电脑设置了密码锁,海芋两分钟就破开了,在电脑里寻找最近的电路设计和编程系统不难,难的是在那些乱七八糟的设计里面找到密码锁的程序。
她是懂一些编程,但对于电机控制,电路设计这些,却是门外汉。
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运气了。她快速地操作着电脑,蓝楹安静地待在一边,不断地看向门口。祁沐宛在做什么呢?在担心自己吗?会找自己吗?她会出现吗?
蓝楹发现经历过生死后,再也不想错过她了。人活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她都“死”过两次了,面对感情,为什么还要担惊受怕?
大不了就是祁沐宛不接受自己的过去,无疾而终嘛,虽然想到这些就会心痛,可总比就这么错过强。
至少争取过,不留遗憾了。
她应该学习红心,再勇敢一些,自信一些。
水很快就涨到了腰部,将那些桌椅全部淹没。辛然举着电脑,手臂有些酸,但一直咬牙坚持着。
海芋也很紧张,浸湿的全身渗出了冷汗,她感觉有些不适,身子有些发抖,好像在畏寒。
入口门也已经淹了一半,离密码锁只有20公分距离。如果锁浸入水中很可能就会失灵。
这种时候,就算等到其他警员到达,也无法破门,等拿来电锯那些,他们可能早就淹死了,除非炸开船体,那么她们也会被波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门正常打开。
辛然站着站着变成了站军姿,笔直而□□,透着凛然的气质和精神。这种气场甚至传递给了海芋,她抬头看了辛然一眼,明明是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刚毅和韧性,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女性光辉。
海芋回神,继续搜索代码里的数字,她始终认为六位数密码的使用是很多人的习惯,或许可以试试。
辛然从没担心过,即使水越涨越高,她至始至终都相信海芋,正如海芋相信她一样。
“336587,去试试。”
辛然放下电脑,艰难地在水里挪步,海芋和蓝楹也跟了过去,可是另一重困难出现了。
密码的位置尴尬,需要伸出去按数字,铁门的缝隙太小,手伸到半掌就被卡住。
十公分的距离,对她们来说却这么艰难。
“我试试。”海芋想拼一把,想强行把手塞过去,她刚抬起手就被辛然抓住,她笑着说:“有我在,怎么能让你动手。”说话间,她掌间奋力一顶,手背的皮肉被坚硬的铁栏瞬间掀起,隐隐可见凸出的骨头,触目惊心,而辛然只是眉头蹙了蹙,没有叫疼。
血慢慢渗透出来,海芋望着那被磨烂的手背,心揪到了一起。
“辛队长,你的手....”蓝楹捂住嘴,有些不忍再看。
“没事,3365多少来着?”辛然唇色有些苍白,说话语速却很正常,丝毫没有被疼痛影响。
她习惯了受伤,再重再疼都经历过,这又算什么呢?
可海芋看得出来,她在强忍。
“336587。”海芋沉重地说出这串数字。
辛然整只手都在发烫,手指有些控制不住地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摸到密码盘时,确认好数字位置,一个一个地按下,手上的血水沾到了密码盘上,她满脸是汗,每按一下,手都疼得要抽筋。
最后一个7按下时,海芋和蓝楹都紧张起来,辛然回头望着海芋,坚定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相信你 “叮~”解锁声传来,门终于开了。
海芋和蓝楹露出笑意,辛然却虚弱不堪,她迅速地抽回手,经历了二次煎熬。
“辛队长...”海芋刚想说点什么,辛然却挥手:“快走,先出去。”她靠在边上,让蓝楹和海芋先走,手背上的血顺着指尖滴到水里。
她深呼吸了几口,想调整痛感,抬眸发现海芋没走几步。
“一起走。”海芋在等她。
“嗯。”辛然轻笑,把受伤的手放在身后,避免让海芋看到,毕竟那溃烂血腥的手背,画面容易引人不适。
三人艰难地脱险,走出船舱时,蓝楹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她本能地挡住眼睛,不远处有直升机的声音,还有刚刚赶到一起的警队人员。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人抱在了怀里。
她熟悉那个气息,也熟悉那个怀抱,是她生死瞬间最想见的人,是生日时最期待的人。
“我真没用,差点弄丢了你。”耳边是祁沐宛带着哭腔的声音,蓝楹感觉到她抱着自己的手环得很紧,担惊受怕的模样让她心里甜丝丝的,原来祁沐宛也会害怕,原来不管自己过去怎样,她还是会这么在乎自己。
“我...”蓝楹想说我没事,我安全了,可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流,说不出话。
祁沐宛慢慢松开,抚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旁若无人地吻向她的额头。
一旁的警员和辛然都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她吻了她?这个大明星原来是拉拉?
这是什么惊天八卦但是没人敢吭声,他们心领神会,只是相互看了看,吃瓜的表情溢于脸上,当然也懂得保护当事人的隐私,只是大家对于这件事都瞠目结舌。
最惊讶的莫过于辛然,她第一次看见两个女人这么亲密,充满爱意的眼神,牵肠挂肚的表情,惊慌失措的担心,原来是因为爱情。
所以红姐和二小姐难道也是这种关系?她一直觉得她俩之间有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原来也是爱情啊。
辛然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好奇让她甚至忘了手上的伤,直到发现海芋凝望自己,才想起来。
她忙脱下外套卷住受伤的手,无谓的笑笑:“别看了,怪恶心的。”
海芋脸色一沉,她不是害怕觉得恶心好吗?可这句话最终噎了下去。
辛然里面只穿了个黑色背心,光滑细长的手臂上,一条醒目的刀疤映入眼帘。海芋不经意间一瞥,看到了那里,她眉头紧了紧,说:“辛队长,你这么捂着,衣服会沾到伤口,会引发感染的。”
“没事,小伤。”辛然满不在乎地回答。
“你...”海芋视线再次落在了她右臂的旧伤上,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怎么可以对疼痛和伤口满不在乎,怎么有勇气宁可伤害自己也要保护别人。
发现海芋盯凝的目光,辛然看向手臂,笑着解释道:“这个啊,以前扫黑被砍的,赶明儿我去纹个身,没准还能震慑犯罪分子呢。”
她本就想一句玩笑打发,但海芋没听完就转身走了,辛然怔怔地望着她,疑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