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而冷,主仆进了大门,绕过影壁往左边行走,进了月亮门是不大不小的外院,对面西南角门上挂着只小灯笼,散发出暗淡的光晕。三人穿越庭院往正北的院门走去,才跨垂花门,忽听后面有人叫道:“等一等。”
三人止步,只见那初初开门的小厮,提着一盏灯笼小跑过来,“李管事说天黑不好认路,让我提个来给二小姐。”
“小鼓,替我谢谢李管事。”叶真希闪过一丝惊讶,李管事是何许人?怎这么好心?佩兰接过灯笼,小厮很高兴地露了笑脸,带着几分稚气和崇拜,“二小姐你真厉害。”说完,转身一溜烟儿跑了。敢情在大门发生的一切,这小男孩都看见了,叶真希淡淡一笑。
徐妈妈在旁道:“李管事是外院的,是府里的老人了。”叶真希哦一声,瞥眼刚走至外院庭中的大少奶奶等人,“徐妈妈,咱府是几进宅子?我住的院子在什么位置?都简单给我讲讲。”徐妈妈便边走边描述,叶真希默默听着,脑海浮现一幅清晰的地形图。
叶府是个四进大宅子,第二进原是老太爷老太太居住,自从过世后一直空置,只每日有下人专门打理。第三进是叶夫人住的静华院,莫姨娘住在其中的小偏院,名叫拾容小筑。第四进是最大的,里面又分四个单独院子,分别为叶家少爷们和小姐们居住,不过,叶真希不在此中,她住的地方叫闲意小居,隔了条通道,紧靠杂院和最后排后罩房,距离西北角小门即后门最近,说难听点儿,就是整座叶府最偏的角落。
叶真希是越听越心冷,敢情她这个正宗嫡出的二小姐,住的还不如个二等下人。那么主动接回来,又为的哪般?心中的疑团在扩大,如果没发生刚才一幕,或许她会往好的一面去想想,但此刻,她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宗阳领着帮奴仆走在后面,越看前面的背影心里越羞恼,会两招功夫又如何?在这大宅院里,想要活得自在,靠的绝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仿佛感应似地,叶真希忽然停下,等她走近前了,才说道:“我离家多年不曾得回,不知府中许多变化,这一路走来竟是近乡情怯,还请大少奶奶前面带路。”
宗阳心里恨恨,冷嘲热讽道,“二姑子那是翅膀硬起来了,狠得下心不见亲人,亏得我们在家担心牵挂,吃睡难安。前头我和三姑子还陪夫人去庙里上香祈福,求菩萨保佑二姑子平安多福。唉,这做人啊,讲良心的越来越少了。”
徐妈妈和佩兰听得面色怫然,这种颠倒黑白是非、尽往脸上贴金的本领,大少奶奶是使得越来越顺手了。宗阳说完便直看叶真希,哪知对方竟露个感激的笑:“大少奶奶如此挂心,怪道这几天我的耳根子直发热。哪天我也去庙里拜拜,保佑我们叶府最讲良心的大少奶奶长命千岁,纵然百子千孙都去了,大少奶奶还如那口古钟屹立不倒。”
她这番话明褒暗讽,褒她最讲良心,实则给她扣一顶不能戴的大帽子,祝她长命千岁,实则是骂她千年老妖怪。徐妈妈和佩兰心里暗暗发笑,“扑哧”,一个婆子忍不住笑出一声,便猛地伸手捂住嘴巴,惊恐地看向主子。
宗阳回身狠狠剜其一眼,“回去给我跪石板!”其余奴仆是幸灾乐祸,这大冷的天跪石板,一跪就是几个时辰,明儿恐怕半条命都交给阎罗王了。婆子面色泛白,扑通跪下猛地磕头:“大少奶奶饶命!大少奶奶饶命!”
“不长眼的奴才,留你何用?”这才进门,面子就被踩了两次,宗阳把怒气全撒在奴才身上,不再理会求饶的婆子,僵着脸面对叶真希道:“二姑子先去静华院,老爷还在巴巴地等着。”冲后面几个又拎又抱行李的奴仆喝道,“磨蹭什么?府里没给你们饭吃?都给我走快点!”
几个奴仆又怨又怕地瞟眼叶真希,急忙快步跟上去。那跪地上磕头的婆子,已苏醒过来的时令,眼神尤其痛恨愤怒。徐妈妈忧道:“这几年府里变了很多,老奴担心……”
叶真希轻轻握下妇人手,宽她心道:“不怕,你家小姐可是忘了大师唯一的女弟子。”佩兰在旁轻轻一笑。